我们将郑开秋带回了刑警队，立刻展开了审讯。

“2018年12月13日早，何楚生被发现死在家中，尸体被肢解后塞进了鱼缸，根据尸检结果，何楚生死于12日晚。郑开秋，你有没有杀何楚生？”

梁立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就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叫郑开秋的人。

我以为郑开秋会招供。说不定，梁立也是这么想的，在他的推理中正是郑开秋给梁立提供的线索并主动露出破绽，才导致他自己被抓，可是，郑开秋却没有招认。

“人不是我杀的。”他脸上的倦意还没有消失，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十二月十二日晚上，你人在哪里？”

“我一直在家，从来没出去过。”

“有没有人或者其他东西能给你提供证明？”

“没有，我住的地方是租下来的，只有我自己。那个小区好像也没有摄像头。”

也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与其说是没有，我更觉得他是懒得弄不在场证明。

“十二月十八号凌晨，一个乞丐冻死在城东大桥下，死前有遭到殴打过的痕迹。那个时候你人在哪里？”

“乞丐？”郑开秋吃惊地大叫起来。从我见到他到现在，他头一回表现得这么失措：“十二月十八号凌晨我肯定在家睡觉，我一般都是十二点左右睡觉，早上八九点钟才起床，我根本没见过什么乞丐。”

他得知警方怀疑何楚生的死跟他有关时他都没吃惊过，就好像早就知道警方会来拘捕他一样。相比起来，这个反应正常多了。

“有没有人或者其他东西能给你提供证明？”

“没有。”

一样没有不在场证明。

“说起来，你们为什么要怀疑我？”郑开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放在腹部，这个小动作让我感觉他一点都不紧张。他又说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何楚生。”

“何楚生是何婉静的父亲，你知道吗？”

郑开秋直勾勾地盯着梁立，没有回答。

梁立把装有酒杯的证物袋提起来给郑开秋看：“这个杯子是昨天晚上咱们喝酒的时候你用过的，上面有你的指纹。在案发现场的门把手上，我们也找到了指纹。经过对比，能确认就是你的指纹。你对此作何解释？”

郑开秋微张着嘴，眼睛也瞪大了几分，原本很和善的脸变得极不协调。

像是脱水的鱼在干燥的空气里张口呼吸那样丑陋。

梁立又说道：“我们调查城东大桥下的乞丐时，在乞丐那找到了一个五块钱的纸币，上面有何楚生的鲜血和你的指纹，你对此又作何解释？”

郑开秋的嘴缓缓闭上，舌头却挤出来舔舐着嘴唇。他把手放在脸上，将整个脸覆盖住，导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和眼神，但却有那么一瞬间，我在他两只手掌的缝隙中看到了森白的牙齿。他是在笑吗？还是在咬牙？

梁立又说道：“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因为某种原因杀害了何楚生并将其肢解塞进鱼缸。你逃跑的时候施舍了大桥下的乞丐，因为怕他认出你，你又在六天后的凌晨将乞丐殴打致伤，导致其冻死。”

他终于把手从脸上移开，露出一副穷途末路的落魄样子。

“我要见何婉静。”

现在还想见她么？

我忍不住说道：“你现在除了律师见不到任何人。”

他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似得，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又重复说道：“我要见何婉静。”

梁立摇了摇头，“抱歉，你不能见她。”

“我要见何婉静。”他着了魔一样，“让我见她，我就什么都告诉你们。”

梁立挺直了后背，肩膀却塌了下来。他幽幽地说道：“真的是你吗？”

“我说了，我要见何婉静，只有见到她之后我才会告诉你们真相。除此之外我一句话都不会多说。梁立，我们是朋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只有这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梁立妥协了：“我也认为我们是朋友。我答应你，让你见何婉静。但你们的会面必须受到监视。你同意吗？”

“只要让我见到她就好。”

梁立看向我：“去把何婉静找来吧。”

今天是元旦，何婉静没有上班。上午八点，我到达了何婉静的家。

她正在整理客厅，看到了我就把手里的工作放下，笑脸相迎：“是杨警官呀，又有什么事了吗？”

一个警察三番五次的到她家来找他，她却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嗯，是有事要找你。”

“那咱们出去说吧，我妈还在睡觉。”

“不用了。”我开门见山：“我想请你跟我走一趟。”

“走一趟？去哪里？”

“刑警队。”我说道：“郑开秋要见你。”

“郑、郑哥……他在刑警队？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让我感到心疼，这个小姑娘如果知道杀害她父亲的人是她的爱人，到底会有多痛苦？我竟然不敢告诉她这一残酷的事实。

“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稍等一下。”她回到卧室穿了两件衣服，就立刻跟我来到刑警队，直到我们离开也没有吵醒陈秀芳。

在审讯室何婉静见到了郑开秋，这时候何婉静的急切已经溢于言表了。

“郑哥，发生了什么？你犯法了？”

我和梁立站在一边，他小声问我：“你没告诉她？”

“说不出口。”我看着何婉静的脸：“怎么也说不出口。”

“别担心，没什么事。”郑开秋的语气出奇地温柔：“我就是想见见你，才让梁立把你叫来的，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梁立对我很好。”

何婉静看向梁立，梁立对她点头致意。

“真的没事？”何婉静又看向郑开秋：“没事为什么要抓你啊？”

“你不要担心，交给我就好。”郑开秋这时才打起精神，问何婉静：“我有个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事情。何婉静，你爱我吗？”

他的表情他的声音，都温柔到令人心醉。如果不是知道他的事情，就连我都会认为郑开秋是一个十足的暖心男。

“这种时候你突然问这个干嘛呀！”她不安地看向我和梁立：“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没事的，你只要告诉我就好。何婉静，我现在只想知道听你说，你爱我吗？”

“爱。”何婉静很严肃地回答他：“我爱你。”

郑开秋长出了一口气。他的精神似乎又萎靡了起来，“知道你心里爱着我，我就放心了。何婉静，我真的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很的很想问他一句：也包括杀人吗？可惜的是我根本不需要去问，他早就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我也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

“梁立，带她走吧，我告诉你们真相。”

他就是为了确认何婉静是否爱他？

“郑哥、郑哥、郑开秋！你先等一下！你回来！”

郑开秋没有等，无论何婉静怎么呼唤他，他都没有回一次头。

我在何婉静情绪崩溃之前将她带出了审讯室。她还是不愿离开，用祈求的目光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无论再怎么不忍心，她早晚都会知道的。与其让她忍受在知道真相前的不安和痛苦，倒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郑开秋有杀害何楚生的嫌疑，我们目前正在调查。”

她一下愣住了，没有生气的目光呆滞地转向审讯室的方向。

像是在凝视遗失在那里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