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守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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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大离开那个小巷子时是下昼三点钟左右。天空的浮云被一阵狂风吹散之后,又变得阳光灿烂起来。这种变化无常的天气往往叫人难以捉摸,然而他一直都生活在这南方,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走出小巷后,有一辆黄色的三轮车停在他身边。那个男人说只要两块钱拉他到车站去,他笑了笑拒绝了他。他相信不用一会自己也能找到。他刚走了几步,又有一辆同样的车子停在他面前,他于是对那个三轮车司机说,现在还没有到搭车的时间,他还要看一看这些很久都没有见到过的大街小巷。

街道两旁还有比外经委更高更豪华的大厦,黄老大从那些大楼旁边快步穿过。他有些怕见这些大厦,他看见那些玻璃窗和琉璃瓦就会心惊肉跳,叫他看不清前面街边的路障。街道上尽是花红柳绿的人群,他拣一条人烟稀少的往前走。这是一条专门帮人理发的巷子,有几个坦胸**的少女出来把他拉到店里去。黄老大连忙离开这条巷子,在巷子的拐弯处他又见到了那条防洪堤。算命先生正嬉笑着拉住一个姑娘的手,对另一个女人高声说话。黄老大从算命先生的对面走过,算命先生也没有望他一眼。防洪堤长到望不到尽头,下面排满了专门卖死人祭品的店铺。他浑浑噩噩地在在一个棺材店前停了下来,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辅里并排摆着两副完整的棺材,有一副已经染上了耀眼的血红色。店里的老板从没有上漆的那副棺材旁边站了起来,晃着脑袋走到了黄老大面前。棺材老板的手上还有油漆,也许刚刚在棺材上喷过漆。老板是一个满脸髭须的汉子,很多胸毛从他的脖子上露出来。棺材老板的额角多纹又黝黑,手臂上长满了黑不溜秋的汗毛。棺材老板一直像木头那样板着面孔,发黄的眼睛一点表情都没有。如果不是每天把活人当死人来看的人,是不会有这种表情的。黄老大看了看那几副棺材,又看了看这个棺材老板,想走到别的地方去,但又挪不开脚步,鞋底好像被棺材面上的那桶油漆粘住了,为什么会这样,他不知道。“这样的棺材怎么卖?”黄老大问那个棺材老板,他更想不到自己会这样问人家。

“一副三百,两副以上两百,”棺材老板说。“你要一副还是两副呢?有人一下子要好几副的,多的话我可以送货上门,挖墓立碑抬上山我们也做。”

黄老大记得自己的老婆死的时候,那副棺材庙祝公要了他五百元。现在黄老大真想买一副回去放到楼角上,以前他阿爷还没有死之前就这样做。但是黄老大现在没有准备,以前他也没有过这种想法,但这东西早晚要买的。“迟些日子还是这个价钱吗?”黄老大脱口而出。

“一两天没有问题,但要交定金。”棺材老板盯着黄老大的眼睛说。

“我现在没有带钱,你将电话和地址写给我,我第二天答复你。”黄老大低下头来。

“没有钱问那么多干什么?我以为你马上要呢?第二天鬼知道还是不是你来买?”老板恼怒地转过身子,在一副棺材底下捡起了一张黄色的小纸片,扔到了黄老大的手上说,“这是我的卡片,电话地址尽写在上面。”说完在一块白布上抹了抹手上的油漆,走了进去,又去喷那副没有上漆的棺材。

黄老大见自己打扰了别人,心里忐忑不安。有两个一男一女的中年人肿着眼睛走进了店铺,出神地望着那副染红了的棺材。黄老大于是急急忙忙地向前走了。一会儿他又从另外几间棺材店前走过。几分钟后他在一间摆满了纸扎的高楼大厦的香花蜡烛店前停下了脚步。“有那染红了的棺材就可以了,那些纸扎的东西要不要都没有关系。”黄老大心里说。一个胖乎乎的女人从店里走了出来,笑呵呵走近黄老大的身边,黄老大望了望头顶上的天空,天空的太阳在云层里时隐时现,没有风吹,他身上的蓝色外套叫他感到有些闷热。黄老大心神恍惚地离开了。

他在门杠上写着“冥府超市”的店铺旁边见到有一间简陋的粉店,里面的飘出来的肉的香气吸引了他,他觉得现在有些肚饿,有必要吃些东西填一填肚子。黄老大要了一碗汤粉,他没有说要肉,但那个满身油腻的女人却在碗里放了一大块扣肉,然后又放了一大匙葱花,把河粉和肉都盖了起来。扣肉又白又肥跟那个女人的脸一样,黄老大咬了一口吃不下去了。这一大碗粉他吃了一半就觉得很饱了。有一个穿得破破烂烂、浑身泥垢、头发比稻草还乱的男人出现在粉店门口,对着他微微地笑着,黄老大有些害怕。黄老大把钱放到那个女人手上后从侧门走了出去。那个女人一转身,疯子把黄老大没有吃剩那碗粉端了起来倒到了嘴里。

黄老大从一条石级走上了防洪堤上。混浊的河水涨得很满,在汹涌地奔腾着,浪涛就是河水的喘气声。河水从天边流下来,又流到很远的天底里去。河面上有很多货船在穿梳往来,船底下涌出来的细浪拍打着河岸,有的船拉响了喇叭。嘟嘟的喇叭声像吹牛角一样,然而黄老大却听到了水牛被宰杀时的哀叫声,这些叫声像一把把大刀向他劈来,叫他不寒而栗。水面上漂浮一撮撮油污和一片片碎纸屑,还有数不清的板皮和杂草。很多男男女女在堤面上悠闲自在地走来走去,他们都把手上的垃圾丢到水里去,然后看着它们在水里一沉一浮的样子。有一对情人互相搂抱着坐在栏杆上,他们还去拧各人的鼻子和耳朵。黄老大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他,他于是停在这对情人的身边让时间跟着河水一起流走。黄老大看着这对情人如此胆大妄为,他为他们难过。防洪堤上挂了警示牌,是不能让车辆通行的,连摩托车也不行,黄老大没有看见有一辆三轮车在行驶,但防洪堤下却多的是。黄老大正望着一艘满载集装箱的大轮船迎流而上,耳边忽然响起了刺耳的打钗声,他转过头来,那对情人嬉笑着跳到了地面上去。

有一个玩杂耍的北方汉子牵着一只猴子站在黄老大的背后。那个汉子一边打钗一边向四周观望,那只猴子就一边在他面前不停地跳上跃下,一边快捷地伸出手去抢他手上的铁棍和鞭子。那个汉子穿着蓝色牛仔裤和青色唐装衫,还有一个陈旧的黑皮包甩在他的脚下。他的面容憔悴困倦,好像走了很远的路,他浑身污秽,头发干枯凌乱,一副流浪汉的样子,黄老大似乎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汗气和霉菌味。汉子很瘦,瘦得跟他的猴子一样。汉子的眼睛嵌在他黝黑的脸面上,好像镶在一块多棱的岩石里,叫人看不见他的眼珠到底是黑还是黄。一伙过路人停下了脚步,有两个孩子拉着他们的父母也站在那个流浪汉的身边,有一个挑着一大篮沙田柚的妇女从猴子的背后匆忙走过,汉子突然睁大眼睛吆喝一声,举起鞭子狠狠地向猴子的屁股打去,猴子痛得嘶叫着冲向人群,人们于是急忙向四面散开,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圈子。猴子继续周围乱窜,汉子便猛力一拉,将猴子身上的铁链拉直,好像要把猴子脖子拉断了似的,猴子又惊叫了一声,向后连连打了两个筋斗,然后跑回了主人的身边。那两小孩吓得要父母抱到怀里,他们的父母却放声大笑起来,那对情人也跟着笑了,很多人也一样,那个挑着沙田柚的妇女把篮子放到了地上,她也笑弯了腰在黄老大的身后,眼睛惶惶地向前瞪着。猴子跳起来的时候黄老大见到那是一头刚出生不久的小母猴,他笑不出声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圈子被围得风都吹不进来。耍猴子的汉子靠着围栏坐到一块砖头上。这个汉子刚一坐下去,猴子就冲上去打他的耳光,接着又抓他的头发。汉子打开了皮包,要从皮包里拿什么东西出来,猴子却等不到他伸进手去,忽然捡起皮包旁边的皮鞭,往他的脸上拼命抽打,而且一次比一次打得起劲,一次比一次打得凶猛,好像在痛打一个要杀死它的人一样,打得那个汉子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打出了一条条伤痕,额角还渗出了血污。众人于是哄然大笑,有的在高声喝彩,有一个小伙子还嚷嚷着叫猴子往他的眼睛上打,把他的眼珠打出来,黄老大也高兴了起来。汉子顿时气得脸青唇白,他飞快地从包袱里拿出了一把弹簧刀,向猴子了额头剌去。刀尖在猴子的鼻子上一划而过,猴子急忙丢掉手上的鞭子,向前逃窜。猴子停在那对情人的面前,它猛然从地上捡起了一截断了半截的甘蔗,往汉子的头上掷去。甘蔗落在汉子的鼻子上,痛得他哗哗直叫。当猴子又要把一块石头捡到手上时,汉子突然将铁链一拉,把猴子拖到前仰后翻,呱呱大叫。汉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把鞭子举到头上。猴子要扑上来抢夺鞭子,汉子用刀尖指着它的眼睛,用浓重的北方话对着它大喝了一声,猴子于是颤颤抖抖地站直了身子,又翻起了筋斗来。猴子翻了四五个筋斗后,汉子见到有一个老太婆要转身离开圈子,他蓦地把鞭子从头顶上打下来,打到了猴子的屁股上,鞭子啪啪直响,好像打在一只皮球上,打得猴子跳来跳去拼命嘶叫。猴子有好几次冲上去要把鞭子夺下来,都被他打了回去,最后它只好抓着脖颈上的铁圈,盯着主人手上的鞭子,在圈子里跑来跑去。鞭子落下来时,它就翻过身子跳到天上去。

一会儿,猴子跑累了,也翻累了,便坐到了地上,汉子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苹果,扔到它脚下。猴子刚把苹果放到嘴边,汉子又突然扬起鞭子,将它手上的苹果打落地下。苹果滚到了汉子的身边,猴子正要跑上去拿回来,汉子一脚把苹果踩成了肉酱,并一鞭子朝它的头上打去,猴子急忙跑开。众人纷纷责骂这个汉子无情,有两个小伙子想冲出去把那汉子打倒在地,好好地教训他一顿,但见到他手上的牛角刀后,又缩了回去。这时,有一个女子扔了一只雪梨到猴子的身边,接着又有一个男子将一只香蕉丢下来,跟着一个老头将手上的橙子扔下,那个卖沙田柚的妇女也挑了一只最大的沙田柚叫黄老大抛到猴子的眼皮下。。。。。。汉子见地上辅满了水果,顿时感激得眼泪从他的脸上爬下来,流到他嘴角旁边的皱纹里。汉子不再鞭打那只猴子了,他让猴子边吃香蕉边做各种各样的动作,一会儿叫它穿上花哨的裙子,让它变成一个花姑娘,一会儿又叫它戴上一顶尖顶帽,装扮成孙悟空,学着孙悟空洗脸叉腰的动作;不久,他又叫猴子把一小篮球放到头上,然后朝他的手上抛去,篮球落到地上后,他从地上捡起来后又递给它,叫它继续抛,一直抛到他能够接到手为止,猴子连继扔了七八次之后,他又叫它到皮包里拿了一只铝合金碗放到头顶上,放开手在众人面前绕圈子,有一人突然向碗上丢下了一粒硬币,咣的响了一声,猴子就把那只碗翻过来,双手扶着,在众人面前一边鞠躬一边行走。于是,众人纷纷解囊,往碗里甩下零用钱。黄老大把一张十元钱丢了下去。黄老大丢下去时由于用力过猛,丢到了地上,汉子赶紧跑上去把钱捡到怀里。猴子走了一圈之后,碗里已经装满了钞票,汉子将钞票倒到了皮包里后,他又叫猴子继续做起了投篮球的动作,做了一阵后又叫猴子把碗放到头向众人走去,众人于是纷纷转身离开。猴子快到黄老大面前时,黄老大望了望头顶上的天空,天空出现了晚霞,大地渐渐昏暗起来,他于是急匆匆地沿着原路走下了防洪堤,向大街下走去。

黄老大在路边叫停了一辆三轮车,急急忙忙地叫向车站赶去。在交钱给那个三轮车司机的时候,他竟然晕头晕脑地把那张卡片带了出来,连钞票一起放到那个跛脚的三轮车司机手上。那个三轮车司机以为是银行卡,很快就藏到银包最里面的夹层里。三轮车司机正要打着火挂上档溜走,黄老大抓住了他的衣领,要他把那张纸还给他。然而,黄老大说不出那张卡片叫什么名字,那个司机就死活不肯把银包拿出来。一个车站里的保安走了过来,司机终于把银包打开。黄老大就说那张纸是他的。司机戴起了一副眼镜,看了看纸上的内容,赶紧把那张纸塞到他的手上。“不好意思,是我弄错了,这张纸确实不是我的。”司机面红耳赤地说,说完像中风似的瘫倒在坐位上。保安把那张纸拿过来,望了一眼后立即把卡片丢到地上,像见鬼似的逃跑了。

黄老大回到岗亭对面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他走下最后那班公交车后,要借着工业区的路灯才能走到那里去。黄老大对这样的夜色感到十分满意,就像一个人对寒冬腊月里穿的毛线衣一样。路上除了天上的星星之外没有一个人认出他,他也没有遇到过一个熟识的人。黄老大希望跟早上出来时一样,不想见到半个熟人,因为他们总会刨根问底问他去那里。他不想人们知道自己今天的行踪,更不想把心里的秘密讲给任何人听。

岗亭下的电灯在风中摇曳着,炫目的光照亮了周围一片地方,前面的围墙、铁铡门还有一些梧桐树一下子裸露在黄老大的面前。他突然觉得这些东西很陌生,也很遥远,黄老大站在马路的对面,身子靠在墙上,很久都不愿走过去,他还是恼恨自己回来得太早了,等到十点交班时回到这里才好。

阿狗从岗亭里走到铁铡门前,他望了望这铁铡门,又凝视了一会儿对面的马路,忽然把头转向岗亭里叫道:“出来看,黄老大回来了!”

这种像狗吠的声音叫黄老大觉得惊讶,阿狗已经看见他了。黄老大于是耸耸肩挪动了身子。

阿狗的身后走出了一个又矮又黑比阿狗还瘦的老人。这个老人穿着一套灰溜溜的西装,这套西服胸口上有两个巴掌大的破洞,破洞已经用黑线补好了。老人站在阿狗旁边正用奇异眼光望向他。黄老大从来不见过这个老人,他这个老人的身边走进了岗亭里,老人一声不吭也走了进来。岗亭里有一堆行李收拾好摆放在地上,黄老大认出了是自己的东西,他那只红色的胶桶上放着他的棉袄和内衣,另一只蓝色胶桶里放着衣架、毛巾、肥皂以及他的牙刷等杂物。黄老大觉得奇怪,便思索起来。

阿狗走进了房间里,拿出了一本黄老大以前买的《风云》杂志放到有衣架的那只胶桶里,接着又把水烟筒拿上来。那个老人把放在门边的一张竹席拿到房里去。黄老大望着这个老人瘦削的身子,望着他忙忙碌碌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又不敢妄下结论。可是这没有什么,黄老大想道。一会,阿狗蹲到地上边吸水烟边睨着黄老大突然说:

“我替你说了很多好话,李厂长还是把你炒掉了。”

黄老大站在这两只胶桶前面,阿狗的话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黄老大望了望阿狗皱巴巴和嘴唇,悲凉的泪水涌上心头,他把泪水咽了下去。工厂每日都有农民工无端端被李厂长炒鱿鱼,炒到谁都很难预计。黄老大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的脑子里忽然闪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离开这里更好,他也该清静清静了。这样的念头使他好像放下了一副重担,身子猛然间变得轻松起来——也许这是一种难得的解脱,以前实在是太累太累了。黄老大望着外面的灯光,仿佛那灯光是早上的太阳,把地面照得亮堂堂,他的心突然间也被照亮了。可是他不明白为会么会这样。

“你就是来顶替我的吗?”那个老人颤抖着从房里走出来,又拿一张棉被进去,黄老大于是抬到头来问他。

老人胡乱地点了点头,然后皱起额头用低沉的语气对黄老大说:“这事我是不知道的,是李厂长叫我来的。”说完拿起了一张棉被,继续说,“我有三个儿子,本来我不想出来的,无奈小儿子去年砍柴时跌断了腿。。。。。。”

“他是李厂长的表叔。”阿狗说,“他见他还没有棺材钱,便关照他。”

“可是他为什么会把我炒掉?”黄老大问阿狗。

“还不是昨晚的事。”阿狗答道。

“昨晚的事?”黄老大觉得奇怪。

“他说你昨晚放走了那个小偷。”阿狗说。

“你说是我放走那个小偷?”黄老大站了起来,大声说。

阿狗望了一眼黄老大愤怒的眼神,立即爬起来跑出外面。“你居然说是我放走那个小偷?”黄老大追了出去,他一边咆哮着一边向阿狗扑去,像老虎擒猪那样。

阿狗跑到了梧桐树林里,他边跑边嚷道:“我不说你放走他,难道说我自己?又有那一个会蠢到打自己的嘴巴的?如果我说是我们两个一齐放走‘臭花蛇’,我可怎么办?岂不是连我也被炒了?炒一个怎么也胜过炒两个吧?你现在的环境比我好得多,虽然儿子被抓了,就是被枪毙了又怎么样?你还有两百万捏着呢?而我呢?没有这份工,什么时候死,死在那里都不知道呀!再说,李厂还会让一个大贪污犯的老头子在这里上班?传出去他的面子往那里放?人家岂不是连他也怀疑了?”

阿狗从一棵梧桐树底下蹿出,忽然向厂房的方向逃去。阿狗像兔子似的跑进了隆隆呼叫着的车间里,然后又飞快地把身后的铁门砰声关上,将机器的叫声和黄老大一起挡在门外。黄老大站在苍茫的夜色下,星星在他的头顶闪耀着,他感到上气不接下气,身子像散架似的疲疲惫不堪,大地在他的面前不停地晃动起来。他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岗亭走去。黄老大回到岗亭后,便把那两只胶桶提到胳膊上。他走出门外时,一只衣架碰到门杠从桶里跌到了地上,那个老人于是把它们拾回桶里。老人接着站在黄老大的面前说:“其实打这份工也没有什么,既然炒掉就算了,东家不打打西家。如果你真很在乎这份工作,我可以还给你,我还是回家去算了。”

黄老大走到了马路上,他还是想从那条田埂走回去。当他离开工业区的路灯时,前面的路黑得像一块布。黄老大把两只胶桶放到了地上,看一下自己那支手电筒是不是放到里面。他把棉袄放到了路边的草地上,又把衣架通通拿了出来,也仍旧找不到电筒的影子。正当他要走回去时,那个老人跑到了他的身边,把一条扁担和那支电筒递到了他的手上。黄老大感激地将那些东西拿过来,又感激地照着那个老人转身离去,一直目送着老人消失在夜幕之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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