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柯北从一片黑暗中，看见了一道亮光，像是从左手边斜射过来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颗大树下，身边是青青草地。

这片草地广袤无边，仿佛看不到尽头，唯有他身边这颗大树，是唯一的凸起物。

"这是哪？"

抽着嘴角，柯北爬起来，发现自己，穿着那件按理来说应该一片鲜红的衣服。

四周空荡荡的，空无一人，自然没人回答他。

一阵风起，刮过无垠的草地，压着骄傲抬头的青草折腰。

柯北看见了答案。

那些折腰的青草露出叶片毛茸茸的背面，与高高竖立的青草，呈现出鲜明的对比，对比的结果是，这些青草组成了一行字。

这里是起源之地。

一共七个字，解答的很清楚，甚至那字体都是柯北抓毛笔，歪歪扭扭写出来的形状。

"所以，我动用了起源之力，死后就会来到这里吗？"

柯北惨笑，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奇怪的空间了，上一次面对的是神农氏。

"你不喜欢这里吗。"

天地间风再起，草地重新变化，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柯北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靠着这颗他叫不出名字的大树，对着空无一人的世界道："我喜欢的东西很多啊，比如说打游戏，比如说陪清儿一起吃东西，比如说摸怀特养的那条狗的头，这里虽然看上去很舒服，很干净，但太空旷了，不是我想要的。"

"要那些有什么用？"

草地继续变化，然后询问他。

"有什么用啊。"

柯北抓抓头发，想了好久才答道："因为我是个人啊，人就是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这些乱七八糟的眷念啊，没有理由的，天生的。"

摸摸下巴，柯北接着道："如果我还能回去，我一定会告诉清儿，我想和她永远在一起，我会告诉程伯伯，我学会了他教的铸造术，还打出了两把兵器，我想看师父出关，他对我真的很好，还有好多好多人，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没说，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做..."

说到后来，柯北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咬住嘴唇，双眼泛红，他真的害怕一个人。

"为了救他们而死，你后悔吗？"

草地继续变幻，而后发问。

柯北摇摇头，很认真的道："虽然我很怂，也怕死，但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想我还是会那么做的吧，我不是一个伟大的人，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我想，人性最光辉的地方，大概就在这里。"

嗯。

草地回答他的话，只是一个人，感受不到任何更多的信息。

"源，我能回去吗？"

柯北很想回去，很想很想，如果说死后什么都不知道，那再好不过，可死后一直待在这样一个地方，想想就可怕。

"你想看看她的世界吗？"

草地没有回答柯北的问题，而是给了柯北另一个问题。

"武媚娘的世界？"

柯北略做思考，然后点了点头，看就看吧，反正他已经死了，死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做很多无聊的事情啊。

柯北眼前的那片草地，在他点头之后，全部伏倒。

无数叶片整齐的拼在一起，像是一块绿色的幕布。

接着，那幕布上有画面闪过，是一处庭院，庭院里有个男人焦急的在门外等待着。

接着，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女，向他说着什么。

柯北听到了哭声，是婴儿的哭声。

画面变幻，柯北看见襁褓中的婴儿，张着小手，在半空中抓着什么，逗她的妇人笑的很开心。

接着，画面**现一个小女孩，她在和同样大小的男孩一起玩耍，那个男孩推了她一把，她摔在地上，开始哭泣。

黑夜的灯火下，她正在读书。

家族的祠堂里，她在被罚跪。

那些闪回的画面中，不知何时，她原本流泪的景象越来越少，转而变成愤怒的模样，以及高高昂起的头颅。

终是，她从指尖点起人生第一团法力火焰，而后傲然一笑。

遂，很小很小时，欺负他的那个男孩，在夜晚，被一场大火直接烧死。

她坐在屋顶，冷笑着看着这一切，然后将她学的琴棋书画的书本，一本本撕碎，漫天撒下。

穿着太监服的太监，送着一纸诏书，走进他家里。

而后，他父亲努力的劝她遵旨，早日进宫，她不耐烦的反问："为什么？"

"因为他是陛下。"

"陛下就可以让我进宫，任他挑选，成为妃子？"

她父亲闭上眼睛，痛苦的摇头道："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包括灭了我们满门。"

她认真的点点头，而后道："那有一天，我要成为皇帝，我也要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之后闪回的画面里，柯北看见她在宫里被人泼过冷水，被用蜡烛烫过手心，洗过衣服，剪过花圃。

每一件事，都有一个对她施害的人出现在画面里。

于是，后来，这些人或被杀头，或被水淹死，或被弄瞎，不一而足。

而后，她终于穿着漂亮的华服，出现在李世民的身边。

接着，她在密室里，李世民的身边，慢慢翻开一本金色的大书，只是一眼，她就被上面的东西所彻底吸引住。

画面再变，她已经高坐在太极殿的那张皇椅上，身前无数人，从殿中一直跪到皇城外。

所有的画面结束了，柯北沉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柯北下定决心，开口问道："源，她死了吗？"

草地变幻，答道："还没有。"

柯北接着问："那我死了吗？"

草地答道："也没有。"

呼出一口气，柯北站起来问："天书最后一页是什么？"

草地变幻，给出了柯北最满意的答案。

"等你去写。"

看着这行字，柯北双眼发红，然后笑了，笑的很开心。

在哪金色的风暴中，柯北艰难的睁开眼睛，在她不远处，武则天就像是一具尸体般漂浮着。

看着她，柯北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愿意浪费，而是伸出已经满是鲜血的金手指，在自动飘到他面前的天书上，以血混着起源之力，划出一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