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湖，车光远召开了一个短会，就香港大成集团在东湖考察投资事宜做了进一步安排、部署。通过上次和大成集团驻东湖代表童滟秋的见面会，车光远已作出判断，大成集团对东湖的投资环境还是表现出了很足的兴趣。

这其中，让车光远最为兴奋的是，童滟秋当即表示，愿意向总部汇报，如果可能，届时将拿出两个亿的资金重启东湖地下商城项目。

“两个亿啊，同志们。”这一消息，无疑给搁置多年的东湖地下商城项目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即使，到目前，它还是一个口头上的承诺。

要说东湖地下商城项目，也有些年头了。最初，该项目由几个浙商共同投资，不料，被吹嘘的足以上天的浙商其实是十足的假货。圈了地，然后向银行贷了款，转眼就没了踪影。建了还不到三分之一的地下商城项目，被迫停工。时任商城总指挥的马如龙也备受外界的指责。

有很多人说，是马如龙和浙商串通一气，骗了银行的钱，马如龙也从中渔利。反正，说啥的都有。负面的东西一大堆，却没人站出来解决问题。

马如龙大喊冤枉，由一开始的积极乐观的态度，一下转变成不闻不问。东湖地下商城项目随即成了一个没人敢提、没人敢碰的敏感话题。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地下商城项目一开始就是马如龙积极引入的。当时，还是他在县委常委会会上向各位常委拍了胸脯，打了保票。说让各位常委放心，他可以为那几位浙商的实力作保证。谁知，一向精明的马如龙却上了浙商的当。

后来，一位台湾商人看中了地下商城项目。他承诺重塑地下商城，力争在三年内将该地段打造成东湖，乃至省内最著名的商业圈。同时带动东湖周边，甚至邻省的相关产业。更为诱人的是，那位林姓商人还当即向东湖县政府缴纳了一千万的项目保证金。

面对如此诱人，又有诚意的商人。任何人都是没有理由拒绝得。这其中自然包括车光远。但令车光远没想到的是，除了他自己外，剩下的几个常委无一不兴趣索然。一提让他们担任项目的总指挥，他们的脑袋便像拨浪鼓一样摇的唰唰响。

“车书记，不是我们不想当这个总指挥啊。实在是……”

“实在什么？”车光远当即在会上黑了脸。他不相信一个人都不会站出来。

“实在是教训太过深刻啊！”

“什么教训，难道我们摔了一个跟头，东湖的经济就不发展了吗？！”车光远将桌子拍得海响。

桌子拍得再响，但就是没人肯站出来挑这个担子。无奈之下，车光远只好亲自挑了这个没人要的担子。

项目很快开工，一开始就朝着好的势头发展。没想到，项目进行到一半时，出了一个小插曲。但也就是这个小插曲，使得东湖地下商城项目再次被迫停工。

其实，也不是多大点事。那位姓林的老板中年丧妻，膝下有没有子女，孑然一身。来到大陆不久，林老板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位少妇，当然，起初，他是不知道的，人家也不会告诉他。

也难怪，林老板又是一个情痴。想必是日子久了感情上没了寄托的缘故。那位少妇三下五除二就把林老板搞得晕头转向。豪车、豪宅等等奢侈品一应俱全。

就在林老板徜徉在爱情的深海中时，他却被一个自称是那位少妇丈夫的男人将他们俩抓到了床上。一顿暴揍之下，对方给了林老板两条路，一是以强奸罪报案。二是拿500万了事。

林老板又气又羞，忍痛拿出了500万。第二天，林老板便宣布撤资走人。车光远一听人家要撤资，一下慌了神。他当即责成有关部门查明真相。一查才知，那两个人原来是职业干“仙人跳”的。林老板是他们做这种生意后，碰到的最大的一个客户。

两人随即因涉嫌敲诈勒索罪被刑事拘留。车光远原想给人家亲自赔情道歉，然后在小范围内消化此事。不料，一个好事的记者将整个事件捅到了一份当地的报纸上，顿时，舆论哗然。这样一来，姓林的老板哪还有脸再在东湖呆下去啊。第二天就带着他的秘书飞走了。

地下商城再次受挫，无疑让车光远在东湖官场颜面尽失。其中，笑得最灿烂的便是马如龙。

“我说什么来着？地下商城就是一个魔咒！谁动谁死！”

之后，地下商城项目便成了一个死结。无人敢碰，无人敢结！

直到香港大成集团驻东湖代表童滟秋的到来，又让车光远看到了一丝希望。希望是啥？希望就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希望就是拯救东湖地下商城项目的一双大手啊！

如今，这样的时机已经出现。他能不抓住吗？

车光远收回思绪，说：“同志们，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敢失败，不敢承认失败。这才是真正的失败。”车光远看了一眼在座的各位常委们，“这次，这个大梁还是由我来挑。我希望大家跟我拧成一股绳，有力一处使。我相信，通过我们大家的共同努力，一定可以重启地下商城项目。”

会场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份沉默意味着什么。

当时，林子锋就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他一边听车光远讲话，一边在脑子里认真琢磨着车光远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林子锋以为，车光远主动站出来挑了大梁，便不会有人说什么。不料，车光远刚说完，便有人提出了质疑。

“我反对！”县长夏海东说。

“哦？说说你的理由。”车光远将目光递了过去，温和地投到夏海东脸上。

夏海东把两只手交叉放在面前，表情严肃地说：“地下商城项目风险太大了。谁也不能保证这个香港大成集团就不会成为之前的林春生。”林春生就是那位台湾老板。

夏海东继续道：“我们再不能折腾了，与其让某个集团介入，还不如先把该项目搁置起来，留作他用。”

“留作他用？”车光远问一句。

“是的。我的想法是政府拿一部分钱，然后由商户以入股的名义再出一笔钱。由政府和商户共同开发该项目。其他民间资本暂时不予考虑。”

夏海东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已炸开了锅。林子锋清楚地听到，已经有不少人在暗中支持夏海东的提议了。

风向突变。一时超出了林子锋原有的预想。林子锋原以为，只要车光远提出由自己挑大梁，其他人便不会站出来说什么。但事情就是这样，往往是你认为毫无悬念的事，越是会在节骨眼出岔子。

“嗯，有意见，是好事。畅所欲言嘛！”车光远意味深长地看着夏海东说。

林子锋注意到，说这话时，车光远的脸上隐隐浮上了一层不快。是的，不快！东湖地下商城项目，已经流产两次了。一次是在马如龙手里，一次是在车光远手里。如今，马如龙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的一摊子烂事就都撂到了车光远头上。

可想而知，车光远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的。人们常说，压力是无形的。但在林子锋看来，压力其实是具体的，而且是有形的。很多时候，压力就是众人的一个个眼神，就是一张张生硬的面孔。

利益！

林子锋忽然想到了这个词。

夏海东不同意香港大成集团介入，一定是伤害到了他的利益，或者是，他在其中并得不到什么具体的利益。

“既然海东同志有不同看法，我看这件事就暂时放一放。但香港大成集团的诚意，我相信大家是能够看到的。昨天，我和童滟秋小姐又谈了一次。她已经代表她们总部原则上同意了我们提的条件，即地下商城建成后，安排原市场路1000名商户优先入驻，并由她们集团提供创业培训和指导。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啊！”

那天的会议终究没有形成统一意见。令林子锋没想到的是，给夏海东投赞成票的竟占了大多数。支持车光远的却寥寥无几。

看来，大家都被投资商给吓怕了。如今这年头，政绩谁都想要，但风险却少有人敢担。

会议结束后，车光远将林子锋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小林，对今天的会议，你有什么看法？”刚进办公室，车光远便抛给林子锋这样一个问题。

两位主要领导对同一问题有不同看法。这在官场里是常有的事。但车光远现在问这个问题，很明显，他还是很不甘心的。官场里，看似有很多领导，其实，一把手才是真正的领导。人们常说紧紧围绕在某位领导周围，这里的领导，当然是指一把手。

政见不一，往往只能通过斗争才能得出结果。一是一方向另一方彻底妥协。二是在斗争中有一方落败，间接地接受另一方的政见。

而一位好秘书，所能做的，就是主动站出来调和两者之间的矛盾。通过某种巧妙的方式，化繁为易，化腐朽为神奇。最终将意见统一于主要领导那儿。这才是一位好秘书应该想的，也是应该去做的。

想到这里，林子锋诚恳地对车光远说：“车书记，请把这件事交给我，我去给夏县长做工作。我相信我会说服他的。”

车光远见林子锋如此自信，很诧异地盯住他望了好一会：“你去？”

“是，我去！书记请放心，我一定能说服他。”

事实上，刚才在会场里，林子锋已经在心里有了一个计划。他十分自信地认为，他会说服夏海东的。但这一切都要借助一个人——童滟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