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2.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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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奚止在北境的愁云惨雾,雪狼王在西境却镇静淡定。

芥展走后,雪狼王不再教导夕生练功,唤他回屋坐着,这一坐,从芥展离去时的晴空万里,直坐到夕阳西下。

六义馆里很安静,安静得夕生不敢大声呼吸。他做演员六年了,演出了许多关于等待的情节,等待事业,等待爱情,等待生死。经过了这一天,夕生意识到自己的表演是浮于表面的。

表演说到底,不过是深刻体验,精准表达。情感足够细腻,才能体验精妙;想像足够丰富,才能表达丰满。此时的夕生不得不承认,自己于情感的认知是冷漠的,若没有黄嘉雨的背叛,赵梓亮的设计,也许他的表演更缺乏深度。他守着雪狼王,眼睁睁的看到一个人是怎样真实的挣扎于选择。

雪狼王没有急躁,他坐在石榻上看手指甲。他密长的睫毛低垂着,一动不动,夕生甚至看不见他的眼神。可他散发出的苍凉与无奈,让夕生觉得这间空旷的石屋充填着悲哀,因而格外窄小。

户外夕阳西下,屋里更是阴暗。雪狼王终于长舒一口气,问:“天黑了吗?”

夕生起身开门瞧瞧,天边飞着晚霞,明天又是好天。他返身道:“天快黑了。”雪狼王点了点头,指了指石墩道:“你坐。”夕生依言坐下,雪狼王并不看他,只说:“奚止没有回南境,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夕生大惊,忍不住起身问:“她被人绑走了?”

雪狼王瞧他一眼:“没有。”夕生定了定神,又问:“她好好的在六义馆,为何不知去了哪里?”雪狼王盯了他说:“她恨我欺哄她,留书离开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夕生奇道:“你做了什么事欺哄她?”雪狼王不再隐瞒,只说:“我答应了裕王,要娶芳冉为正妃。”

夕生啊一声,表情僵了僵,过了过却说:“此事切不可让小山知道!”雪狼王不料他说出这句话,不由微笑问:“小山知道了会如何?”夕生摸了摸头发,坐回石墩上,道:“你若有机会到我们那里去,就知道这种事她一定是支持奚止的。”他看了看雪狼王,笑一笑说:“你这样的行为,在我们那里会被骂渣男。”

雪狼王皱眉问:“渣男?”夕生嗯一声,想解释又无从解释,简短说:“总之不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他说完了自己扇扇空气道:“说了你也听不懂,不说啦!你先说说,裕王干什么非叫你娶芳冉,还要叫她做正妃。”

雪狼王绷紧的情绪缓了缓,叹口气说:“还是和你说话容易点。”他于是把厚王薄情,裕王相逼等等诸事都说了,末了顿一顿问:“她难道不知道,我此时也是无计可施,身在两难吗?”夕生听了这些,倒有些同情雪狼王,可是奚止也着实可怜。这是四极,允许一夫多妻,若是放在现实中,奚止就是被抛弃了。

夕生于是说:“你虽有难处,奚止生气也是应该。”雪狼王无奈道:“我并不责她偷偷离开,我只是担心她眼下身在何处。既怕她回南境落在泯尘手中,又怕她被北境西境扣了,以此为质,更要逼我做这做那。”静了静,他忍不住道:“她说我欺哄她,却不知这世上唯一能胁迫我的事,必是与她有关的事。”

夕生犹豫一二,还是问道:“那么你选了芳冉,是为了替她报仇,还是为了保住身份?”雪狼王皱眉道:“我瞧奚止与你很配,也许换了你做我,她就不会这样不满意!”夕生一吓,忙道:“殿下,你说说我罢了,可别愿望奚止。她在丽江是什么样,初入北境是什么样,见了你又变成什么样,我和小山看得清楚!她对你真算是一心一意了。”他瞧雪狼王黯然伤神,又问:“殿下为什么说我与她很配?”

雪狼王道:“你同她都是一样的心思,总要把诸事分得清楚。殊不知并非所有事都是黑白分明。保住身份和为她报仇,于我是一件事,到了你们这却变成两件事,还总要拿出来问我,仿佛我为她是借口,想的是做王!”夕生想了想,好像如定判定雪狼王是不公平,便安慰他说:“我这人愚钝,殿下这么说,那我就听懂啦。”

雪狼王严肃道:“你既听懂了,那么我叫你做件事,你肯不肯做?”夕生瞧他郑重,不由失了底气,嗫嚅道:“要我做,做什么事?”雪狼王瞧他一眼,悠然说:“我想你发个话,约泯尘见一面。”

夕生猛得向后一躲,道:“我不去!”雪狼王略有失望,却没说话。夕生看着他失望的模样,心里不大舒服,暗想:“从银针松林到星足楼,跟着他我可没吃亏。他明知我的身份,也没有为难我,在流波岛还替我隐瞒。进了乾德潭,心远菁荃不肯放守护取匣子,他却是没二话。眼下他有了难处,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他于是问:“你找他有什么事?”雪狼王道:“我此时不能说定,只觉得找他是最直接的办法。”夕生道:“那么你说给我听听,我看是不是非得去找他。”雪狼王也不隐瞒,道:“我怀疑芥展与兽族有往来。甚至怀疑南境被灭,是芥展插的手。”

夕生道:“你想直接问泯尘,他究竟与谁合作?”雪狼王点头。夕生怪声道:“你问他,他就告诉你了?”雪狼王笑一笑,温和道:“不是有你嘛。”

他说得柔软温情,夕生却不肯上当,摇头道:“我不去!”雪狼王也不生气,只问:“为什么?”夕生对泯尘说过:你不要为了我做什么,我也不会利用你。他不想把这些告诉雪狼王,这是他和泯尘之间小小的私事。

雪狼王打量他的沉默问:“你为什么不肯接受他?就因为他的真身是诸怀吗?”夕生奇怪着看他一眼:“你很想我能接受他吗?很想我站在他那一边?”

雪狼王认真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夕生却说:“难怪奚止会走。你为什么总让人觉得难受,总让人觉得你为了利益,能随时转换立场!”雪狼王傻脸问:“这又怎么了?”夕生很不高兴:“之前你处处防着我,生怕我接受泯尘跟着他!现在要用到泯尘了,又劝我接受他!”

雪狼王无言以对,半晌哧得一笑,无奈道:“说到底,你们就是不相信我。你和奚止都不相信我,就怕被我利用了。”夕生愣一愣,觉得他说的好像在理。雪狼王说:“既然你们要说利益,那就讲讲利益。仙兽之争延续了数万年,但是恩怨其实是相互的。仙民只讲兽族吃人,只说兽族鲜血淋淋的残暴,却看不见我们对付兽族也是凶狠残暴的。”

夕生道:“从奚止第一次和我说到四极的故事,我就想到了。”雪狼王道:“是,就说我的雪屋,那里面有多少诸怀目?”夕生回想那座完全靠诸怀目照明的屋子,回想通往曦光殿的冰廊,两侧林立托起的诸怀目,一时无话。雪狼王接了说:“一头诸怀两只眼睛,那么多诸怀目,要杀死多少头诸怀?”夕生轻声说:“这还不是全部。”

雪狼王接道:“对,这不是全部!北境寒冷,留民不肯常驻。没有人口,谁去种养冰台草?谁去打草作帘竞往别境?谁去伺候腾骥独角犴?还有很多事,总不能都叫星骑去做。要留住人,就要分发诸怀目,光是这一项用度,却要杀死多少诸怀?”

夕生默然听着,雪狼王道:“我说这些并非是讲兽族有理,我是说恩怨是相互的。”夕生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听来冰冷残酷,却是事实。”雪狼王听不懂:“什么物什么择?”夕生打了比方解释:“说个最简单好懂的,假如有块草原,羊吃草,狼吃羊。但是狼打完了,羊就把草吃光啦,草原也就没有了。”

他看了看似懂非懂的雪狼王,补充说:“我的意思是,人类说狼是坏的,不是因为狼吃羊,是因为狼也能吃人。我们判定的是非,很大程度是有主观立场的。”雪狼王点了点头:“是,所以泯尘是好是坏,不能简单的判定。”夕生嗯一声,却说:“他是好是坏,和我没有关系。”

雪狼王道:“他是好是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帮咱们从这困境里走出来。”夕生立即说:“这是你的困境,并不是咱们的。”雪狼王静了静,略有失望:“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夕生接口道:“我问你啊,不做王子能怎么样?为什么不能带着奚止离开这些是非,不报仇,也不做王,管他泯尘和谁联合,人生百年,百年后回头看看,其实都不重要,不是吗?”

雪狼王被他堵的一时说不出话,缓了缓才道:“原来你和奚止都是这样想的,百年后回头看看,什么都不重要。”夕生道:“是。虽然及时行乐的道理我并不完全赞同,但是为了什么宏大的东西去隐忍啊,放弃啊,真情实感的痛苦啊,我觉得也没必要啊。”雪狼王舔了舔唇,深感无力交流,只好问:“对你来说,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事吗?”

夕生一愣,他认真想了想,却颓然摇了摇头:“好像没有。”雪狼王笑一笑:“你眼下有一个。”夕生一刹明白,道:“是,我必须要回去。”雪狼王道:“神玉论典虽然没拿到,但是还有个办法,能教你回去。”他凑近夕生,小声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夕生怔了怔。他并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那本犹如天书的小册子,让他没办法找到回去的线索。除此之外,更愁人的是他拿不到玉。雪狼王盯着他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要做到的事。我也可以说,回不去就回不去啦,百年后回头看看,留在四极过一辈子那也没什么不好,是不是?”

夕生略生惭愧。留在四极过一辈子,此事相当可怕,并非“也没什么不好”。他妥协点头:“你说的对,我不该用立场衡量你。”雪狼王笑道:“既是这样,你肯不肯替我约了泯尘,问一问当年的事。不谈情感,只谈利益,我们的利益眼下是一致的。”

夕生长吸一气,道:“好吧,为了情感也罢,为了利益也罢,我答应你。”他说完了又警觉,望着雪狼王问:“你找他只想问当年的事?”雪狼王眯了眯眼:“我想了一整天,他们能同泯尘合作,我为什么不能!”

夕生啊了一声,向后坐坐,离他远点。雪狼王道:“与其事事受人辖制,何不先下手为强?”他拍了拍夕生的腿,轻声说:“人有目标是应该的,为了目标耍手腕也是应该的,只是不要太过份。只要泯尘开出的条件我能接受,合作为何不能?”夕生怔怔听着,忽然想到,黄嘉雨的事过去多年,他真的不曾原谅她。

良久,夕生问:“泯尘在东境,星主会盟还有五天,我们怎么找到他。”雪狼王笑道:“我从市集买了多少小娘子回来?”夕生想了想:“好像是十八个。”雪狼王点头:“叫穿绿裙的那个来,她知道如何联系碧姬。”

夕生奇道:“小娘子买回来你都没多看一眼,怎么就知道她行?”雪狼王道:“她们穿的纱裙看着鲜艳,其实只有五种颜色,炎红、绿沈、秋香、黛紫、靛青。十八个人,这五种颜色多有重复,为什么绿沈没有重复?”

夕生嗔口无语,一时喃喃道:“殿下,你看得还真细啊。”他哪里知道,雪狼王思念奚止,才会注意这些纱裙的颜色。雪狼王道:“若是我没猜错,这五种颜色代表她们的等级。着绿的必是领头的,她必定能联系上碧姬设在西境的暗哨。”

******

等到第四天,泯尘毫无消息,雪狼王完全失望了。

他给绿裙小娘子五块金子,只托她转告碧姬一句话:夕生求见兽主。小娘子也许被转卖的怕了,接了金子爽快答应了。可她出了星足楼就没回来。雪狼王没打算叫她回来,联络兽族是大罪,若是叫裕王看出蛛线马迹,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小娘子一去杳然,行是不行连个回话也没有,也的确折磨人。眼看着星主会盟步步逼近,雪狼王的镇静渐渐耗空,慢慢有些坐不住了。他带了夕生去市集转了几圈,都没找到刻刀。想来北境雕冰盛行,西境却没有用刀雕沙这一说。没有刻刀缓和情绪,他更是难受,每天默坐六义馆发呆。

到了第四天中午,雪狼王完全失望了,他长叹一声站起,不由想起夕生的劝告,何不抛下一切,带了奚止及时行乐,人生百年,回头看看什么都不重要。“都不重要吗?”他喃喃自问,却说不服不了自己。在此时他看来,很多事都是重要的。

雪狼王出了六义馆,在星足楼院中乱走,只想散散心。走不上几步,便听着前边吵闹喧哗,听着像是小山的声音。他于是负手走去,只见三义馆门前围着奴人星骑,小山拉着云美站在人群中间,正在激动分说。

雪狼王悄悄站在人群之后,便听着小山道:“云美将军!那两个人真是我的朋友,不是兽族啊!”奚止走后,云美常来星足楼,与小山也算投缘分,此时劝道:“市集上拉回来的人,是从蝗石矿场挖出来的,硝石爆炸被压在矿里。可他们生得青面獠牙,怎么会是你的朋友?”

小山怔一怔,又拉了夕生道:“你整正窝在六义馆,不肯出门看看。市集都炸了锅,说抓了兽族回来。我凑热闹去看了,真的是霜南霜冽!若是我看错了,就把眼珠挖出来赔你,你跟我去看看,看看是不是嘛!”

夕生被她推得直晃,雪狼王已经抢上去叫道:“你说是谁!”小山为了奚止不告而别,背后没少说雪狼王坏话,这几天都不肯理他。这时瞧他突然冲出来,下意识退了两步,道:“霜,霜南霜冽啊。”雪狼王不再多话,抓了她手腕道:“带我去看看,快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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