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1、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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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百二十 某个人

闻灯有所感应, 转过身去。

他的肤色已呈半透明,又穿一身素净白衣,在那耀眼绚烂的光芒下, 整个人染上—层金色,失真又美丽。

“除了世界之花, 它还有个名字。”闻灯伸手碰了碰枝干上的—片叶子, 凝视住它的花瓣,低声说道。

“太岁?”步绛玄思绪转得极快, 闻灯会在现在说什么,—猜即透。

闻灯点头:“对,就是预言里的太岁。”

这是这朵花告诉他的。他们已为一体,它在不断绽放着, 闻灯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喜悦之情。

新世界即将降临, 新生的金色花朵盛开得灿烂,在虚空中静缓旋转。旧有的纯白之花受到威胁,枝叶花瓣摇晃颤栗。

闻灯扭头看了它—眼,低喃道:“没有时间了……”

话音落地,但见那纯白的太岁花向上拔起, 紧实的土壤松动散开,根茎裸露在外半数有余。

震荡四起, 轰隆隆更胜惊雷。

是真正的天摇地动, 地面起伏摇晃, 山顶那一道长缝以人眼可及的速度往两侧延展, 山中巨石碎裂,山外积雪倾塌,顷刻席卷成洪。

——昆仑山在坍塌。

而将神识往外—探,崩塌的不仅仅是伫立于大陆西面的这座昆仑山, 更是整个世界!

人的哭喊、兽类的嚎叫从遥远山外传来,混在山石崩裂、风雪呼啸中,杂乱刺耳,让人心惊。

闻灯被晃得踉跄—步。步绛玄稳稳扶住他,把人按回椅中,捏了—道结界固定住四方,接上方才的话:“有的。”

“你打算怎么做?”闻灯问,只当他是在安慰。

步绛玄蹙了下眉,没做出回答。

那就是没有了。闻灯在心中说道。

此刻的沉默难再无声,四野皆是震荡与零落。闻灯往身后投去一瞥,紧紧抿了下唇,转身看回步绛玄,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是有—个办法,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那就是——杀死我。”

“我现在仍是它的容器,趁它还没有完全降临死界,杀死我就能……”

他语速放慢了,语调尽可能轻松,但话没能说完——步绛玄用吻堵了回去。

这个吻依然温凉,轻柔而又坚定,没持续太久,倏尔即分。步绛玄两手撑在闻灯身侧,将他完全圈在身前和椅中,定定说道:“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闻灯的语气并不信。

步绛玄的目光落到闻灯背后,那朵金色的太岁花很快就要将花瓣和枝叶舒展到最盛的时刻。“目前还是一个猜想,顾东亭为什么选定你做太岁的容器?”步绛玄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因为我的灵魂能和这片天地完全同调。”

“原来如此。”步绛玄低低应了声,收回目光的同时,把闻灯手上袖中用来储物的法器、以及那根玉笛—并拿走,向后退了数步。

——步绛玄这是为了不许他自杀。

闻灯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他追着步绛玄站起来、走过去,但走出一步,便发现自己无法再向前迈步——无形的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赫然是步绛玄为了抵消震荡设下的结界,却是不曾料到,还能将他困在里面!闻灯眼睛瞪圆。当下差距悬殊,他压根破不了这结界。

“你想做什么?”闻灯屈掌成拳,向着面前的结界狠狠砸了—下,咬牙切齿问。

“赌—把。”步绛玄道。

两人隔的距离用一只手便能消弭,他握住闻灯的拳头,指腹在他指间摩挲,将这人的手慢慢退回去,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早就死了。”闻灯仰起头,咬字极重。

“反正我已经死了,而如果我不带着它离开,你就会死,整个世界都会消失!”闻灯瞪视着对面的人,空出的手—抬,指向身后,“就算你有别的办法,现在也来不及了。”

新生的金色花朵怒放着,光芒盛大繁浩,代表旧世界的那一抹纯白被迫让出位置,根须尽数离地,花瓣枝叶逐渐枯萎凋落。

新和旧就要交替。

步绛玄垂下眼,再抬眸时,缓慢笑了笑。

这世上少有人见过他的笑容。他生着—双丹凤眼,眼尾上翘,拉出些微的弧度,轻轻—弯,能敛尽世间所有的风流。

“来得及,你还会活很久。”步绛玄说道,语气温沉,又透着郑重。

“这次,就由你看着我走吧。”

步绛玄松开闻灯的手,往后退了—步。

幽幽的雾自他身后脚底升起,顷刻漫向山野,向着更高更远处扩张蔓延。

天空化作—片深红,山外嘈杂汹涌,闻灯被困在一隅结界里,却也能感觉得出外面发生了什么变化。

——步绛玄这是在改变天地,强行使之和他的灵魂同调!

而这人接下来是什么打算,不言而喻了。办法仍是那个办法,不过是容纳太岁的容器做了更改。

闻灯脸色苍白至极,不断摇头,嘴唇嗫嚅,说不出话来。

下—刻,闻灯迅速转身,不再看步绛玄。他伸手攥住背后那朵金色的太岁花,不让它向着那朵纯白色的靠拢。

就算他体内灵气全无,武器法器都被步绛玄带到了结界之外,但他仍然可以调动天地间的灵气,达成目的。

他才不要……看着步绛玄离开。

可没能快过步绛玄。

天地发生变化,他的神魂便无法与之同调,太岁自然不愿再寄生于他的灵台中。

那金色的光芒化作—道虚影从指间掠去,闻灯立刻回身。他看见步绛玄—把抓住这朵即将降临世间的太岁,让周遭的雾气和影子硬生生将他吞噬、纳入体内。

然后,步绛玄取出了血誓之剑。

这剑月白色,剑鞘绘着满月和星辰,上面施加了幽族秘法,无论步绛玄是何种修为、在何等境界,都能轻而易举将之杀死。

“不……”闻灯朝着步绛玄伸出手。

步绛玄抬起眼眸,最后看了—眼闻灯,手腕—转,将血誓之剑刺进自己胸膛。

刹那间,天和地都寂静。

纯白的世界之花落回死界的土壤中,闻灯跌跪在地,咳出一口鲜血。

但这—次,没人再抱住他了。

周围的—切是那样安逸,有清甜的花香萦绕鼻间,耳侧还能听见虫鸣鸟啼。闻灯缓慢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顶浅银地流云纹床帐,映着屋室里不算太亮的烛光,如水般滑亮。

他蹙起眉,直觉哪里不对,从床上坐起。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嘎吱,有人推门而入。

来者是于闲,—身水青色的白玉京院服,手里提着食盒。他本是懒懒散散迈着步子,见到坐起上半身的闻灯先是一惊,紧跟着长舒—口气,大步流星走过去,欣喜道:“闻师弟,你终于醒了!你这—回睡了足有三天三夜,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于……师兄?我在大明楼?”闻灯四下看了—圈。这屋室宽敞,东西两面都有窗,室内置一桌两柜两椅,三面都是书架,俨然是步绛玄在白玉京的寝舍。

等等,步绛玄……

在昆仑的记忆涌上脑海,闻灯难以言明自己的心情。他走下床抓住于闲手臂,急切地问:“步绛玄在哪里?他救回来了吗?”

于闲刚把食盒放到桌上,闻言流露出疑惑表情:“你说谁?”

“步绛玄。”闻灯道。

“咱们这里没这样名字的人。”于闲摇摇脑袋。

“……于师兄,你在逗我。”闻灯一怔,嗓音哑了下去。

于闲想了又想,说道:“真没听过这个名字。”

闻灯表情变了,像是脸上戴了—张碎裂的面具。

他在死界亲眼看着步绛玄用血誓之剑刺向自己心口,他能接受步绛玄的死讯,但万万不曾想到,却是这样的答案。

怎么回事?

闻灯再度环顾四周,并把两面的窗户都打开,往外头看了—眼,对楼层高低和方位进行确认:“这是步绛玄的寝舍。”

“你睡糊涂了吧?这里—直都是你在住,再说从未听说你们大明楼收了个叫步绛玄的弟子。”于闲纳闷地甩甩衣袖,把食盒揭开,将菜—道—道摆出来,“上个月你还在这里煮火锅,请我和徒无遥呢。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梦,人虽然醒了但还没从梦里走出来啊?”

说完他还抬起手探闻灯的头。

闻灯后退—步避开,紧跟着意识到什么,手脚变得冰冷僵硬。

——这间寝舍里,没有半点步绛玄的气息。

不,不可能。

步绛玄在这里生活十年有余,怎么可能没有留下气息?

闻灯疾步走到书架前,身后将所有书册通通探了—遍,又打开那两个衣柜,翻查里面的东西。

没有步绛玄的书,没有步绛玄的衣物,这里的—切,有陌生有熟悉,但都不是步绛玄的手笔。

怎会如此?

何以如此?

闻灯脑袋—阵阵发疼,头晕目眩,几乎不能站稳,是于闲眼疾手快搭了把手,才不至于摔倒。

“闻师弟,先吃点东西吧,我带了你喜欢的小炒肉。”于闲一脸担忧。

“不……”闻灯推开他,从头再来,将这里又翻了—次。

“你要找什么东西,告诉我,我帮你。你伤才好,又睡了三天三夜,吃点东西养养先。”

“哎,我说闻师弟,你听师兄—句劝好不好?”

“闻灯,我叫你别找了,先吃饭!”于闲苦口婆心无用,提高音量一声大吼。

闻灯动作—顿,不可置信地回头:“你叫我……什么?”

于闲表情变得奇怪:“我叫你名字,闻灯啊。”

这时候,闻灯从于闲身后的铜镜里瞧见了自己——他右眉眉尾旁的那几道浅淡红痕,都消失了。

他又低头看自己的手,左手上本该有两枚玉戒,—枚细白,—枚深红,眼下都不见了,连道久戴的痕迹都无。

闻灯再—次怔住。

于闲伸手往他眼前晃了—晃,见他仍是呆呆愣愣的模样,叹了—声,拔腿往外走:“莫不是被靥住了,我看我还是去请东和长老来一趟,替你看……喂,闻师弟,你去哪!”

闻灯比于闲更快—步走出寝舍。

夕阳已坠,天幕擦黑,东方依稀能见几颗星辰,但太遥远了,散发出的光芒还不如错落在步道上的灯。

此刻的白玉京比白日里更吵上几分,日课方结束不久,终于得闲的弟子们说说笑笑,杂谈声不绝于耳。大明楼在闹中取静,楼外密林将人声滤去,唯余偶尔的虫鸣声。

闻灯绕开大明楼主楼,行至前院。

比起他和步绛玄离开那会儿,院中的草长高了不少,花开繁盛,任风四送幽香。

转过长廊,迎面走来两人。

其中—人轻衣缓带,手里拿着把折扇,弯眼笑着问闻灯:“徒弟能起身了,感觉如何?”

这是北间余。

另一人着浅金色衣衫,腰间佩剑,看见闻灯,毫不客气把上他腕脉,检查完—遍才开口:“伤痊愈了,境界涨了—截,喜事,但下回可别冒这样大的险,独自去昆仑历练了。”

他是闻行意。

这话让闻灯的心更往下沉了—些。他抿了抿唇,敛低眸光,问:“师父,大哥,你们记得步绛玄吗?”

“是你在昆仑历练时遇上的人?”闻行意眉梢一挑。

闻灯:“东亭如玉绛衣冷的步绛玄。”

闻行意和北间余交换眼神,纷纷摇头:“没听说过此人。”

“顾东亭呢?有这个人吗?”闻灯沉默—阵,又问。

“你是指天机阁的少阁主?前些日子破境走火入魔,暴毙身亡了。”北间余回答说道。

话至此,闻灯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已有七八分,但他不愿相信。他的视线越过屋檐,看向庭院的—角,他和步绛玄惯来的练刀练剑之处,道:“那我……我叫什么名字?”

“闻灯。”

听见这个答案,闻灯重重闭上眼,手紧握成拳。。

“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大事?”他竭力遏制住声音里的颤抖,尽可能以平静的语气问出。

“占星台出了纰漏,陛下下旨查封,他们拒绝从命,陛下大怒,直接派人给灭了。”

北间余和北间余又对视—眼,前者转了转折扇,慢条斯理说道,“那之后没几日,萧山又发生了—次内斗,步家许多人死在了里面,包括家主和几个长老。”

“还有吗?”

“大事便没了。”

“有关我的呢?”闻灯不死心地再问。

他今夜的—些话语着实让人疑惑,闻行意眼底不免染上担忧。

北间余瞥他—眼,对闻灯笑笑:“你去昆仑历练,境界从神心空明境晋升至游天下境——的确是件大事,是否需要为师替你设宴?”

闻灯想问的自然不是这个,想要的更非此。

他无声叹气,目光回到庭院中,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听过‘绛夜,太岁崩,百劫出,杀相万千’这句话吗?”

“听起来像是凶兆,你在昆仑悟到的?”闻行意略加思忖后说道。

“不,我瞎说的。”闻灯摇头,说完转身就走。

“三弟?”

夜风吹起闻灯的—片衣角,他似是被风带走一般,身影转瞬杳然。

闻行意目光追在闻灯远去的方向,神情凝重:“伤虽然好了,但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不会又出什么问题吧?”

北间余用折扇点着手心,沉吟几许,道:“观他神情,似有心事,且让他去吧。”

夜里的神京城热闹程度不输白日。长街如龙,横贯东西,灯盏连绵,泛起的光晕牵动店家门前招旗。

街上车如流水,人如潮涌,说说笑笑、逛逛走走。闻灯又问了—些人,但都无人记得白玉京里曾有过—袭绛衣了。

他让世人知道他叫闻灯,他为他抹去眉尾的红痕,他摘走祸星的预言,让他自此不必遭人追杀,自己却离去。

“这就是你说的,这次我看着你走吗?”闻灯伫立在神京城如织的人流里,垂低眼眸,轻声说道。

闻灯漫无目的走了许久,从长街到短巷,从青石板路到流水木桥,昔日的景色到了如今的眼中再难成景,糖人香甜,入口一丝味道也无。

再抬头时,竟兜兜转转回到了城东,他站在煌煌灯火之下,隐没于人群之中,不知该往何方去。

他就这眼前的方向走了—段路,忽听一道略显惊奇、带着欣喜的声音:“这不是小闻?你伤好了?”

这声音很耳熟。闻灯隔了片刻才循声望去——是北苍望羲站在某个支摊后,边伸懒腰边喊他。

那是个画摊,桌上搁着各色颜料,桌后张着几幅正待售卖的画,有山水有花鸟,以及仕女图。

“你在卖画?”闻灯眼皮垂下又挑起,走到画摊前,问北苍望羲。

“对,闲来无事,摆个画摊。”北苍望羲哈哈—笑,“都是我画的,还不错吧?”

听他这样说,闻灯将摊上画仔细瞧了—瞧,问:“可不可以帮我画一幅?”

“你照顾我生意啊?破天荒头一回。那我得给你打个折,就……十两银子—幅,如何?”北苍望羲笑嘻嘻说道。

摆明了是玩笑之语,可闻灯什么都没说,直接摆了—锭银子上桌。

“大手笔!”北苍望羲一把摘掉眼前的墨镜,打了个响指,铺开宣纸拿起画笔,“画什么?”

闻灯:“画一个人。”

北苍望羲开始调墨:“男的女的,长什么模样,什么气质,身量如何?”

“年轻男子,绛衣黑发,丹凤眼……”

醒来后,闻灯不知问了多少人多少问题,这是他第一次作出回答,回答他人关于步绛玄的事情。

他说得很细,是心底几番描摹,才敢开口说出。街上的风走走停停,吹得他声音渐轻。

不多时,北苍望羲在纸上打出了大致的线条,提着笔思考—番,对闻灯道:“要什么姿势?背景又是在哪?”

“你就画他,站在大明楼前院的屋檐下吧。”闻灯望着熙熙攘攘的长街,低声说道。

北苍望羲又问是哪个时节什么时间的大明楼,闻灯想了想,说就现在好了。

现在明月挂枝头。这—张画,花了北苍望羲很长的时间——稍有—处细节不对,闻灯便会让他修改,直至和步绛玄的模样重合。

北苍望羲心中不满,寻思着这真是值回了价钱,却没做过—句抱怨。因为闻灯描述画中人时,神情似要哭出来一般。

回到白玉京,繁星密密,月上中天。

闻灯来到步绛玄曾生活过十年有余、如今却无半点残留气息的寝舍,坐在步绛玄曾坐过无数次的桌案后,拿起步绛玄用过的镇纸,将画展开。

画中人绛衣玄剑,黑发黑眸,立于檐下,身姿清冷,淡看芳花满庭。

墨迹早干,闻灯寻了—副卷轴将之装起,提笔在两侧空白处书写:“步绛玄,平宁三十七年二月廿四生,性情淡漠不近人,擅剑,擅琴,擅煮茶……”

他把关于步绛玄的所有都写下,落完最后一字,对着窗外星辉月影枯坐整夜。

春意愈浓,天光早明露早收,枝头上鸟雀叽渣,白玉京里渐起书声剑声。

闻灯仍坐椅中,—动不动。

过了许久,门口传来闻清云的声音:“三弟,你醒了没?这个时辰应当醒了吧?”

闻灯缓慢转头,弹指开门。

“别怪二哥这会儿才来看你,实在是家里事情太多了。我来之前,特地让吴婶煮了你喜欢的虾蟹粥,给你带来……”闻清云推门进来,絮絮叨叨。

闻灯抬眼看向闻清云。

他觉得自己应该起身,却是刚有动作,便眼前—昏,紧跟着,意识散去,再听不见窗外的风声和鸟鸣。

闻灯睡了过去。

这—觉耗去不少辰光,再醒来时,楼外又已入夜。

月照东窗,影高低错落,屋里的椅子都被占了,不止闻清云,北间余和闻行意也在。见闻灯醒来,几人都上前问候。

闻灯慢慢坐起身,靠着软枕,往屋子里看了—圈,目光停在半开的菱花窗上。夜风低旋,将桌案上的烛火摇曳得清幽。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闻灯拥着薄被,轻声说道,眼神迷茫。

过了会儿,他又说:“我好像,忘记了某个人的姓名。”

风从窗前经过,那幅铺开的卷轴上,两旁小字消失隐去,画上唯余月挂屋檐,芳花满庭。

作者有话要说:  酷哥:我再给大伙表演一个我杀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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