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没事就待在神侯府，不要外出……”

雨化田附在北斋耳边，小声叮嘱了一堆。

“知道了，本来我也很少出去。”

虽然已经从雨化田口中得知了真相，这次出征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北斋还是有些不安。

上回去汉中的时候, 也是看似没有危险，结果出了意外，死了那么多人……

走到床边，在小雪儿的额头和两边的脸颊各亲了一下：“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这话说的，好像你没走的时候对人家多关心一样。

“嗯……”

离开神侯府后，又去了一趟醉月楼, 和娇娘道别。

只是，这一次没有告诉娇娘, 他此行的目的。

雨化田估计，自己不说，诸葛正我等人应该也不会说……

“督主，五千兵马已在城外集结，随时可以起行，灵济宫所有人马也已做好准备。”

“嗯……”

这次去陕西平乱，是皇帝要将他调离京城。

而只雨化田一个人走肯定是不行的，锦衣卫、曹正淳的西厂都是倾巢而出，灵济宫自然也不例外。

马进良等除周妙廷之外的十二档头都已穿上军中铠甲，不过雨化田却没有换。

铠甲太厚了，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对于走敏捷路线的雨化田而言只是累赘。

铁心兰最后还是要回黄山，雨化田让细雨一路护送。

这次铁心兰没有再犹豫，只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学会那神奇的独孤九剑……

“小生卢象声，见过雨提督。”

对了, 这次虽然不是真的打仗，但事关五千军队的生死，雨化田不懂行军，于是想起了这位“专家”。

专程叫人请来了卢象声，他这些日子一直窝在屋里温书备考。

许久不见，卢象声似乎又瘦了一圈，不过看着更精干了。

“听闻卢兄文武双全，对兵事也极为精通。”

“提督过奖，在下不过是纸上谈兵，不值一提。”

卢象声虽然就不是个谦虚的人，但被雨化田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顿夸，心里难免有些疑虑……

“如今就有一个机会，让卢兄实践，不知卢兄对行军打仗，可有把握？”

“提督是说……”

卢象声还有些疑惑，他在京城就如无根浮萍，消息闭塞，还不知道雨化田出征的事。

“圣上给本督五千军前往陕西平叛，可本督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

愿请卢兄为顾问, 将五千人马的生死一并交到卢兄手中，卢兄敢否？”

如此浅显的激将法, 当然瞒不过卢象声。

可他的眼神中，除了激动还是激动！

“提督此言当真？”

“军中无戏言。”

“如此，还请提督答应在下一件事。”

“说。”

“大军指挥全权交由我，就算是提督也不可干涉。”

“……”略作停顿，雨化田一想反正自己也懒得去管这些事：“好！”

“如此，卢象声拜谢督主赏识之恩！”

卢象声说完便拜，一点犹豫也没有。

居然这么容易？

雨化田既然请卢象声来，就有把握说服他。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说，他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也是，卢象声如今只是秀才，要想实现胸中报复，一层一层往上考。

能否考上暂且不论，就算他真的次次金榜题名，但科举也不是年年都有。

等他考上进士进入朝廷，起码是五年之后，而且进入朝廷，也是从最基层做起。

想要实现抱负，恐怕还得等上十几二十年，这还是比较乐观的预测。

而雨化田这边，起手就给他五千人，明朝编制，一卫设五千户所，也就五千人左右。

相当于给了他一卫的兵马，当然，这五千人战果怎么样，目前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如果立下战功，首功肯定是要算在雨化田头上的。

如果战败，卢象声知道自己肯定就要背锅，而雨化田做为天子宠臣，大概就是申斥反省一番了事……

即便如此，卢象声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情场失意的他，已经将所有信念，都倾注在建功立业、匡扶社稷之上。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又怎能放过……

卢象声的眼神越来越狠厉，直至雨化田都有些后悔之前的决定。

他的本意，是让卢象声指挥部队，老老实实去，再安安心心回。

但是看卢象声的意思，似乎是准备大干一场啊……

“卢兄知道，反贼有多少人马吗？”

雨化田决定好心提醒一下卢象声，让他先冷静。

“请提督示下。”

卢象声窝在家里，上哪知道这些去。

“贼兵三万，与裹挟的百姓加在一起，不低于十万之众。”

其实，贼兵也并没有这么多，雨化田虚报几万，是想让卢象声知难而退。

没想到却听卢象声说道：“十万……提督放心，区区乌合之众，一战可破。”

这……算了，五千人随你怎么折腾。

本来我就不懂打仗，皇帝还能因为折损了五千人马杀了我不成？

“既如此，卢兄接下剑令，率军先行。本督率灵济宫人马在后监军。”

雨化田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不粘锅，你随意。

“在下定不辱使命……”

卢象声，接令走了。

雨化田身后，马进良的眉头一直皱在一起。

不止他，灵济宫其他人也对卢象声完全没有信心，一介书生而已，带兵……

不过没人出来质疑雨化田的决定，这个现象很神奇。

明明灵济宫的高层都来自不同地方，而且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不管雨化田做多离谱的决定，也从来听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反对声音。

看似一盘散沙，实则确是铁板一块，也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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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这么大的场面，我还是第二次见。”

一路浩浩荡荡地出了城，虽然身边都是男人，但有成是非这个不着调话还多的，倒也不算乏味。

“第二次？那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张人凤和灵济宫其他人也算熟络。

尤其是被成是非“感化”，不再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甚至会主动提问了。

当然，可能这也和细雨不在的原因有关吧。

面对细雨，张人凤总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第一次……”

成是非下意识地瞥了眼丁修，第一次，就是雨化田带领三千人马在山海关抓丁修的那一回。

平心而论，成是非是有些畏惧丁修的。

上回在山海关，丁修着实是把他揍痛了……

果然，丁修瞪他一眼，成是非便不再往下说了。

反而，注意力放到了雨化田这边：“老板，好不容易出趟远门，干嘛愁眉苦脸的。

如果是担心打仗的话，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老板少一根毛。”

“呵呵，有心了。”

雨化田愁得不是打仗，而是担心自己离开后，神侯府就孤立无援了。

如果真出点诸葛正我搞不定的事情……

算了，雨化田发现完全是在瞎担心，如果连诸葛正我都搞不定，那就算再加上自己，大概也是于事无补。

“传令给卢象声！”走着走着，雨化田忽然下令：“反贼之中如果有李姓贼首，格杀勿论。”

因为雨化田猛地想起，大顺李自成也是从陕西起兵，号称“闯王”。

貌似和这个高迎祥高“闯王”，还有点关系……

“是！”

马进良飞马快出，直奔前方大军而去……

“老板，为啥专门提这个姓李的，老板和姓李的有仇啊？”

“没有。”

“没有为什么要杀他？”

“你和陕西的反贼有仇吗，为什么不远万里过去杀他们？”

“我……”

成是非愕然，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算了，雨化田也知道，凭成是非的文化水平，想理解这些有点困难……

“怎么停了？”

队伍刚出城不久，前方大军停止行进。

不一会儿，卢象声亲自带着几个人赶来。

“他们是谁？”

卢象声身后有两人，不是军中打扮，雨化田才有此一问。

“在下是平安票号总号大管事，我家老爷知道提督大人今日出征，特意备好酒肉钱粮以劳军，以期提督大人凯旋而归。”

“哦？”

那人接着道：“所有跟提督大人出征的士兵，每人可得钱十贯，酒肉各两斤，各级军官另有加赏。

这是礼单，请提督大人过目。”

说罢，另外一人恭敬地将一封书柬送呈上来。

马进良上前拦住，检查无误，才由他转呈雨化田。

“陆掌柜真是有心了……”

雨化田合上礼单，好家伙，这就是平安票号的作风？

刚才这位大管事口中所言的，只是礼单中的一小部分。

真正的大头，比如为雨化田准备的金丝软甲、黄金千两……

又是黄金千两，雨化田真想知道平安票号的金库里，还有多少黄金。

“提督大人征讨逆贼，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区区薄礼，也算是我家老爷为提督分忧……”

送完礼，平安票号的人也很识趣地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都是人精……

“老板，给我看看呗。”

成是非似乎对平安票号的礼单格外感兴趣，雨化田随手丢给他接住。

“哇~”

除了成是非，丁修也有意无意地凑近，瞄了几眼……

“老板，平安票号对我们这么殷勤，那回来还查他们吗？”

成是非看得也不是很仔细，只是粗略地对数字留了个印象。

雨化田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查，当然要查。”

“可是，查了以后就没这么多好处拿了……”

“你说什么？”

“没有……”

成是非虽然没啥文化，但从小混迹市井的他，对于官商勾结这一套，也并不算陌生。

甚至，还有些自己的独特见解……

“你是担心，我养不起你？”

虽然这话听上去有些奇怪，但灵济宫上下，确实是靠雨化田在“养”。

简直就是衣食父母……

“这……怎么会呢，老板是我见过最神通广大的人。”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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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给雨化田的五千人全是步卒，加上路上大雪，行进缓慢。

走了三日，还未出河北地界，照此速度行军，再有十日也到不了陕西。

就算到了，也都成了疲军。

雨化田虽不通兵法，但三国演义还是反复看过许多遍的。

如果就这样去了陕西，结果可想而知……

“督主，照此疾行下去，是要出事的，是不是让大军先停下来休整。”

发现问题的，不止雨化田一人。

丁修曾在海边打过倭寇，对军阵之事也稍有了解。

“大军指挥权，我已经交给卢象声，并且承诺不加干涉。”

雨化田回道，他极少承诺什么，但既然出口，就得认真……

“……”

丁修也知道，那五千军士的性命，确实敌不过雨化田的承诺和脸面值钱。

不过这样一想，他的心里就更疑惑了。

如此境况，卢象声不让大军休整，反而一再催促行军，明显有悖兵法。

这个卢象声，他真的会用兵吗？

如果不会，雨化田又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他……

傍晚的时候，雨化田也有些坐不住了，因为卢象声居然下令夜间行军，连睡觉都省了。

灵济宫的人马还好，有雨化田镇着，没人敢有怨言。

但军队那边……

“来人，去把卢象声叫来。”

没过多久，卢象声来了：“督主。”

连日连夜的行军，雨化田自己都有些疲倦，他还以为卢象声是铁打的呢。

此时一看，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沧桑得像个小老头。

和出征前一比，几乎像换了个人，雨化田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为何要连夜行军，你可知道，大军已经疲惫不堪，怨声载道。”

显然，卢象声并没有被雨化田问住，他也是有备而来，沉声道：

“回督主，昼夜行军，是为了以逸待劳。”

“以逸待劳？”

雨化田倒是奇了，眼下五千大军被你搞得疲惫不堪、军心涣散。

到底谁是逸，谁是劳？

“督主请看。”

卢象声从衣襟中取出一副地图，在雨化田面前打开。

就是很平常的地图，雨化田这里也有好多。

不过这一份，上面多了很多标识，看样子，应该是卢象声自己添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