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久的时光之旅已经结束了。

在过去的记忆中漂流的白娅回到了现在，前方则是尚未确定的未来。

而此刻，正好也是个清爽的早晨。

（此处插入BGM“结语”）

1:52 S

白娅伸着懒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伸展开背后那三对发出淡淡光芒的白色羽翼。

包裹在她灵魂外面的肉体，也就是她人类的部分在《方舟世界》游戏里捏出来的角色模型，此刻已然崩解消失了。但是白娅仍然收敛自己的神力，让自己的灵魂尽量保持着那幅狐耳艾琳的样子。

（虽然我看起来好像是为了安娜和奥丁的事情而被母亲送来凡间，但现在回想起来，或许这其实是为了我自己。）

她作为天使长米娅的部分有些漫不经心地想到。

（我在穿越之前，在地球上看到过一句话。和从一出生起只知道善的天使不一样。人类因为是带着恶而以善来生活的生物，因此，比只知道善的天使来的更加优秀。）

她作为人类，也就是穿越者白羽的部分这么想。

（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胡说八道啊。如果所有天使都是一出生起只知道善的话，就不会有安娜她们那样的堕落天使啦。）

天使长米娅在心中叹了口气。

（那就别把事情想得那么严肃，就当作是下凡来参与了一场戏，演绎了一个可供人欣赏的故事吧。）

穿越者白羽继续笑着想。

（我刚才看记忆的时候就觉得，你作为天使长的时候实在是一本正经过头了。姐姐造反，被奥丁偷个苹果，就变得那么沮丧。这哪里还有我们天下无双霸气侧漏的白娅狐狸的样子？）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个霸气侧漏的白娅狐狸，也是当天使长米娅和人类白羽融合之后才真正诞生的存在嘛。

最古老的天使长和现代地球人的融合居然能诞生出如此美妙有趣的结果，还真是不可思议。

白娅结束了这种精分一样的自言自语，让自己的自我重新统合好。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卡卡罗特，结果到头来其实我一开始就是贝吉特啊。

之前被米莉尔用【伟大秘仪·最终圣战】召唤出来的那一百五十四名炽天神使在这个时候朝白娅围了过来。对于凡人的眼睛来说，这些天使们是陌生的，可他们却并不是第一次和白娅打交道。当现在的白娅看到他们的时候，她也想起自己其实一直以来都和他们相熟。所以她现在可以一个一个对他们说：“原来是你啊。”

现在的白娅终于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师父！”

娜娜也冲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抱住白娅。但接触过师父那么多次的她立刻察觉到白娅的触感和平时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明明体型和平时一样小小的，但白娅现在的身体却在接触到的时候传出厚实与凝重的感觉，就像大家脚下的大地一样。

这是存在规模的差距。

“没事，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白娅抚摸着娜娜的脑袋，开口安慰她。她的动作有一种奇异的流畅，比以前要更加优雅。她的举止散发出一种纯洁超凡的气质。而且白娅抚摸娜娜的动作十分轻柔，用的是极其轻微的力度，就好像她必须非常小心，以免像戳破泡泡那样把娜娜的脑袋碰碎了。

“大君殿下。”

一个炽天神使开口了。这还是娜娜她们第一听到炽天神使正常说话。他们的声音中隐含着雷霆的轰鸣，而且这还是在他们压低了声音之后。

“您的记忆已经恢复，您在地上的使命已然达成。是时候回去了。”

“我知道。别那么急嘛。”白娅悠哉地摇着尾巴，“太阳才刚刚升起来。给我留个与弟子伙伴们吃早餐的时间吧。这要求错了吗？”

炽天神使们面面相觑，然后一齐摇了摇头：“既然您的记忆已经恢复，那么您想要的东西就再也不会错了。”

啊啊，钦定，一切都是钦定。

白娅心中人类的那部分忍不住继续吐槽。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件事不是钦定的——那就是“选择”。这是所有智慧生灵最大的力量与责任。每个智慧生灵都可以决定自己要如何抉择，要接受什么或不接受什么。

而且被钦定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米娅通过和白羽融合共享了只属于人类的荣耀，而白羽更是直接从一介凡人变成了天使长。正如白娅之前所说，命运（钦定）不是为了折磨人存在的，而是为了造就人存在的。

“佐拉哈露丹玛，这片内海能把破坏神的罪恶之力阻挡在岛内，不让它们外泄出去吗？”

她转向自己曾是米娅时养大的梦境之龙。粉发的小女孩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然后歪了歪脑袋：“一千年左右的话肯定不会有问题。”

“一千年啊……”

如果自己七年奋力战斗的结果能够守护这个世界一千年，那绝对称得上是赚大了吧。

“大家，跟我来吧。”

白娅向自己亲近的伙伴们招招手，然后带着她们传送到阿斯嘉特的边缘。因为整座岛都掉进了这片内海之中，所以这里现在是海边。白娅在海里给每人抓了一条鱼，在海边升起火堆，烤鱼给大家吃。

娜娜、未那、帕梅拉、芙萝伊、米莉尔、雅雪莉法……这是她们所尝到过的最美味的一顿饭，但是大家都只是默默吃着鱼，不讲话。她们都不是笨蛋，隐隐约约能察觉到，这恐怕是她们在这个世界与白娅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老实说，我心里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和你们讲，但是我时间有些不够。”白娅温和地对她们说，“所以我以后会在天上不断对你们说的。不论何时你们都能呼唤我的名字。我不一定会回答，但我一定会听到。”

“小白……”雅雪莉法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一定要走吗？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啊？不管你是得到了更强的力量还是怎么了，你本质上都没有变吧？只要和以前一样继续住在凡间不就好了吗？”

这是娜娜她们说不出口，但几乎都想要说出来的话。

“雅雪，离开凡间回到天界，对我来说既不是奖赏也不是惩罚。天界才是我的家，这只是一开始就注定好的事。”白娅无奈地回答，“邪恶的势力已经受到重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那些妖邪之物都不会再敢觊觎这片大地。我需要留在这个世界做的事情已经没有了。”

“但是，师父，就像你曾经说过的，这个世界并没有单纯到能因一时的胜利而得救。就算巨恶被打倒了，一切也不会马上就变好。”帕梅拉低声说，“你为什么不能留在我们身边，用你的力量和威严继续指引我们？”

“龙火时代的龙也是这么想的，但造成的结果就是世界的停滞。神之类的存在不该伫留于人们触手可及的地方，因为这必然会导致人们陷入怠惰，自己放弃自己创造的能力和自由的意志，不管有没有恶意或奸计掺杂其中都一样。”

白娅说到这里，突然伸出尾巴把雅雪莉法拎了起来。

“说起来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在你这里做。”

“啊？”

还没等雅雪莉法问要做什么，白娅就一甩尾巴，把她抛入海中。

不仅如此，趁着雅雪莉法在海里扑腾的时候，白娅抽出黄金巨锤，从锤头的侧面拔出那根小臂长短的黄金钉子，钉进雅雪莉法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

雅雪莉法像杀猪似得拼命惨叫。

“忍一会就不痛了，你以前没看过牙医吗？”

白娅一边这么说，一边握住长钉，用力向上一拔，把一颗很小很小，大概只有拇指那么大的黑紫色光球从雅雪莉法体内拔了出来。从海里爬回来的雅雪莉法还没开口抱怨，就先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她不再是个魔精灵了。

她变回了奥火时代末期，黑暗精灵的女王与魔神安娜狄艾尔签订契约之前，那些没有被邪能污染的纯粹原种黑暗精灵。

“看来这就是为什么当初母亲会告诉我‘你不能消灭安娜，因为安娜若是被完全消灭，你也会失去很重要的伙伴。’了。”

白娅嘀咕着，把这颗小光球握在左手中，然后又把自己那三个召唤兽都召唤出来。

“费尔南德斯，尼德霍格。”她对这两个黑漆漆的召唤兽说，“从今日开始，你们就要与我同在乐园里了。”

费尔南德斯恭敬地上下晃了晃身体，有如点头。它当年向白娅祈求分得真理的无限之力，以满足自己永远的饥渴。从今往后，它便不再会感到饥渴，也不再是恶魔了。

但是尼德霍格还是有点不开心。

“吾之卵……”

白娅当然听得见他在碎碎念什么。

“你是条好龙，但是我对你实在没感觉。别担心，我会帮你安排别的姻缘的。”

时间不容浪费，所以她这次很干脆地给他发了张卡。

结果尼德霍格瞪了白娅一眼，不满地趴下身去。

“明明是吾先认识汝的……”

而且他还在说这种话。

算了，这种事情急不来。以后到天界之后再慢慢开导他吧。

白娅把这两个召唤兽召还，然后转向自己的最后一个也是第一个召唤兽。

“艾璐芙，你想起自己是谁了吗？”

被问及这个问题，让小妖精艾璐芙的脸上露出忧虑之色。

“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抱歉，白娅。我……想不起来。”

我既可恨又可怜的姐姐啊。

她纠结的表情让白娅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救赎你的灵魂究竟是一件多费力的工作，才会连一本一百多万字的书都做不完？莫非这仍是因为我能力不足？

（我觉得是你思路有点歪了。）

她心中地球人白羽的那部分又慢悠悠地钻出来。

（或许你姐姐需要的救赎是某种我们从根本上就没法提供的东西。）

哪有那种东西啊？

“艾璐芙，我们的母亲对你的未来有着特别的安排。”白娅用右手轻轻握住自己姐姐的灵魂碎片，“我相信母亲的大能，也相信你——即使在亘古之时我对你的信任两次都毫无意义，这一次我仍然愿意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在天上重聚。”

她说完这番话，就对艾璐芙吹了一口气。小妖精立即合上眼皮，倒在白娅的手中，开始安详地打起呼噜来。

从天上突然吹来一阵气息，吹到白娅的两只手上。艾璐芙的身影和那团小光球便凭空消失了。白娅在对自己姐姐的救赎工作上需要她来做的部分就此结束，接下来便要交托给下一位选手。

仿佛是与白娅这样的念头相对应一般，一团金色的云彩慢悠悠地从天上飘下来，停在白娅面前，似乎在等她踩上去，然后再把她接引上天。

时间所剩不多了。

“芙萝伊，帕梅拉，米莉尔，雅雪莉法，未那，能够认识你们，我很高兴，也很荣幸。”

白娅望向自己的伙伴，柔声开口。

“你们中有很多人表示自己是我的朋友，这种温暖的感情现在仍然在我的心中发光。所以作为朋友，总有一天我们会在天上重聚。”

帕梅拉咬住自己的嘴唇，米莉尔和芙萝伊尽量保持平静，未那则是一脸完全没问题的样子——不管她的神在哪里，她永远是白娅的巫女。只有雅雪莉法脸色煞白，眼睛里噙着泪水。

“……师父？”

不知为何，在场之人中只有娜娜，没有被白娅送上这样的祝福。娜娜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我愚蠢的弟子。你是真的迟钝到需要我亲口说出来吗？”白娅一屁股坐上那团软绵绵地，像棉花糖一样的云，然后向娜娜伸出右手，“说得那么清楚会让人不好意思的，但意思差不多就是那样。”

就在娜娜惊讶的瞬间，她的左手被白娅握住了。

“一生都想要待在一起的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几个。所以对我来说如果要选一个的话，有娜娜就好了。我最想携手一起走向未来的人就是娜娜。”

“……哎？”

娜娜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正好相反。

白娅那仅剩的右眼正与她对视。那是仿佛会被吸进去一般，和清澈的天空一样的颜色。

芙萝伊、米莉尔、帕梅拉她们的脸上都流露出“啊，果然如此”的心思，雅雪莉法则是露出脑袋被球棒打到一样的表情。

“你们别想歪了，我不追求不纯洁的关系。你们为什么要绕到那个上面去呢？”白娅瞪了她们一眼，“说真的，你们为什么总是能绕到那个上面去呢？天使本质上没有性别，这只是亲密的互相支持的关系罢了。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强大到仅凭一个就背负一切，没有任何生灵不需要互相支持的关系。就连创造神都不例外。”

“但是，娜娜，如果和我一起去天界的话，你或许就再也不能回到凡间了。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吗？”

“师父，如果会后悔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会和你一起离开家乡了。”娜娜眨动着自己紫水晶般的双眼，突然流露出调皮的神色，“说到这个，师父，你当初带我离开家乡的时候还揉着我的脑袋说，‘我一定会陪你回来’的呢。”

那种四百多章前的flag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收了吗！？

看到白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娜娜伸出右手，握住白娅的左手，露出发自内心的快乐笑容。

“白娅师父对我来说，永远都是最重要最特别的人。无论何时，我都要与你在一起。无论苦难也好，悲伤也罢，幸福也好，喜乐也罢，只要你在我身边，我都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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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有一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