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第 32 章
初春三月, 勒威分公司基建项目进入收尾阶段,米娅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出差,顺利返京市。
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新项目的团队。
钱飞西装笔挺地等在前台处, 远远到海莲娜带着一队人走来。
不过短短数月没,她上去却像被磨平了所有锐气,不仅面孔清减消瘦,原先盛气凌人的姿态也收敛不少, 抵达门口的时候, 她沉默地抬眼墙上“安济译社”四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字。
钱飞扬起笑容, 热情洋溢, 态度真挚地接待了他们。
他脸上笑嘻嘻, 心里却在偷偷腹诽。
说是想借这次合同签约的机会参观安济, 鬼知道这人肚里憋着么坏水, 他可得提防着点。
会议室里, 殷妙签完合同, 作为东道主笑着提议:“谢勒威的信任, 接下来的工作就放心交给安济吧, 一会儿让钱助理带着诸位在公司转转, 中午再一起吃个便饭……”
对面的海莲娜忽然开口:“殷总,我有些想单独和你说, 不知道方不方便?”
殷妙转头她, 平静应道:“当然方便。”
其他人陆续出门后,海莲娜坐椅上, 眼神落阳光明媚的窗。
她先是静默片刻,接着神色怅惘地开始追忆过去。
“殷总,我承认你是个有魄力有决断的人,但我和你不一样, 我毕业以后就来到勒威,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从最底层的行政专员一步步往上爬,好不容易才够到今天的位置。”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路德维希了,在他还不知道我的时候,所以当总要派人来华的时候,我是主动请缨过来的,我愿意陪他在这里大展宏图,我也心甘情愿追随他的脚步。”
“他对于我的意义,是你这样的人无法理解的。”
如果殷妙不是当事人,恐怕还真会被她这番深情励志的故事动哭。
可惜,再美好的术也掩盖不了她曾经的设计和陷害。
“海莲娜,你的心路历程我的确无法理解,也没兴趣理解。”
“咱们别绕圈,你跟我说这些,或说你让安济接手这个项目,究竟是么目的?”
海莲娜双眼泛红,表情透出几分神经质:“目的?我只不过想弄清楚一些事而已。”
“我明明认识他么久,做他助理快一年,他从来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敬而远。凭么你只不过和他过一面,就能得到他所有的注意力?你到底用了么下作的手段,能让他为你出头,随随便便地就将我驱逐,否定我所有的努力?!”
“你凭么……”
这句她没有说完,殷妙却很快反应过来。
她想说的无非是,你凭么打碎我的幻想,毁了我的爱情。
海莲娜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哽咽的语气充满了怨恨、不甘和痛楚。
像是躲在暗处的腹蛇吐出阴冷的信。
殷妙听完,却是真情实意地笑出了声。
海莲娜自认为了解路德维希,却对他真正的性格一无所知。
凭着自己臆想出来的深情,她将路德维希划入她的势力范围,固执地认为殷妙才是个破坏。
这情不仅偏执,而且病态。
既然有病,就要早点治。
“你跟了他一年,却好像对你的上司不太了解啊?”
“你口中这位高冷禁欲的路德维希,认识第一天,就和我这个陌生人单、独过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一点都不冷淡,也不拒人于千里,他热情似火,如狼似虎。”
海莲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殷妙嘴角含着笑意,觉自己现在特别像个耀武扬威的反派。
“两个人你情我愿才能算爱情,一个人只能叫痴心妄想。”
“我从来不是你的敌人,为你从来没有得到过他。”
“慢走不送。”
海莲娜失魂落魄地从办公室出来,正好撞上勒威参观安济一行人。
他们正在谈论占据整面墙的时间轴长廊,领头的钱飞眉飞色舞地众人讲解。
“这里都是我们参与过的项目和活动的影像记录。”
“刚刚说到的无稿同传就是这场,嘿嘿照片有点老了,不过这可算得上是殷总的成名战……”
“无稿同传很厉害吗?”有人好奇地问道。
周围人就这题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当然厉害啦,你想想,同传本来就很难了,无稿当于么准备都没有,你都不知道对方么时候就会说出听都没听过的典故啊诗词啊,万一翻不出来岂不是很丢脸吗?”
海莲娜刚刚走近就听到这句,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脸色瞬间阴沉。
有人摸着下巴细细忆:“我前有幸听过殷老师的一场同传,很是令人印象深刻啊,她翻译的时候文辞畅通,文采雅正,听起来特别舒服,这次的项目启动会也是殷老师出面吗?”
钱飞笑着点头:“对,是的。”
其他人说说笑笑地跟着钱飞走远,唯有海莲娜仰着头留在原地。
她面无表情地望墙上殷妙出席活动的各照片,突然发出无声的冷笑。
“同传……么?”像是听到么好笑的笑,她无法抑制地捂着肚,歇斯底里地笑起来。
智慧医疗项目启动大会前一天,殷妙再次到了路德维希。
这一周她都在加班,既要处理手头原有的工作,又得和米娅仔细过资料练习配合,白天忙得脚不沾地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晚上又连着几宿没能睡好,神情便有些恹恹。
路德维希是自己开车来的,估计在楼下等了有一会。
他姿态放松地倚在车门上,薄唇微启,正在侧耳讲电,英俊深邃的脸上是招牌的清心寡欲。
安济译社坐落于京市网红艺术区内,每天都有不少人过来打卡拍照。
路德维希的样貌实在招摇,一头梳得整齐的金发,深灰色的长款风衣,微敞开的衬衫领口,以及两条堪比男模的逆天长腿,比《夜访吸血鬼》里的阿汤哥还要多出几分成熟冷淡的魅力。
一波一波年轻靓丽的生鼓起勇气上前搭讪,都被他漠然地摇头拒绝。
殷妙着眼前的场景,恍惚间想起多年前场令她恨不得连夜逃离德的迎新舞会。
时候似乎也是这样,路德维希在哪,哪里就是视线聚焦的地方。
他天生就应受到万众簇拥,享尽王权富贵。
无数勇敢的浪头他前赴后继地扑去,被他毫不留情地拍死在沙滩上。
路德维希再次摇头拒绝一位打扮时尚的生,抬眸时到了远处的殷妙。
刹间,仿佛冰山消融,万复苏,他脸上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
隔着十米的人群,他直直地望她,迈开步迫不及待地走来。
“忙完了?要不要去吃饭,你想吃粤菜么,我找到一家很好的餐厅。”
路德维希停在她面前,问出了一连串问题。
像是青涩的毛头小,急切地捧着一颗宝贵的真心送上来。
除了殷妙,没有人能到这样的路德维希。
她慢吞吞地开口:“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路德维希的答只有一句:“我想你。”
他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眉头紧紧皱起:“你怎么了?好像精神不太好。”
殷妙疲惫地揉着眉心:“我今天没空,得一趟父母家。”
路德维希声音顿了顿,很快应道:“我送你过去。”
殷妙实在太疲累,没力气跟他拉锯,沉默着上了他的车。
路德维希在导航中输入地址的功夫,再一头,殷妙已经靠着头枕沉沉地昏睡过去。
他调暗车内灯光,将自己的套脱下,轻轻披在她身上,又细心地替她系好安全带。
撤来的时候,他的动作蓦然停住,从上而下凝视着殷妙的睡颜。
然后在她眼皮落下极轻的吻。
行至半程,摆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屏幕锲而不舍地一次次亮起。
每次路德维希来殷妙的时候,都会将手机调成静音,这段时间里,他不接任何电。
现在不知道对方有么急事,执着地试图联系他。
昏暗的车内,骤然亮起的光线太刺眼,殷妙似乎受到些微不适,无意识地往反方偏了偏头。
路德维希注意到她的细微动作,立刻将车停在路边,握着手机下去。
停车的地方正好靠近江边,从高处能到滚滚奔腾的潮水。
他背靠着石桥扶栏,目光留恋在车内的人身上,按下接通键。
一打打了将近半个小时,挂断电后,他却依然站在原地,似乎不想就这么到车内。
只要继续往前开,就总会有抵达终点,和她分别的一刻。
可他们已经分别了太久。
路德维希在黑夜中抽出一根烟,用火柴点燃。
微弱的红光明明灭灭,照亮他模糊的侧脸。
放到嘴边时,他忽然想起么,夹着烟头垂下手腕,连碰也没碰。
任凭袅袅的烟雾静静上升,路德维希在车站了好久,也了个熟睡的人影好久。
一个隐秘又荒谬的念头就地升起。
如果,如果时间能够停在这里,或急速后倒退就好了。
他愿意做这个世界上最卑劣的小偷,偷走她所有独自度过的时间,偷走煎熬孤独的六年。
让她完完整整地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