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灵济宫内墙，只听噗得一声闷响，一个黑衣人重重摔在雪地之上。

一对人马立刻围了过来，将那黑衣人按倒跪地。

这时又有一人从墙上跃下，一手将长刀抗在肩上，正是丁修。

“护法。”几人纷纷对丁修点头致礼。

丁修走到黑衣人身前, 摘掉那人的黑面罩随手扔掉：“谁派你来的……”

丁修的声音不大，也就正好是每个人都能听清的程度。

只是他语气中那浑然天成的“邪性”，在这雪夜之中，更添了几分阴狠……

黑衣人不答，只是怒目而视丁修。

丁修高高举起梅莺，连刀鞘都没取下, 重重砸在黑衣人的手臂。

安静的夜色，这一声脆响尤其清晰，那人的一条胳膊应声而断。

黑衣人闷哼一声，还是没有说话，丁修毫不犹豫地上演了梅开二度，刀鞘又一次重重落在黑衣人已经断掉的肩膀上。

嘶~

就连远远观察的雨化田也不禁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伤上加伤，看着就疼……

黑衣人依旧不答，只是看向丁修的目光更加愤怒。

丁修完全不理，又一次故技重施……

如此循环往复，那黑衣人的一整条手臂都已经看不出最开始的模样。

直至黑衣人疼到晕倒，丁修摆摆手：“杀了吧。”

“是！”

几名番役领命，将黑衣人拖出门去……

“太狠了吧。”

雨化田走上前，其实他有些不甘。

安静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碰到个有意思的人，就这么杀了, 着实可惜……

丁修耸了下肩膀，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回道：

“他是倭寇, 督主知道倭寇抓到汉人，是怎么处置的吗？”

雨化田微微点头，大概明白一些了，同时又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他是倭寇。”

“他的眼神，我在福建的时候，见过太多这种眼神，错不了的……督主，有倭寇惹上灵济宫？”

开始还挺正常，但丁修说着说着，嘴角那一抹兴奋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雨化田知道，这次对上柳生但马守，激起了丁修心中的某些回忆。

也没打算瞒着他，道：“差不多，不过这次要对付的不是一般倭寇，当心……”

话还没说完，丁修已经从夜色中消失。

雨化田讪然笑笑，没有觉得被冒犯的意思。

四大护法，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

重新回到他的小院，房门露出一道小缝，铁心兰看到是雨化田进来，赶忙开门。

“出什么事了？”

雨化田捧着她的脸，没忍住亲了一下：“没事，打死了一只偷油喝的小老鼠。”

老鼠……

铁心兰当然不会被这么离谱的假话骗过，不过既然雨化田回来了，那就说明没什么大事。

顿了顿，雨化田又道：“我安排曾静送你回黄山吧。”

“嗯？夫君刚才不是说没事吗？”

铁心兰投来疑惑的目光，隐隐还透着些急切和不安……

“你不是想家了嘛，正好敢在年前回去……”

“我不！”

铁心兰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自她来到灵济宫，一直是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

雨化田几乎都要忘了，她还是铁如云的女儿……

“是因为上次的忍者吗？我每天都在练功，绝对不会成为累赘的……”

“你想多了……”

雨化田望着死死抱住自己的铁心兰，感动之余，还有些无奈。

区区一个柳生但马守，雨化田还没放在眼里。

送铁心兰回家的念头，也只是突发奇想。

如今灵济宫的实力，已经不再是谁都可以拿捏，但京城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都有些瘆人。

为防万一，正好，铁心兰自己也有回家看看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才刚说出口，她的反应会这么剧烈……

原本铁心兰已经睡下，身上十分单薄而不自知。

雨化田也顾不上许多，抱起铁心兰重回被窝。

“好，那就不回去！”

铁心兰只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大概又是雨化田那神奇的内力。

不过听到这话，她有些犹豫：“可是……”

铁心兰想家也是真的……

“就这么定了！不许可是，没有可是！”

女人都是善变的，在她们陷入纠结之前，最好就帮她做好决定，霸道一些也没关系。

果然，听到铁心兰弱弱的声音：“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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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灵济宫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陆三金……

他已经筹备好了船队，随时都能出海。

雨化田也兑现了他的承诺，派出了周妙廷，亲率一百名灵济宫卫队，保护陆三金的安全。

“妙廷，土著也好，碧眼鬼也罢，都是蛮夷。蛮夷畏威不怀德，如果敢有反抗，全杀了就是。”

雨化田还在语重心长地教导周妙廷，陆三金的神色却微微发生了些变化。

他突然有些后悔来找雨化田借人了……

“我说的有问题吗？”

雨化田看向陆三金，后者面露犹豫之色，考虑了片刻，道：

“我一开始的计划是，联合土著对付荷兰人……”

“我没有反对你的计划，你依然可以按照计划实行。”

“可是……”

陆三金哑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付蛮夷，不能一味怀柔，把他们杀怕了，也一样可以联合。实在不行，杀光男丁，只留下女人和孩童。

将孩童送到大明培养，长成了再放回去引导蛮夷部落。你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雨化田这话说得很平淡，但落在陆三金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

他原本只想控制商路，以此赚钱，但听雨化田的意思，似乎是想开辟万世功勋……

“内官监掌印太监、西厂提督雨化田接旨！”

雨化田一怔，皇帝在南京，怎么会给自己下圣旨？！

但疑惑归疑惑，如今应该没有人敢假传圣旨，雨化田只好行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宣读完了，非常离谱，以至于雨化田都愣在原地。

最后是周妙廷代为接旨，将圣旨送到雨化田手中。

雨化田认真翻看，前面说了一堆，但都是讲雨化田的功劳，已经皇帝的欣赏。

标准的圣旨格式……

核心只有最后的一句话——“陕西有反贼聚众起兵，令雨爱卿率兵五千，前往平乱。”

而且是即日起行，时间太过紧急，连去和诸葛正我商量一下都来不及……

对，去找诸葛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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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叔，这就是您让我等的消息？”

对于圣旨，雨化田可以说是没有半分敬畏，大刺刺摊开摆在桌上，旁边就是盛满茶水的杯子……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诸葛正我只是大致瞄了一眼，老神在在道。

“真的？”

雨化田皱眉，但看诸葛正我的态度，又不像是在说假话。

诸葛正我点头，下巴底下的胡辫上下摆动：“你只听到我说让你等，我说遇事莫急你怎么不听……”

一字一顿，似乎还比平时故意放缓了语速，雨化田听得一口老血……又咽了回去。

你当然不急，我这即日就要出兵了。

开玩笑，让雨化田上战场？

如果不是皇帝疯了，那一定是雨化田自己疯了……

“你知道这次命你去镇压的陕西暴乱，贼首是谁吗？”

“是……”

这一下还真把雨化田问懵了，他这些日子基本上就没出过灵济宫，上哪知道陕西造反的是谁？

“贼首高迎祥，自称闯王，已经在陕西裹挟数万之众……”

天灾人祸，如果能活得下去，谁会跟他造反啊……等等，闯王？！

而且，还是几万人……

雨化田彻底懵了，皇帝就给他五千人，而且雨化田完全不懂打仗。

就算这五千人全是精锐，那几万都是乌合之众，可雨化田完全不懂打仗。

这和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圣上为何令你去，想清楚了吗？”

诸葛正我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但雨化田在经历过最初的惊愕后，好像还真咂摸出点味道来。

“世叔的意思是，评判是假，皇帝是想把我支出京城？”

诸葛正我不答，只是默默品茶。

雨化田好像懂了，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先是皇帝离京，讲锦衣卫和东厂一起带走，现在又要把自己也从京城调出去。

这样一来，京城的势力前所未有的薄弱，

而且，调走自己就是终点吗，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圣旨已下，还是抓紧时间着手吧……”

诸葛正我这话似乎另有所指？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雨化田发现了门后的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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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要走了吗？”

“嗯，是吧……”雨化田幽幽道，似乎是底气有些不足。

不过这也不是针对无情，他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圣旨中恢复……

“那我就祝哥哥凯旋。”

无情的小脸上，并看不到多少分别的惆怅。

雨化田也浅浅一笑，凯旋是不太可能了，他压根就不是去打仗的。

到外面去躲一段日子，等到京城的大事结束，应该就能回来了……

“我可是去打仗，刀兵无眼，崖余就不担心……”

“哥哥和世叔不是说了嘛，这次又不是真的打仗。”

无情赶忙打断了雨化田，看来，她还是担心雨化田真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

“崖余都听到了。”

雨化田这才想起，崖余的天赋异禀……

“时间不多了，哥哥快去吧。”

“去，哪？”

今天让雨化田听不懂的话真是越来越多了……

“去和小雪儿道别，哥哥多久没见她了？”

呼~

虚惊一场，雨化田还以为无情下逐客令，要他赶紧去陕西呢。

不过这小雪儿，可是在北斋那里……

雨化田没有点出无情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静静走上前，在无情额头的秀发上轻轻落下一吻……

“姐！”

“嘘~”

听到周妙彤的声音，北斋一脸惊慌站起身，竖起食指贴在嘴边，示意她小声点。

床榻之上的襁褓中，小雪儿才刚刚睡着……

北斋将周妙彤拉到一旁，才小声询问道：“怎么了？”

周妙彤也有样学样；“姐，他来了。”

“谁……”

话音未落，又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周妙彤刚才居然忘了关门，此刻见雨化田进来，连忙松开北斋的手，悄然走了出去。

这一次，她没有忘记将门关好……

“你！”

看到雨化田，北斋不仅没有惊喜，反而怒气冲冲地走上前。

“现在不怕吵醒小雪儿了？”

雨化田轻松捉住了她的两只手臂，还不忘用小雪儿做“要挟”……

北斋双手动弹不得，下意识就想出脚，可穿得太多，行动受束缚。

隔着厚厚的斗篷，也根本踹不痛雨化田。

“这么久没见，你就是这样对自己夫君的？”

“呸！你是谁夫君……”

北斋一开始没控制在音量，幸好后面再收力也来得及。

小雪儿的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好，这点就连雨化田都极为羡慕。

在这样一个世界生活了十年，正常人也变得神经衰弱……

“还嘴硬？妙彤可是都和我说了……”

“这个叛徒！”

北斋咬牙切齿，但既然某些东西雨化田已经知道了，再瞒下去似乎也没啥意义……

当即挣扎的力度锐减，被雨化田轻松揽入怀中。

“暖和吧，多抱一会儿，等我上了战场，就没机会了……”

“你要上战场！？”

北斋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照理说刚才的姿势，她是用不上力的。

反正一下从雨化田怀里分开……

“嗯，刚刚接到圣旨，今天就出发，去陕西平叛。”

演习演全套，此刻雨化田说得极为真诚。

纵使北斋心里还有疑惑，但面对他恳切的眼神，还是沉默了……

“今日一别，或许……”

雨化田的深情独白，意料之中地被北斋打断，一手按在嘴上，只听雨化田就开始口齿不清地嘟囔。

“你说什么？”

雨化田只好拿下她冰凉的小手，端的是深情款款：“走之前，我想听你叫我一声夫君，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夫君……”

北斋毫不犹豫，生怕他再说下去，会冒出一些不好的话。

面对上战场这种事，不论是谁，似乎都变得一样迷信……

雨化田也不含糊，低头就吻。

面对突然袭击，北斋没有反抗，只是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