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6 太上剑决
莫约七十年前,鹤鸣山上代天师鹤祥看着鹤鸣山第子一代不如一代,终日叹息。
适时访友龙虎山上代天师张焕之,见其有第子两人,皆为不世之才。两人是一对亲兄弟,鹤祥一眼就看中了弟弟张正玄。便起了“挖墙脚”的心思。
张焕之断然拒绝,没想到自己的好友就这样赖着不走了。不走就不走,大不了多你一人饮食。
可鹤祥每日同张焕之哭诉,“我一把年纪了还没有一个像样的弟子,鹤鸣山基业恐将毁于我手,同为道门中人,焕之兄你可忍心?”
听这么一说,张焕之确实生起了惋惜之情。
鹤祥继续道:“听说少林出了一个武学天才,传言假以时日,必能比方丈境界更高,少林方丈和你我相差无几你是知道的,比之更高,你清楚是什么意思。我还见过静水寺有位年少小僧,法号通明,也是和正玄差不多十七八岁的年纪,可小小年纪,便参透佛法奥妙,自毁双眼,小和尚给我说:他已看便世间万物,无需留念,瞎了眼,才能更好地感应万物,才能更清楚地看见人心,更好的渡人过岸。他不谈佛法,论道就直接把我说得一愣一愣的,你知道我嘴皮子可利索了……”
“佛门有此等英才,我们不争,可是被压一头,我气不过。你知道,正玄若是一直待在龙虎山,很有可能和你的七星决一样,止步于此。你七星决练了几十年也不再突破,可我的太上剑决更多的是需要一个契机。正玄还未经世事,心思单纯,也不懂儿女情长,天赋更是卓佳,是练习我太上剑决的好料子,这个契机,有了。我们处于这巅峰,却再难有所精进,正玄若是大成,必然超越你我,当为人仙,如同昆仑山……”
张焕之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一时拿不定主意。
鹤祥继续道:“正玄既是你徒,就算拜师于我,你也自然还是他的师父!”
“好!”张焕之猛然点头答应,“此等英才,势必要与皓月争辉。望我们有生之年,能育出一位神仙!”
张焕之忽而又道:“可拜师之师,我们也得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鹤祥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他来到张正玄身前,缓缓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年少的张正玄看着他,“师父的朋友,鹤鸣山天师鹤祥。”
“那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少年疑惑:“我不是有师父了吗,怎么还能拜你师?这是大不孝。”
鹤祥摇头,“你师父同意了,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张正玄指头点着下巴,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块好玉,你师父一个人雕不好。鹤鸣山有一山的桃花,可在你仙之日,铺成一条最美的路。”
修道之人,不就是朝着那无比缥缈的成仙之路而去的吗?世间无仙,可人们能接近仙。
谁知张正玄忽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鹤祥,问:“听说鹤鸣山有一只能载人的仙鹤,是真的吗?”
“没错,你来鹤鸣山当天师,它就是你的!”
张正玄就那么点头答应了。
后来鹤祥离去,叮嘱自己的老朋友,“老君诞辰二月十五,让他掐准时候过来,我在那一日传位给他。我们讲究替天行道,可你要记住,叫他在路上不要惹事,也不要管任何事。不可再饮酒。不可……”
鹤祥十分谨慎,叮嘱了一条又一条。张焕之明白老朋友的道理,点头答应。
过完年,张正玄就慢吞吞的出发了,作别了兄长,面对师父的唠叨,他虽然不明白其中道理,但也乖乖答应。张焕之想到随行,奈何感叹这条路终究只能张正玄自己走。
张正玄记住了所有,却唯独忘了最后一条。
二月十五,张正玄准时来到鹤鸣山。鹤祥行礼,祭祖,传位天师,象征着鹤鸣山天师身份的太上老君剑便传到了张正玄的手中。
几个月后,一位羽扇少年出门游学。听说了鹤鸣山有一位小天师,这才想起益州的两座鹤鸣青城圣山,急忙出发拜访。
少年羽扇纶巾,风度翩翩,来到鹤鸣山听老天师鹤祥讲道,愈发通晓八卦之理,受益匪浅。
出门后遇见一个持长剑的人,被嘲笑羽扇太丑,故作风流。少年反讥其不懂风度,剑为利器,何谈君子?
长剑少年通大道大义,羽扇少年又晓百家之理。舌战未分胜负,便动了手。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一人拔剑,一人舞扇,又打成平手。
后来少年才知道,这就是鹤鸣山传说中的小天师。手中持的正是太上老君剑。
现在,张正玄手中正持着一把修长古朴的长剑,长剑比一般的剑更长三寸,在张正玄手中,仿佛有无上威严。
张正玄舞的不是六合剑法,而是,太上剑决。
远处的陆源辞,徐志,张煜清三人垂首而立,看着他舞出的一招一式。
离恨却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焕之师父的叮嘱,他忘了最后一句。
不要和任何女人说话。
剑舞,太上剑决威势依旧,却少了上代天师鹤祥最想看到的剑意,无情之意。
张正玄来到鹤鸣山,轻松学会了六合剑法,但是每当修习太上剑决,总是有一个影子。他恨她短暂的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恨自己没杀了她。
张正玄知道,自己自然辜负了两位师父的厚望。
他不想成为什么神仙,不想突破什么境界,只是不想负了两位师父的期许。
剑停了。
张正玄看向三个后辈,“你们三人看了太上剑决,各自有何感悟?”
陆源辞率先开口,感慨道:“有几分凄凉之意。”
徐志的经历,让他对这个剑法很为触动,“师父,你知道弟子的。弟子有所悟,却说不出来。”
“一切自有因果,你又何必如此。”张正玄摇头,最后看向张煜清,“煜清,你来说说。”
张煜清勤奋,从头到位看了太上剑决,那模样恨不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最后摇了摇头,垂首道:“师爷,赎煜清愚钝。”
“人各有情,虫蚁鸟兽都是如此,你可知太上剑决又叫什么名字?”
“太上,无情决。”张煜清低声道。
张正玄捋着胡须,“我说了人各有情,那太上无情决是为无情,当真无人练成?”
三人皆是不语。太上剑决自然有人练成,可他们不知是如何练成。
只见张正玄缓缓走过去,把太上老君剑送到张煜清手上,“他比你用过的剑都长,好好习惯他的重量。刚才的问题,好好想,慢慢儿想。”
张煜清大惊,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师爷,煜清不敢!”
张正玄怒道:“叫你拿就拿着,哪来那么啰嗦!”
无奈,张煜清只能恭敬的伸手接剑,重重磕头。
“煜清一定不负师爷厚望。”
张正玄接着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吩咐道:“拿着他,去找青城山掌教真人,帮我传个信。若是路上遇到巫邪之人,该如何?”
张煜清从小到大都没遇见过巫人,所有认识皆是书中记载,或长辈所传。但凭借所识,巫人无一不是十恶不赦,便厉声回答,“杀!”
烈如明焰,清如净水。这就是张煜清,可刚可柔的张煜清。
张正玄望着离去的背影,问自己的两个徒弟,“为师的决定,你们怎么看?”
陆源辞自责,“我同师弟不成器,师爷幸得师父,如今,我们幸得煜清。”
徐志跟着垂首,虽然惭愧,可也无奈至极。
唯有张正玄摇头,他并不是想要责怪两个弟子。转身离开之时,他低身呢喃,“煜清此行,若是同他说言,是鹤鸣山的幸运;若不能如他所言,是他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