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童年时的家庭条件格外糟糕——体验了几个小时的记忆之后，这是我唯一的想法。除此以外，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艾莉的亲生母亲黛比忙着嗑药，根本不管晚餐之类的事情。“我”只能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忍受着饥饿感的折磨。至于亲生父亲那就更不必说了，他干脆一去不回，就此从艾莉的记忆中消失了。

对于自我的认知取决于记忆，也受限于眼前所见。也就是说，只要换个处境，灌输一堆记忆，很容易就会出现自我认知错乱。而在艾莉的记忆空间中，体验的方式是流畅连贯的第一人称视角，中间没有丝毫中断。这就仿佛是把艾莉记忆中的一切重新体验一遍，如果不是没有身体的操控权，说不定过得久了以后我会习以为常，真的把自己当成这个可怜的小女孩。

这一天结束以后，第二天，“我”上学去了。

学校也是那种很不怎么样的小学。别说是和有钱人家的孩子上的私立学校比了，就连一般的公立学校都比不上。校园里的设施破破烂烂的，老师们的态度极为冷漠。

同学们的种族很杂，但共同点很明显——要么胆小瑟缩，要么胆大妄为充满熊孩子精神，强悍一点的甚至已经具备了浓浓的地痞气质。

“我”刚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身下的椅子就被一把抽走了。屁股直接摔在地上，很疼，于是视野又被泪水模糊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后排的两个男生正在击掌相庆……

没过多久我便明白了，这才只是小儿科而已。

上午的课程开始了。第一个老师走上讲台，开始讲课。台下的孩子们要么拿出了手机或游戏机，要么就是在交头接耳地聊天。

对此，老师视而不见。他自顾自地在台上讲了十分钟，然后撂下一句“剩下的时间你们自由活动吧”便离开了教室。

于是教室里闹翻了天，直到第二节课开始都没有停歇。

第二节课的老师刚进教室，一见这阵仗，转身便走。于是孩子们又多了一节课的自由活动时间……

整个上午的课程，就是在这样闹哄哄的环境下度过的。“我”能做的事情不多，周围没有相熟的朋友，更不敢招惹那些闹得最为起劲的孩子，于是就只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玩玩铅笔、玩玩橡皮……

上午的课程结束以后，更加喧闹的午餐时间到了。

午餐时间，学校里的孩子们都到了餐厅，排队领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午餐。

因为前一天没吃晚餐，早上也没有早餐，饿了太久的腹部隐隐有些痉挛。端着餐盘在角落里找了个位子坐下之后，“我”拿着叉子赶忙吃了起来……

与此同时，食堂里掀起了一场战斗。孩子们分成了好几拨，以食物为武器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战役。

“我”埋着头填饱肚子，却没注意到一个餐盘朝着自己这边飞了过来。那个餐盘落在旁边的桌面上，粘稠的玉米糖浆甩了出来，溅到了“我”的身上。

“我”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并没有人注意自己这边，那个餐盘显然只是不经意间的误伤而已。

愣了半晌之后，“我”又低下头去，默默地，小口小口吃着自己的午餐。但在三明治上，还多了几滴咸涩的泪水。

吃完了午餐以后，“我”立刻去洗手间清理衣服上的糖浆……

我无法做出动作，不能言语，连叹气和吐槽都做不到，只能默默感叹——怪不得艾莉的性格那么软弱。

午餐过后，又上了两节课，放学的时间就到了。

而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开始。

“我”刚刚走出教室，在走廊里就被几个女生堵住了去路。

那几个女生阴笑着，明显不怀好意。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从颤抖的嘴唇里冒出的声音，当然也是颤抖的。

领头的女生逼近了一步，恶狠狠地道：“你这个小荡妇，今天早上勾引我的约翰尼，我都看到了！”

“对，就是她！”

“我也看到了，真能演！”

约翰尼？就是早上恶作剧抽别人椅子的那个男生么？

“我”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有勾引任何人！”

“那难道是约翰尼勾引你？”

“不是，根本就没有勾引！他只是拿我寻开心……”

那个女生忽然动手了，她揪住了“我”的衣领，往走廊尽头的无人处拖。另外几个女生也在帮忙，让“我”根本没法反抗。

说真的，这种感受相当奇妙。这具身体的心脏已然被恐惧攥紧了，脑子里满是恐惧——我虽然也稍微受了一点影响，但远没有那么害怕。毕竟，说到底也只是学校里常见的霸凌现象而已，对小孩子的心理影响很大，对于我这个见识过世界崩塌的人来说却并没有什么威力。

换言之，我的情绪和“我”的情绪是分离的。虽然是第一人称视角，但我却像是在看一部电影，观赏的是别人的故事。虽然也会为了故事的主人公而悲喜，但却并不怎么激动，只有些许淡淡的情绪而已。

就是以这种心态，我感受着“我”遭受的欺凌，承受了几个女孩的一顿毒打。

“我”抱着脑袋缩在墙角，哭泣不停……

我仔细体验着疼痛，尝试着猜测“我”此时的念头……

终于，那几个女孩也累了，有说有笑地走了。

“我”站起身，仔细地拍掉了身上的脚印，然后又跑进不远处的厕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又多了两处小伤口。

“我”的鼻头很酸，好不容易忍住了没有哭，走出厕所，朝着外面走去。

但走到校门口附近时，“我”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刚才还在打人的那几个女孩，在校门口遇到了两个等在那里的大人——那大概是其中两个女孩的家长吧。于是她们都露出了乖巧可爱的笑容，就像是天真的小孩子一样。

不，谁能说她们不是天真的小孩子呢？至少在她们的父母看来，肯定是。

“我”躲在树后面，等她们都走远了之后，才默默地走出了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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