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听了，自小受到的教育，让她毫不思索地就相信了皇帝的话，便起身急道：“臣妇一介妇人，平日里足不出户，又能为陛下做些什么呢？”

唐玉道：“朕欲独身前往劝服哗变的士兵们，只是恐怕这些士兵不信朕的话。夫人是苏飞白统领的夫人，苏丞相的儿媳，你的话要比朕这个昏君的话可信。”

说到这里，唐玉端正行了个大礼，道：“朕已知往日过错，立志改过。请夫人看在那千余哗变将士和他们家人的性命上，万勿推辞！”

唐玉故意说自己昏君，而衬托苏家两父子高洁，又端正行大礼，让蔡氏一时受惊，才使她没有注意其中有许多道理不通处，比如最简单的便是，为何不直接找住在京城里的苏离，而找她这个不出家门的苏离儿媳呢。

见皇帝行此大礼，蔡氏慌忙避开，道：“陛下请起，臣妇安敢受此大礼。况且这是救数千性命的大事，臣妇自然答应。”

听到蔡氏答应了，叶月和唐玉都露出笑容来。

唐玉道：“朕替那些士兵和他们的家人们多谢夫人了，事情紧急，不知夫人现在是否方便动身？”

蔡氏道：“请陛下在外稍候，臣妇更衣便来。”

唐玉和叶月走出房门，命守在门外的侍女速速入内服侍蔡氏更衣。

“多亏了月儿你，否则朕连这房门也进不去。”事情有了眉目，唐玉心情有些放松，开玩笑道。

叶月睨了唐玉一眼，打趣道：“陛下刚才可留意苏夫人枕头下面放了什么？”

唐玉一愣，他不是习武之人，没有叶月那种洞察四方的习惯和能力，自然也没注意蔡氏枕头下面，道：“朕倒不曾留意。”

叶月笑吟吟地拔出自己头发上插着的一根通体雪白的玉簪，做了个刺的动作，道：“是两根细长的金簪。”

话到这里，唐玉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顿觉脖子一凉，心想幸好自己还没色到完全不要脸的地步，不然脖子上被插上两个洞，可就死翘翘了。

他故作不明白地讪笑道：“原来如此，苏夫人也忒多心了，这宫里除了宫女就是阉人，谁会对她图谋不轨，哈哈……哈哈……”

叶月知他故意不提自己这个皇宫里唯一的男人，却也不想揭穿她，只莞尔一笑，把玉簪插了回去。

两人没等多久，就见蔡氏穿好衣衫，头发粗挽了个发髻，用一根金簪固定，除此之外满身上下再无任何饰品，足见她心急。

唐玉也知事急，再不敢耽搁，三人一路疾走，来到了正殿前。

当三人到时，慕容云和石磊、程万里都已经焦急地等在这里了。

见到皇帝来了，三人忙上前见礼。

唐玉问道：“可有消息传来？”

慕容云急道：“春明门守卫来报，那些哗变士兵越聚越多，如今已有看来，两千人不止。更有人以石头砸门，有人已经开始准备火把柴薪了。”

唐玉闻言，再不敢耽搁，道：“走，快去春明门！”

众人除了蔡氏都是会骑马的，她依旧和入宫那日一般，和叶月同乘，一行人出了皇宫，直奔春明门。

踏着满天星辰，马蹄声惊醒数不清的梦中人。

距离春明门还有短距离，唐玉等人便听到了震天的喊叫声，几人催马来到门楼下，城门郎蒋震安慌忙下楼迎接禀道：“陛下，哗变士兵砍断吊桥绳索，已经在门外堆起了柴薪，马上就要点火了，请陛下下令准许弓手射杀靠近城门的人。”

唐玉并不答话，而是下马赶到城门楼上，向下一望，果见从城门下沿吊桥往外，燃着数不尽的火把。

慕容云自负自己出入沙场多年，早已不惧生死，可一想到要伴皇帝到下面这群火把中间，也忍不住手心出汗，只想要劝皇帝放弃之前的策略，却不敢开口。

叶月担心地握住了唐玉的手，她自负武功高强，一对一的情况下，能胜过她的人寥寥无几，可真到了这千余士兵面前，她也不由胆怯。

耳听着士兵喧哗就已有些心惊的蔡氏，往下一望立刻被吓得面色惨白。

唐玉阴沉着脸，知道今晚是一场豪赌，赢了则苏离父子此后最大的依仗就没了，输了……他不敢想输了的事情，捏一捏自己手心里的叶月的柔软小手，他实在舍不得。

慕容云深吸一口气，对着城门楼下哗变士兵高声喊道：“陛下在此！尔等还不放下武器请罪，更待何时！”

他连唤数声，却不知是下面太吵士兵没有听见，还是下面士兵听见了故意装作听不见，总之是下面士兵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

见慕容云还要喊，唐玉制止了他，道：“不必喊了，朕来。”

他抬脚就往城门上高高架起的战鼓走去。

慕容云和蒋震安明白唐玉的意思，慌忙拦住道：“陛下不可，请让末将代劳！”

这鼓架得高，人若站在上面击鼓，就变成了下面的活靶子，万一下面有人失心疯放了一箭，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唐玉沉声道：“朕就是要让下面的士兵知道，是当今的天子来了！来人，照火把，把朕照得清清楚楚，给下面的士兵看看。”

慕容云和蒋震安再劝道：“陛下！”

唐玉走上战鼓台阶，道：“你二人若当真担心朕的安危，便抽出腰间佩刀，万一有暗箭袭来，朕的这条命就交给你们了。”

他说这话时却见叶月早已拔出了她的宝剑，雪白色的剑刃被周围火光染红了。

叶月坚定地道：“陛下放心，有我在。”

她虽自信自己武功足以挡掉几根暗箭，却也下定了决心，万一来不及挡，即便以肉身为盾也要护唐玉周全。

唐玉拿起两根鼓槌，沉甸甸的。

“咚！咚！咚！”

多年不闻战鼓声的大夏国都城，今晚再次响起了这沉闷的不祥的声音。

远离春明门的苏离听到这个声音，立刻走出室外，望向西北方，忍不住笑了起来，命人深夜烹羊煮酒以助兴。

距离春明门外不远的北大营内，苏飞白和一众将士们听到鼓声，皆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