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秀失魂落魄地被九黎押去了暗牢，红锦目送她们前行了片刻，随后便连拖带哄地把桌子底下的春杏给拉了出来。

“王……王妃娘娘……春秀她，她竟然是刺客么……春杏有话要说！”春杏瑟瑟发抖地在红锦和云澈面前跪了下来，“前日您被王爷罚去打扫卧房的时候，春秀曾经从架子上拿了一封王爷的手令，原本是想要嫁祸给王妃您，便把那封手令给烧了……”

“她烧得那一份是先前从我书房中偷取的空白手令。”云澈淡淡道，“你先前隐瞒此事有过，但今日举报有功，不治你罪。”

“谢王爷！”春杏又是感动有时候怕，眼泪像是豆子一样哗哗往下掉，“奴婢以后定然更勤谨地服侍您，绝对不会再出疏漏了！”

“春露没了，王妃身边缺个丫鬟，你便跟着王妃吧。”云澈突然说道。

什么？

跟着她？

这是真的想给她个丫鬟，还是想多安插一个在她身边监视的人手？

红锦挑眉。

春露已经走了好些天了，若是云澈真的想再给她一个丫鬟，早就给了。

偏偏等到现在赦免了春杏，春杏对他感恩戴德、誓死效忠的时候把她派过来，这不就是妥妥的安差个眼线在她身边么？

“多谢王爷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我身边已经有阿桃了，并不缺人照顾。再说，有些人是不可代替的。”红锦面无表情地对空气说完，又缓和下脸色，对战战兢兢的春杏道，“既然王爷身边不差你这个帮手，不知道春杏你愿不愿意去灶房帮忙？灶房每日要给云王府上下几十号人做饭，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如果能多你一个帮手肯定是十分开心的。”

“春杏愿意！”春杏连连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尽是感激的神色，“只要能为王府帮上忙，春杏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那我便代替灶房里的伙计们谢谢你了。”红锦对春杏认可地一笑，随后转过身，对着云澈的方向福了福身，“请问王爷还有什么要吩咐臣妾的？若是没有，那臣妾便先退下了，还要去买明日给王爷晚膳准备的食材。”

……

她找的理由真是正当，用他给她的担子来做道别的借口。

“你先下去吧。”云澈虽然总觉得胸中似乎憋闷了许多话想说，但每每张口，每每看到红锦连虚伪的假笑都懒得再装下去的面容，便什么也说不出口。

罢了。

他什么也不该说。

红锦是很不待见云澈的，出去买菜既是避开他的借口，也确实是一件她想做的事情。

但出门之前，得先填饱肚子，也正好带春杏这个新员工去熟悉一下有爱的大家庭。

她们和灶房里的大伙们一同忙完了给云澈的午膳，又跟大家一起做了鸡蛋蔬菜汤面，虽然一顿饭朴素简洁，但是大家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吃得十分快乐。

阿云性格最活泼，是这一群里的开心果，春杏也是个性格活泼的，一直在春枝面前被压着的纯真快乐被灶房里的伙伴们激发出来，连连讲了几个笑话，把大伙都给逗得乐不可支。阿吉跟春杏一唱一和，时不时还跟阿云互怼，两个人怼得凶了，阿莲就赶紧放下饭碗来当和事佬，气氛马上就又轻松起来。阿青一直沉默着，跟其他几个伙计坐在一桌默默地吃饭，但是每次听见好笑的事情，嘴角也总会上扬几分，笑容其实十分憨厚。

红锦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心里十分温暖。

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就只有这一个地方让她感觉到了家一样的温暖，灶房里的每个人都和善友好，虽然嘴上总是王妃王妃地叫她，但是她与他们之间却没有任何疏离隔阂，就像是亲密的一家人一样。

虽然慕容红锦是有家的，她的爹爹和两个姐姐们都对她极好，但是红锦与他们相处的时候却并没有很放松很开心。

一方面是因为她毕竟不是真的慕容红锦，和那些对她了如指掌的家人呆在一起，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自己的言行举止会不会露馅，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另一方面，当她在看着慕容家的人的时候，便无法忽视原书中她们每一个人的惨痛结局。

红锦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全心全意地对她好，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们在书中的死状，她就会害怕，会担心，会畏惧自己走出的每一步，是不是能够拯救她们，又会不会因为自己一步踏错而害得他们惨死。

她喘不过气来。

在云澈这里寸步难行，在慕容家里肩扛重担，偏偏这一切还不能说给任何人听，没有人会理解。

她还是需要去做一些能够让自己快乐起来的事情。

吃完午饭，红锦便准备出王府。

九黎像是个随叫随到的保镖一样，红锦还没说要硬着头皮去求云澈，就见一身黑衣的九黎已经站得笔直地等在外面了。

“九黎侍卫，我要出门一趟。不知阿桃现在在什么地方？”红锦歪着头问。

她还没有好好地逛过京都的街呢，今天便借着买菜的由头去逛一逛好了。

九黎低头行抱拳礼，“阿桃姑娘在接受训练，百日里恐怕不会出现在王妃面前。”

接受训练？

红锦微微皱眉，这用词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不是在跟着王嬷嬷学习规矩么？这么多天，应该也学得差不多了吧。”

九黎顿了顿，“是训练一些其他的事项，王爷特别吩咐的。未经王爷允许，属下恐怕无权泄露。”

其他的事项？

还能有什么事项……

不会是在教阿桃学武功吧！

仔细想想，倒是有这个可能。

阿桃天生蛮力，与众不同，身上没有一点功夫倒是可惜了。

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学点功夫，以后能派上的用场岂不是更大，自己甚至也有机会跟阿桃一起直接逃走了！

至于云澈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训练阿桃，红锦想不通，但是她觉得绝对不可能就是担心她的人身安全这么简单。

难不成他是想把阿桃培养成自己新的心腹侍女，像春露一样加以利用？

哼，那他可别想！

阿桃那姑娘虽然单纯，但是可是她红锦的人，红锦是不会让自己的丫鬟被云澈利用的团团转最后还随意舍弃的。

红锦心中有数，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那如果九黎侍卫有时间的话，不如就陪我再上一趟街吧？你也知道，你家王爷的口味是很难伺候的。”

“属下这便去备车。”

九黎动作极快，很快便叫好了王府备用的马车，带着红锦从王府的侧门出发了。

马车不快不慢地行驶良久，红锦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突然便敏锐地听见自己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不由得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她后面就是马车的车壁，中间也不是中空的，哪儿来的声音？

正怀疑着，又听到“啪嗒-”一声响，就仿佛是有人在往马车上扔小石子似的。

“九黎侍卫，麻烦停一下车。”红锦扬高了声音道。

九黎将马车缓缓停下，挑起车帘，冷峻的侧脸藏在车帘后，红锦只能看到他贴身的黑衣，“王妃有何吩咐？”

红锦也不解释，从车帘的缝隙中往外一钻，突然的动作差点撞进九黎怀里，把他惊得连连后退，纵身一跃直接跳下了马车。

红锦：……

她有这么可怕么？

九黎为什么每次都躲得那么远啊，就好像她是僵尸似的，靠近了会被传染不成？

“我就是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红锦自然地搭上九黎伸过来的手，撑着自己娇小的身躯往下一跳，跳下了马车。

马车后面不远处有条小巷子，看起来就是红锦方才听到响声时经过的地方，只是这么往后一看，除了远远的几个路人，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况下。

“王妃，不如您留在马车上，属下去查看。”九黎看着那巷子皱了皱眉，他能感觉到那巷子里似乎有人，但是距离稍远，他也估计不好具体的情况。

京都中虽然比其他地方要繁华，但是有一些乞丐的，若是有流民看到他们的马车打起坏主意，刻意尾随，那便是需要万分谨慎的大事。

红锦想了想方才那几枚石子，摇了摇头，“没事，你在我后面跟着就好，也别跟得太近了，你老是冷着张脸，不苟言笑的，我怕你会吓着他们。”

九黎：？

红锦脚步轻快地便往小巷口去，九黎如临大敌，急忙跟上。

红锦敢这么大胆的原因很简单。

若真是什么心思叵测的坏人，干嘛还要对着他们的马车扔小石子呢？这不是在刻意吸引她的注意么。

而且还是扔小石子这么童趣直接的手段，想也知道应该只是小孩子了。

视线一转，狭窄的巷子向里面弯绕延伸，缝隙里长着一丝青苔的青石板上，正蹲坐着一个头发脏污蓬乱，衣衫褴褛破旧的瘦弱小男孩。

他一双大眼圆溜溜的，黑白分明，与红锦对视上的那一刻分明地生出了几分怯意，更多的却又是坚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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