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穆瑶再次将酒倒满。

“好啦，别喝了，你的诚意我知道了，说说你有何事求我？”白景川斜靠在椅子上，以手抵腮，手指遮住上翘的嘴角，似乎在欣赏一件极美的事物。

“是关于夜光绣线的事。不知道白少爷对夜光绣线怎么看？”

“怎么看？”白景川微微蹙眉：“是个新鲜的玩意儿，别说在京城，就是在国外也不多见。这东西价格高，但是用处也不多。所以市场需求量应该有限，不会是主流产品。”

“这个我倒是知道，京城可以找到已是稀奇了。那白少爷可知这东西是怎么做的，或者说这东西会发光是在绣线中掺了什么吗？”

“这你可把我问住了，我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变换了一个姿势，白景川做思索状：“穆瑶，你问这个干什么？”

穆瑶不好意思一笑，眼珠转了转，让人感觉到一种灵动的美：“就像你说的，因为需求量有限，生产量自然少，所以价格高。”身子向前微微倾了倾，继续道：“我想我们能不能自己研究一下，说不定也能制出个夜光的绣线，这样就不用高价从洋人那里进货了。”

见白景川神情复杂，穆瑶前倾的身子向后靠去：“当然，也不光是为了我们穆家。我想若是这荧光绣线可以大批量生产，不仅制扇业，就连纺织业，或许还有些其他行业都会跟着收益，说不定还会成为一种主流产品。”

说着，穆瑶激动的双手搭在桌子上，几根如葱般玉指搅在了一起：“我的想法是不是太不切实际了！”

“倒也不是，只是我没想过这些，现在被你一说，倒是很感兴趣。但，这研制绣线，除非学过专业的知识，否则几乎不可能研究出来。”

白景川因为留过洋，对研发东西还是了解一些的。像这种需要配料，需要技术，又需要很多工序和技术的事情，不是他们这种门外汉可以做到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愿意帮你这个忙。不过我是不会研制的，或许我的一个朋友可以，我还需要问问他。”白景川脑中很快便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随即暗自点头。

“真没想到你会考虑到这么多，这么长远。身为女子，可以有这种远见又会为京城的商界着想，我白景川实在是佩服！”

说着，白景川也举杯喝了一口。

“白少爷是在拿我取笑吗？即便我有这心，可也只是想想。”穆瑶眸光盯着自己眼前的一方华彩桌布，微微有些怅然。

说话间，侍者已经将加工好的牛排再次端了上来。

白景川扬了扬下巴，示意穆瑶尝尝。

此时已是午后，明明刚刚还晴朗的天，却突然阴了下来。

阳光穿过乌云照下，一片碧蓝天空早已成了一片水墨色。

穆瑶侧头凝望天空半晌，方才淡淡一笑：“看来是要下雨了。”

“如此甚好！”

穆瑶疑惑的看向白景川。

“画船红日晚风清，柳色溪光晴照暖。美人争劝梨花盏。有佳人相伴，我倒是巴不得这雨快快下来。”白景川似在玩笑，哈哈大笑再次饮尽杯中酒：“都说雨天留客，不知这将落未落的雨是否能留的住佳人呢！”

穆瑶脸刷的一红，低下头去，将一块牛排放入口中，轻轻咀嚼：“果然很好吃。”

见穆瑶如此，白景川正了正身子：“穆瑶姑娘勿要见怪，只是个玩笑。”

穆瑶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她亦知道白少爷是留过洋的，无论对男女总是不大拘小节的。

“其实我是想请教你些关于制扇方面的问题，这才借此雨天留客呀。”

“什么问题？”穆瑶放下手里的银叉，歪头疑惑。

“我自小便没有在京城长大，对家里制扇上的事情也甚少过问，后来大一大也只是回来过几次，大致的制扇流程我倒是知道的。后来去留了洋，我见到洋人制扇，便觉得与我们的方法大不相同，所以一直想找个人探讨一下。奈何我家里的师傅都是老古董，不愿意听我的洋玩意，没办法我只能找志同道合的人研究，说不定可以将洋人的东西借鉴到我们这里来。”

“哦？”穆瑶一听便来了兴致：“那你快说说你都想到了什么，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见穆瑶十分感兴趣，白景川将桌上的牛排往旁边推了推，将双肘撑在餐桌上：“这制做竹扇，在快要完结的过程中有一道工序冲花。我瞧着京城这些扇坊现在对这道工序并不十分注重，有些小作坊甚至直接略去这道工序。而洋人就不同，他们有一个先进的机器，是专门用来冲花的。”

冲花其实是制做竹扇中的一道工序，在完成捡篾，打孔，造型等多道工序后扇子的雏形形成，竹子本身是没有任何花纹的，冲花便要将扇柄处，用手工或者洋人的机器冲出一定的花型，以增加扇子的美观，提高其欣赏的价值。

所以很多小作坊便会略去这道看似简单，实则费时费力的工序。

“的确如此，冲花这道工序，碍着要手工去在扇柄处刻出浅薄且精美的花纹，故许多扇坊都会掠过这道工序。”穆瑶符合。

“但是洋人那里却不同，他们有一种冲花的机器，可以很快速的将每个扇柄上都刻上相同的花纹，人只要将扇柄按顺序放在机器下便可。”

“真有这样的机器？”穆瑶眸光倏的一亮：“若是京城的扇坊可以引进这种机器，那扇子整体的美观度都将提升一个层次。”

“话是没错。”白景川摊了摊手：“只是这机器并不便宜，我想多数扇坊是不愿意购进这种可有可无的机器的。”

穆瑶暗暗思忖，这些洋机器还真是比传统的方法好用：“那朝廷，官窑也没有吗？”

白景川嘴角一挑，只露出一抹淡笑。

空中的乌云越积越厚，似有将整片天空包裹其中重重压下之感，餐厅内一时竟有些昏暗了。

说的多了，穆瑶拿过水杯抿了一口：“白少爷，你与亨利……”

话说一半，一个清丽熟悉的女声突然在两人身侧响起，令穆瑶二人皆是一怔。

“白少爷？真的是你呀！”

居然是程郁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