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一个参将拎着个黑布包裹走进帅帐，道：“熊大人，这是四十斤砒霜。”说着将包裹放在熊廷弼面前。

熊廷弼“嗯”了一声，道：“去吧。”

朱常洛道：“四十斤太多了，燕子负担这么重，恐难入城。一眼井撒上十斤就足够了，用不着带这么多。”

施翼笑道：“太子殿下多虑了，四十斤东西多大点事儿，不伤体力，既然已经准备好了，就都带着吧。”

朱常洛笑道：“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就都带着吧，今夜子时动手，一定要多加谨慎。”

施翼道：“太子殿下，你就请好儿吧。”

到了当晚夤夜时分，施翼换上夜行衣靠，牟荣添送他出营，千叮万嘱，叫他多加小心。

待施翼远去，牟荣添回到帅帐，担心施翼的安危，躺在地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远处喊杀之声大作，吃了一惊，豁然而起，一个箭步冲出帐去，双足点地，跳到帐顶，举目四望，只见连营西北方火光冲天，很多帐篷都被点燃了，明军和鞑子骑兵展开厮杀。

这时熊廷弼和太子等人纷纷出了大帐，李如桢从西北方跑来，叫道：“熊总兵，太子殿下，鞑子偷营劫寨，不知来了多少人马，已攻破三道寨门，正朝这边杀来。”

朱常洛不见牟荣添，有点慌神了，叫道：“不知道牟千户哪里去了？”

牟荣添见太子找他，忙跳到地上，说：“太子殿下，臣在这了，刚才我在帐顶观察敌情，李总兵所言不虚，的确有大队人马朝这边杀来。”

熊廷弼道：“太子殿下，如今形势危急，请先回抚顺暂避一时。”

朱常洛“嗯”了一声，道：“熊总兵，这里就交给你了。”

熊廷弼招呼兵卒牵来战马，朱常洛、徐岱岳、牟荣添、白云双剑、祖大寿、吴襄这七人搬鞍认镫跨上坐骑，向北奔驰，冲出连营，刚踏过冰封的苏子河，背后追来两骑。马上骑的是“恶面达摩”空空和“火德真君”张道乾。

这二人受鄢首峰指派，前来辽东伺机行刺太子，朱常洛有李进忠保护，空空和张道乾心知不是李进忠的对手，没敢冒然行事，私下里找到了董扶舆，传鄢首峰的命令，叫他予以配合。

李进忠身负重伤离开大营之后，董扶舆密报空张二人时机已到，可以行动了。空张二人本想今夜行刺，不料遇上金兵偷营劫寨，见太子等人先跑了，他俩在混乱中抢了战马，随后追出。

空空和张道乾从两翼赶了上来，牟荣添见是他俩，大惊失色，叫道：“太子小心，有刺客！”说着飞身离马，凌空出刀，向杀父仇人空空砍去。

朱常洛知道空空和张道乾武功高强，不好对付，意识到了危险，猛力挥鞭抽打坐骑，想赶紧跑。这时一个火球射来，正中他的马头，那马被打得脑浆迸裂，抢倒在地，把朱常洛摔下来了。

张道乾飞身而起，对着朱常洛的脑袋，射出两个火球。徐岱岳见势不妙，大叫道：“太子小心。”

朱常洛躺在地上，见火球射来，忙就地十八滚。张道乾奔至，拔出长剑，刚要去杀朱常洛，斜刺里一柄软剑刺到，张道乾侧身避过，徐岱岳挥舞藤蛇剑横扫而出，张道乾长剑一架。

这时白云双剑、祖大寿和吴襄也来助阵，三把剑，两柄朴刀将张道乾围在当中，展开了狂攻猛打。

牟荣添觉得己方没有必胜的把握，唯恐太子有所闪失，叫道：“徐侍卫，你保护太子先走。”

徐岱岳退出战团，叫道：“太子快上马，咱俩先走！”

张道乾被四人围住，不得脱身，叫道：“大和尚，拦住他，别叫他跑了。”

空空猛攻一掌，将牟荣添逼退，一个箭步蹿到朱常洛切近，抬掌便打。朱常洛自幼习武，有些本领，侧身一避，将这一掌躲了过去。

牟荣添和徐岱岳杀来，空空躲闪招架间，毙了身旁的三匹马，张道乾那边百忙中射出火球，打在其它战马上，有两匹立毙当场，余者在疼痛的嘶鸣声中落荒而逃。

朱常洛见无马可骑了，急的直跺脚，心想：“糟糕，这可如何是好？”

牟荣添频频进招，将空空缠住，徐岱岳拉着朱常洛向北飞奔，眨眼之间就跑没影了。

张道乾见朱常洛没了，叫道：“大和尚，你怎么回事？不是叫你拉住那小子吗？你怎么让他跑了。”

空空闻之不悦，嚷道：“你是我爹呀，我得听你的？老衲倒想拦着他，可牟荣添这小王八羔子把老衲缠得死死的，老衲有什么办法？”

张道乾恨恨的说：“你是我爹行了吧。”

空空叫道：“少他娘的废话，把这些小王八羔子都弄死。”说着加紧向牟荣添进招。

牟荣添见自己的白虎刀法在空空面前一点用都没有，难伤其分毫，想要取胜，只能寄希望于怒气神功了。

这时空空挥掌当胸拍来，牟荣添用铁布衫防御，假装躲闪不及，冒着生命危险，硬吃了这一掌，被打翻在地，故意将虎头刀脱手掉落一旁。

空空不识有诈，抓住时机，进步上前，叫了声“小王八羔子，老衲让你们父子团聚！”举起巴掌，就要往牟荣添头上落。

牟荣添抬手波飞，空空以为刚才那一掌把他打残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见冲击波迎面射来，不及躲闪，惊叫声中，被打了个脑浆迸裂，万朵桃花开。

牟荣添拾起虎头刀，仰天大叫道：“爹！孩儿给你报仇雪恨了！”

张道乾闻言一怔，甩目观瞧，见空空挂了，心知这仗没法打了，再打下去，自己也得玩儿完，纵身跳出白云双剑等人的包围圈，落荒而逃。

祖大寿叫道：“牟大人，追不追？”

牟荣添知道追也白追，根本追不上，说道：“随他去吧。”

董扶舆满以为空空能干掉牟荣添，再追上太子，把太子也灭了，日后福王登基，他就是开国功臣，不料空空这么不中用，竟反被牟荣添所毙，心下懊恼不已。

他刚才对战张道乾，是出工不出力，装模作样，和夏枝溪联手使出的白云双剑合璧剑法，配合的一塌糊涂。

夏枝溪对此很是不满，叫道：“师兄，你把脑子落在军营里，没带出来呀？”

董扶舆心情本就不好，听他这一冷嘲热讽，好似火上浇油，怒火更炽，没好气的嚷道：“咋了？”

夏枝溪叫道：“你刚才打得什么玩意儿，稀里糊涂，乱七八糟，全无章法，双剑合璧是这个使法吗？”

董扶舆叫道：“我就这么使，咋了？”

夏枝溪道：“你脑子进水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董扶舆叫道：“你他娘的脑子才进水了。”

夏枝溪一听这话，也搂不住火了，叫道：“你还没完了，你想咋的？”

董扶舆叫道：“你想咋的？”

这对师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吵了个不可开交。

牟荣添发觉董扶舆今晚的言行有点反常，留意到刚才他在激战之时未尽全力，也瞧出张道乾对他手下留了情，隐隐觉着这其中定有蹊跷。

牟荣添把董扶舆当成自己的生死兄弟，不愿往坏处想。

这时白云双剑越吵越凶，都把家伙亮出来了，要大打出手。

祖大寿和吴襄一直在解劝，可他俩说话不好使，白云双剑根本不听。

牟荣添一皱眉，叫道：“你俩够了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当口，吵什么吵，一人少说一句，咱赶紧去找太子。”

董扶舆重重的把剑还鞘，叫道：“姓夏的，老子回头再找你算账。”

夏枝溪哼了一声，叫道：“我等着你。”

吴襄觉得好笑，心想：“这俩人可真有意思，多大点屁事，至于的吗？”

牟荣添等人发足朝抚顺方向狂奔，一口气跑到抚东长城隘口，也没遇上太子。

牟荣添道：“这不对劲儿呀，按理说太子的脚力不如咱们，应该能追上呀。”

吴襄道：“或许是赶巧太子和徐侍卫途中休息，咱们错过去了。”

牟荣添道：“有这种可能。”

祖大寿道：“要不咱再回去找找。”

牟荣添道：“正当如此。”

这五人又往回跑，在歇马城附近遇上了败退下来的明军，一眼望不到边。月光下，只见走在头里那些兵卒，一个个满面血污，狼狈不堪。

牟荣添叫道：“哪个见着太子了？”他调动真气，用千里传音术发声，这一嗓子传出多老远，连走在最后面的军卒也清晰可闻。

牟荣添边跑边喊，又问了两遍，忽听一人叫道：“牟千户，太子没和你在一起呀？”只见十几骑马奔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熊廷弼，身后跟着李如桢、刘綎等众将官。

熊廷弼的头盔也没了，发髻散乱，脸被烟火熏得漆黑，神情沮丧，好似斗败了的公鸡。

双方凑在一起停住，牟荣添道：“我们在苏子河边遇上了东厂的刺客，我让徐侍卫保护太子先走，等我们打跑了刺客，太子却找不着了，真是急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