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红旱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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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嗒嗒的风箱声又响了。喜梅子望一眼熟睡的女儿,便利利索索爬起来。小酒店已开始营业了。她捷步闯进娘屋里,娘不在。这时候有一种嚓嚓嚓嚓老鼠磨牙的声响爬进她的耳鼓。她迅疾来到后院,看见娘枯着一头白发,哆哆嗦嗦地抠石榴树下的泥土。树影不知不觉地移着,娘躬着身子,投映在地上的影子很弱很丑。她灰色的肩头凝着早霞的光亮,又圆又白的头顶,雪花似的颠动着什么。娘枯瘦的手一下一下剜着雨水浸过的湿土,味道很足的地气疏疏地升起来,绕到娘的头上去,渐渐化在日光中了。

“娘,娘哎。”喜梅子轻声叫着,一股无名的燥热从心底拱出来。娘像是变了一个人,任女儿的呼叫在耳朵里飘进飘出,也没回一声。喜梅子看见的是一张老皱的走火入魔的脸,脸上汗豆淡白,一粒一粒含在皱沟里,在日光下闪闪烁烁的。喜梅子愣愣地站着,望着娘专注痴迷的样子,沮丧地叹口气,怅怅地走了。日头爬高一些,喜梅子喊娘吃饭,娘也不动,她只好让酒店女服务员给娘端去饭菜。娘神情木然地坐在石碾旁吃了饭,回头又重复那个令人费解而愚钝的动作。“人有千般好,总会有一样不好。”喜梅子气鼓鼓地嘟囔着,心里愉快的季节给破坏了,净干些东按葫芦西按瓢的事,是娘圣人喝盐卤,明白人办糊涂事,还是家里真的要有灾祸降临?八贵,你个×样的,还不快回来一趟。她又想,心便攥紧了。不几日,八贵没精打采地回来了。喜梅子说:“红蛇钻进石榴树根里了。”八贵有一搭无一搭闷闷怔怔地呆坐着。“俺跟你说话呢!”喜梅子心里更加慌得紧。八贵没抬眼皮说:“咋跑的?”喜梅子说:“你还问俺,俺正要问你呀!那夜里你洗澡……”八贵浑身抖了一下:“哦,许是……”他想起那个滑腻腻的东西。喜梅子叹一声:“唉,俺倒没啥,害得娘伤神费力。”八贵说:“明儿俺拿镐刨刨,能找就找,不能找到就算球啦!再狗×的买条红蛇来,不就结啦?”说着,懒懒躺在炕上。喜梅子说:“怕是娘不干,动锹动镐犯天条,再换一条怕娘也能认出来。那条蛇,可是俺家祖传的。”八贵洋洋洒洒道:“那俺没辙喽!船上放风筝,由它去吧!”喜梅子望着八贵的脸有些怪,问:“贵,你今儿个不对劲儿,每回到家来总是掰扯学校里的事,你身体不舒服吗?”八贵苦着倭瓜脸,定定地瞧喜梅子,久久才说:“喜梅,俺……俺……不想干啦!”喜梅子心里乱了,直想哭:“咋,你犯错误啦?”八贵摇头。“学校的人挤对你?”喜梅又问。八贵又摇摇头。喜梅子眼瞪圆了,拿不容反驳的口吻说:“你要生邪,俺跟你没完!”八贵嘟嘟囔囔地说:“俺向来就是逮住渔船当鞋穿的主儿,穿大鞋,放响屁,过瘾!可学校那破地方,一人八个心眼儿,蝇营狗苟地折寿!”喜梅子厉声吼了:“你个没出息的货,大头鱼背鞍子,一点一点熬呗!慢慢也就习惯啦!”八贵又说:“得六年民办教龄才准许考师范呢!”喜梅子又狠狠地叫:“六年就六年,俺不图你别的!”八贵窘迫地垂着头。喜梅子说:“明儿你给俺回去,别让俺天上舞旱船空欢喜!”八贵吸溜了一声鼻子,心里憋着什么东西。他想着女人身上的万般好处,心乱着。生活里的一切像是被雾隔去了,如一世般久远。他又回去了。只能回去!

八贵这一走竟好些日子不回来。入冬了,棉衣棉被也是让人捎去的。喜梅子依然忙。娘依旧神神鬼鬼地在老树下折腾着,树根四周凹着大坑,裸着七缠八钻的树根,红蛇依然没有影子。年根儿的一个飘雪的夜里,八贵回家了。他像喝了烈酒似的摇晃着进了房,身上脸上的雪花没去扫,壮凛凛的身架塌了,膝头一软,跪下了:“喜梅,完啦!”

喜梅子骇然吸口凉气:“这是咋啦?”

八贵泥软泥软地瘫在灯影里,隐隐得如一头瘟头瘟脑腌腌臜臜的猪,再也没了教师的体面和风光。他含含糊糊地说是耍赌输了钱。喜梅子心颤了,抖抖地像要倒下去。她没问输多少钱,钱不比这档事本身重要。八贵反倒沉不住气了,绝望的声音一截一截挤出来:“5万,那两个存折儿都光啦!喜梅,俺不是人,对不住你和孩子。”喜梅子方寸也乱了,脸上挂着紫青的悔悟,像落了一层霜。是悔当初送男人去学校?还是悔不该把“折子”全甩给他?八贵最怕女人的沉默,他的稠血呼噜噜涌到喉头,咽不下吐不出,憋出廉价的泪珠来:“俺在学校里待得憋屈,就让马大棒拉去赌啦!俺就是开开心,谁知一玩儿就他×搂不住啦!”喜梅子黑溜溜的眼睛似要将男人穿透:“你,你还觍脸子显摆呢?这回,你可是六粒骰子掷五点,出色啦!”然后她走到男人跟前,将散了架的男人拽起来。八贵的目光是胆怯的,回避的,躲躲闪闪的。喜梅子心里那根柱子强支撑着,说:“你知道,俺最容不得撒谎的人,只有你八贵才能把俺糊弄到这个份儿上。”圈在她眼里的泪,终于噗嗒嗒掉下来。八贵也流泪了,嘴巴掂量着字说:“俺不是人,是畜生,没脸活着啦!俺死前啥都掏给你吧,你的小酒店,俺也押上,输啦。”喜梅子心尖一哆嗦,问:“你……输给谁啦?”八贵说:“马大棒。”喜梅子瘫坐下来,剧烈的震颤传导至四肢,又一股脑儿流到汗涔涔的脚心里。娘颤颤地走出屋子,戳在堂屋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就有热嘟嘟的一股尿水洇湿了裤裆,囤着的袄袖滑了下去。她不祥的预感还是应验了。

“俺真的不想活啦!”八贵狠狠地吐出一口气,脸相便平静了,浑如鱼目的眼睛绝望地盯着喜梅子的脸。喜梅子久久不语,缓缓地把觑成一线的目光从黑暗的角落里扯回,仔细研究起八贵的脸,似乎在寻找什么,看得八贵心里阵阵发空。“俺不是吓唬你,俺再也没脸活在这个家里了。孩子大了,别跟她提俺这个没出息的爹!”八贵眼神虚虚的,鼻根处涌出一股辛辣的酸水。喜梅子不再看八贵,目光移至挂在墙上的红旱船上。淡淡红绸浴在冬夜的灯影里,莹莹地闪跳着饥饿的光泽,但红绸上的纹纹路路依然全看得清楚。她眼里猛然蹿动着胭脂红色的火凤凰。全是红颜色。

屋里一时很静很静。

窗外的雪疯下,冷风尖尖地呼啸,屋里的炉火耀着跌宕起伏的晕光,火凤凰般燥人。喜梅子眼里的红旱船还是忠厚牢靠的,让她委实不解。她时时念想的不可知的将来,的的确确有个说不清看不见的东西在等她。她看看八贵,看看炕上熟睡的女儿,反复看着,脸相松爽一些说:“八贵,俺有哪点对不住你吗?”八贵摇头:“是俺作孽,对不住你。”喜梅子呆愣愣望着八贵:“输了5万,加上酒店,还有别的地方没有擦屁股吗?”八贵说就这些还不够呛嘛。喜梅子问:“就为钱你才去死吗?”八贵哀哀叹着:“俺没脸见人。”喜梅子苦笑了,说:“你还有救,这时候了,竟然还想脸面。”八贵垂头不语。喜梅子说:“你走吧,走吧……”八贵猝然抬头:“去哪儿?”喜梅子说:“还是那条道儿,把失了的脸面赚回来!”八贵愕然地瞪圆了眼:“这……能……成……吗?”喜梅子说:“给你带上钱,去东北佳木斯俺姨那儿,学两年吧。俺姨能办……”八贵的脸很湿嘴很干,迟迟疑疑地点点头。这个时候,只有点头,眼前刚强的女人才彻底属于他。他迭了声表白:“俺日后痛改前非。”

“钱,俺还能再赚。”喜梅子说。

“唉,钱,那么好挣吗?”八贵叹道。

“路到天边又有路。”喜梅子总是这样想。

八贵眯眯眼说:“俺跟你一起赚了钱,再去行不?”

喜梅子脸顽石般死板僵硬,道:“你这个歪腚葫芦邪路种儿,这时候还不懂俺的心吗?”

八贵缩缩地说:“算俺白说。”

喜梅子再也不想说话,而后俩人就默默坐着,天便一点一点亮了。风雪鼓鼓涌涌唰唰啦啦没个停歇。炉火渐渐熄灭,屋里清冷清冷。八贵说去跟四喜说句话,就蔫蔫地走了。男人脚下响脆脆的踏雪声彻底消失的时候,喜梅子忽觉一阵透心凉,她身子如得了鸡爪疯一样抖抖地蜷下去。她用双手捂住苍白的脸,喉咙里挤出一串短促的呜咽。风溜进来,搭在灰墙上的红旱船被风一掀一掀的,活像一只受了伤扑棱着的大鸟……

熬过正月,八贵得走了。

八贵脚上两只硕大的棉乌拉在雪地上急速地踩动,刮刮啦啦响。雪蛇缕缕钻动,斜风被泊在滩上的船遮遮拦拦后,窝囊多了。八贵在那艘大肚蛤蟆船前收住脚。积雪很厚,老船很幽。冻酥了的老船哗嗦哗嗦地*着,仿佛压在八贵的宽胸脯上,沉沉的,好像要坠到海里去。想想即将背井离乡苦熬长日的艰难,眼下能无忧无虑沉到海里倒是极好极好的。八贵想着,心里又云彩里翻跟头没着没落了。海滩一片空寂,偶尔有一团麻雀唏嘘着。他久久呆望着一对一对亲亲热热的麻雀,心里不由得生出对喜梅子的怨艾。他觉得现今的磨难是女人之祸。

“驴×的,偏偏这辈子碰上你!”

八贵嘴里喷着白腾腾的哈气,喉咙里火辣辣热爆爆地咕噜着,款款走上蛤蟆船。他弓着驼背坐在船板上,在船板雪层上没来由地画着圈圈儿。圈圈儿好似喜梅画成,逼他乖乖钻进去,画地为牢,他不愿搅在其中,冷冷地看着,再不肯跳进去一步。“喜梅,你吃苦受累的,图个啥哩?人有万般好,就没结天缘。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八贵想。他长长嘘口气,胸中涌起很沉的落寞与空凉。冷气贴着船板干巴巴地游走,撩起团团雪粉,砸在八贵的脸上一惊一乍的。他眯起眼定坐着,恍惚如一座雪雕。人真怪,一合眼,喜梅子便舞着红旱船影影绰绰地晃悠。女人身上的万般好处俱涌来,透着浓烈的醉人气息,连老船也变得无棱无角地柔顺,大海也变了味道,滑去了刚才的嗔怨。“八贵,你个孤儿,有这样好的娘儿们跟了你,是你驴×的福气!”他咒着,蓦地睁开眼,怔了一下。

喜梅子在船下不远处站着。

“喜梅,你……”八贵慌慌地站起身。

喜梅子正拿一双冬雪般沉静的眼光研究着男人,红格子围巾裹着她极鲜活红润的一张脸,在雪景里十分生动,映照得八贵缩小至无形。八贵蔫头耷脑地走下船时,喜梅子说:“你晚走两天吧,咱去城里舞旱船,马上就得去的。”

“俺舞不起来。”八贵说。

“屈了你啦?”

“屁话,俺有啥屈的。”

“见不得人啦?”

八贵哼哧不语。

“穷人乍富,挺腰腆肚。”

八贵说:“舞来舞去,又有啥用?”

“咋没用?醒神挺人儿!”

八贵说:“灯草拐杖,借不着力。”

“你呀!这回舞船是县农业银行点的。乡长说银行非要咱俩去不可!银行拿花会宣传储蓄。”喜梅子眼睛灵活地转了转,“说不定,俺养虾的时候,还能贷咱一些款子呢!”

“想得倒美!”

“试试呗!”

“那行吗?”

“少跟俺犟,你一个爷们儿家遇点难,连舞船的勇气都没啦,去了佳木斯也学不来啥能水!”喜梅子恼怒了。

八贵咬咬牙:“俺去!”

喜梅子乐了。仿佛昔日看不见的一切,又*进她的眼里。日后一切辉煌的设想都要从这次红旱船进城开始,从这认认真真地舞出第一步,再走向艰难的遥远。初十那天的天气不算很好,天阴着脸,不时洒着细小雪花。喜梅子和八贵与村里20对舞旱船夫妇坐银行的面包车去的。下车时雪就大了,纷纷扬扬一片孝白。那位白白净净瘦高瘦高的银行办公室邝主任满脸失望地问领队喜梅子:“孙喜梅同志,你看这天还能舞吗?”他自从那次“雪莲湾渔民艺术节”里记下喜梅子的名字就这么称呼她。喜梅子爽快地说:“雪天俺们是没舞过船,可俺们入乡随俗,就听邝主任一声令下啦!”邝主任说:“操持到这份儿上,俺们当然希望风雪不误,就怕你们吃不消哇!”喜梅子马上就有一番热肠子话从嘴里呛出:“邝主任,俺们农民硬实,跌跤、挨冻、挨挤,都不在话下。”邝主任感动了:“好好,真是太感谢啦!”他说完就吩咐人将印有“到农行储蓄”字样的红底黄字绸带发给每一对夫妇。喜梅子喜盈盈地背上红带子,就去拉痴呆呆的八贵:“嗳,傻样儿,背带子呀!”八贵脸色铜黑,鼻孔翕张,说:“背个这玩意儿,耍猴儿似的,不丢人呀!”喜梅子瞪他一眼,三下五下就把红绸带套在八贵的脖子上,狠狠说:“今儿个你没有发言权,让你咋就咋!”八贵勉勉强强套上,心下的一抹不悦中和了那点对抗,便反而有些戏谑的快意。嘭嘭哐哐的锣鼓响了,花花绿绿的旱船一条一条从银行院里舞出来,在旺白旺白的雪地里分外扎眼。不长时间,城里主街上便拥拥塞塞挤满了人。旱船队湮在人群里,织成龙形,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闪闪跳跳浩浩荡荡,鱼贯而移。喜梅子和八贵排在最前面,红旱船在雪地上舞着,如滚来滚去的大火球。喜梅子情绪极好,脸红红的,眼亮亮的,肥硕晶莹的汗粒使额头生光,身上的每个物件都活起来,雪照烂漫。她忽然觉得她不是赌徒的媳妇,她不是穷光蛋,她俨然是拥有全世界财富的女大亨。她的气势令村里知底的人十分佩服。八贵呢,则相形见绌了。他有气无力地舞桨,身子懒慢地一动一扭,如一条饿瘪的小虫畏缩胆怯地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他不敢看众人,更不敢看喜梅子的眼睛。“精神点儿,别跟霜打的秧子似的!”女人开始向他发出严厉的警告了。八贵含含糊糊地应一声,挺挺胸,做出铆劲儿的样子。但他的脊背上像是有一团沉重的东西死死压着,压着,让女人满意的形象终究没能营造起来。喜梅子不再看八贵,昂头舞着,竭力掩饰男人的存在,但终究不能忽略。男人总还是形影不离地陪伴她,就像一个美梦后面拖着的一个看不清爽的阴影……

中午,雪停了。

邝主任带着喜梅子去仓库里领犒劳品。邝主任说:“孙喜梅同志,今天演得很成功!俺们行长也赞不绝口哇!”喜梅子仍在生男人的气:“俺演得不好,不如上次。”邝主任连说:“很好很好。往后俺想跟你们定个君子协定,行里有啥活动,就请你们。”喜梅子十分欣赏邝主任有涵养的谈吐。她说:“俺乐意为你服务。”邝主任忙说:“不是为俺一个人,是为行里。”喜梅子脸红如旱船。喜梅子便不多说话了。邝主任很热情:“往后俺们就是朋友,常来常往吧!”喜梅子好像有一串一串的话,犹犹豫豫很久掏不出来。邝主任送她出门口的时候,喜梅子终于说:“邝主任,俺有事儿求你,可又……”邝主任笑笑说:“别客气,尽管说吧。”喜梅子喃喃着:“俺想养虾,难处不少呢!”

“啥难处哇?”

“闺女穿娘鞋。”

“咋讲?”

“钱紧呗!”

“你想贷款?”

“嗯。”

“贷多少?”

“三万。”

“俺跟行长商量商量。”

“别作难,邝主任。”

喜梅子心里又藏下这个希望回村了。她胸膛里有什么东西燃烧,炽炽烈烈了。第二天,她接到了东北佳木斯老姨的来信。老姨是那里县办师范的头头,给八贵办好了自费半读手续。看来八贵得走了。该做的喜梅都做了。他该走了,一切都是天造地设的事。八贵无法改变喜梅子桅杆顶上插旗杆尖上拔尖的性子,又怕失去她,他只有履行虚幻而美丽的壮别。夜里雪又漫天飞扬,把那一夜没有熄灯的小屋冻成一团。到翌晨,住了雪,天还不很亮时,八贵带着行李就要上路了。他和喜梅子来到后院,远远看见娘蹲在白皑皑的树根下鼓鼓捣捣抠红蛇。娘自从八贵败家后更为痴木,除了起早贪黑地抠红蛇,仿佛再也没有别的事了。她枯小的身子淹在白雪里,晃着微弱的白光。八贵和喜梅子同时刹住脚,愣怔怔地呆望着她。娘不为世间一切困扰,依旧不扭头,专注痴情,连眼珠子也不转动了。雪片在她冻成红萝卜的手里,碎了,散了,铺排出的嚓沙嚓沙的声响,传到极遥远极陌生的地方。“俺,对不住她老人家。”八贵哑了声说,眼骨窝里爬出湿漉漉的东西。喜梅子很镇静,说:“你走吧,见了老姨,就说娘很好。”八贵点点头,就很沉地叹口气,拧转身子走出院子。喜梅子款款跟在后面,冷冷的街上就晃着两个人影。街上塑着一个很高很大的雪菩萨,静静地看着他们。“菩萨保佑你,俺把心吊在舌尖上盼你。”喜梅子切切地说,“就等你换个模样回来,当老师,吃皇粮!”八贵又点头。这些话极像女人唱出的绵长而虚幻的谣曲,反复将他揉得熨帖了。

烈风吹打着八贵的眼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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