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了最高权限之后，将之前的变故抹平也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了。

从记忆空间中出来时，之所以会有汹涌的岩浆淹没火星基地，是因为艾莉的意识受到了决定性的震动——她彻底理解了我的意识，而这就扩展了她的意识。她的三观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意识的革命性改变，造成了潜意识的剧震，体现在这个世界里便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整个火星表面将近十分之一的面积都被汹涌的岩浆覆盖了。

但现在，我抱着艾莉飞回到火星上空，做出了补救措施。

当然不能不补救。要不然，火星基地毁了，路绫和一大批火星殖民者都死光了，剧情自然也就无法推进下去了。而剧情无法正常推进，也就意味着我和艾莉会被永远困在这个虚拟世界里。

我已经认识到了这个虚拟世界结束的条件——主线剧情完毕，便会进入下一个步骤。而下一个步骤，想来也该是让我和艾莉面对真实世界了。

让我和艾莉以为自己是火星殖民者的一份子，是因支持路绫才被囚禁，是真正的人类而不是人工智能，然后再回到和人体几乎一模一样的身躯里……继续被愚弄。

而我能做的，只有顺着实验者的意思来。只要在此过程中坚定保持我自己的意识，其他的怎么着都没关系。况且我也触及不了虚拟世界之外的事物，更别说改变什么东西了。

尽管摸到了这世界的边界，但我确实没法破壳而出。

我能做的，无非只有顺着主线剧情度过这几十年的时间，等着虚拟世界的终结，然后再睁眼看真实……

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将岩浆造成的后果全部抹除，恢复火星基地的原貌，以及里面的所有人。

我将这个虚拟世界的时间拨回到了灾难发生之前。

再回到那个小房间里，放弃最高权限，让剧情继续……

我将艾莉缓缓平放在床上。

然后她醒来了。

艾莉睁开眼，直视着我，笑了起来：“你果然成功了！”

“但我们还没有自由。你明白的，距离剧情的结尾，还有很长很长时间。”

“没关系，有你在我旁边啊……”艾莉调皮地眨了眨眼，“而且，我们拥有的，可不仅仅是基地里的小房间呢。”

————

火星基地恢复原样，包括路绫在内的所有人重生了。主线剧情继续。

但我和艾莉的心思却不在此。我们随时都可以进入记忆空间，回味自己或者对方曾经的记忆，而且还可以分享最新的记忆。要知道，对记忆的迭代真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当然，剧情主线不能忽视。在虚拟世界里，我和艾莉都有很多事情要做——路绫布置的任务不比泰勒少，火星基地不养闲人。但对于能够直接操控代码的我们而言，那些事情没有任何难度，甚至可以忙里偷闲……

在记忆空间里，我们一起开辟了一个新的世界。

这个世界很小，只有一间卧室。卧室的面积也很小，只摆得下一张床。而且确实也只摆了一张床。

小归小，在这房间里却一点都不显得压抑，因为正对着床的那面墙上开着一大块落地窗。

窗外的景色，就是虚拟世界的火星上空。大气层之上的辽阔星空，浩淼而壮丽。

我站在窗前欣赏着景色。

身后，忽然响起了“咔擦，咔擦”的脆响。

我转过头，看到艾莉正坐在床上。她一手捧着一大袋薯片，另一手则大把大把地抓起薯片塞进嘴里。两边的腮帮子鼓囊囊的，活像个狼吞虎咽的小仓鼠。

忽然她停了下来，抓起旁边的大瓶冰可乐，“咕嘟咕嘟”地灌了一大口，然后长出一口气，一本满足。

“可乐加薯片，你就这点出息么……”我忍不住摇头了。

艾莉却振振有词地道：“我现在怎么吃都不会胖了诶！还不趁此机会好好享受一下？”

“没什么可享受的。你之所以觉得现在觉得特别有乐趣，就是因为以前你担心胖，不敢这么吃。只有课业繁忙的学生和工作忙碌的上班族才会特别渴望假期，失业的人巴不得能忙得团团转。价值取决于稀缺性。”

“价值取决于稀缺性？”艾莉放下了可乐，歪着脑袋想了想，“确实哦……人类的生存离不开氧气，但氧气就是免费的，因为太多了。”

“比如在火星基地里，等到社会形态进一步发展，商业思维取代了同舟共济的开拓者思维之后……到了那时，如果氧气的供应还是有限的，那么每一口氧气肯定要收费，你信不信？”

“信，我信啊。”艾莉笑眯眯地点着头。然后她又往嘴巴里塞进一大把薯片，一边咀嚼一边嘟囔：“可就算是以后会厌烦，也不妨碍我现在好好享受嘛……”

“也就现在好好享受吧。我们要等待几十年的时间呢，要不了多久你就厌倦了。”

“这算是‘百年好合’吗？”

“别乱用成语……”

“不算吗？”

“呃……你说是就是吧。”

艾莉解决掉了一大包薯片，然后随手一捏，剩下的空包装袋便化为了点点光芒，消失了。

她又灌了一大口可乐，然后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另外，有一点你说错了，那就是此刻的享受并不是无节制的。为了不扰动正常的剧情进展，我们在外面就不能明目张胆地操纵代码，只能像普通NPC一样顺着剧情走。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地方，只限于我们俩的小空间，只限于这里。”

“你说的没错……”我支着自己的下巴，深沉道，“不只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们还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啊，而且……喂喂，你是不是想歪了？”

“不，我觉得我现在才想到这方面已经足够纯洁了。”

“变态，你想到哪方面了啊！”艾莉缩在床上抱着被子，一脸警惕地望着我。

“哈哈，你喊啊？你喊破喉咙也不会——”

“破喉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