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皎跟着卫管家派来的婢女进了宅子，宅子不大，是个两进两出的。

婢女在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前停下了脚步，朝着凤卿皎道：“姑娘，先在屋子里等会，等到吉时到了，便可以上台献舞了。”

凤卿皎倒也不担心自己眼下的安全，至少在跳舞之前，这些人是不会伤害她的。

她抬手推开房门，原以为屋子里静悄悄的，是没人的，此时推开了房门，这才发现，里面坐着的都是人。

一个个身上穿着的都是和她一样的舞女服，只不过气氛是压抑的，甚至其中有两个小姑娘已经在无声的流眼泪了。

唯有一人，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背影瞧着，就能察觉出这姑娘和这里其他小姑娘是不同的，至少这人的身上倒是没有一点儿的恐慌和哀怨。

婢女见凤卿皎进了屋子里，也就不管什么，直接将房门合上，在屋外守着。

屋子里有两盏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中，七八个容貌清秀的小姑娘无声的悲伤着。

她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但是她们明白自己很有可能会像近来几年的小姑娘们那样，在今夜献舞结束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因此她们哭泣，却不敢反抗。

凤卿皎的视线落在了那个最为平静的女子身上，女子身材纤瘦，穿着舞女服，勾出玲珑曲线。

大约是她的视线太炙热了，那背对着她的人，突然转过身来，一时之间四目相对，凤卿皎的眼中只剩下惊讶，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这不是那，那个武状元程子游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女装？

不对，不对，他这根本不像是男扮女装，倒像是本来就是姑娘家！

一时之间，凤卿皎都有些不敢确定，这姑娘到底是不是那个武状元程子游，或者仅仅只是一个和程子游相似的女子……

毕竟，她和程子游也只是有一面之交。

那女子盯着她看了一眼，突然开了口，问：“舟儿，前些日子我们还在一起练舞，这只不过两日未见，舟儿看到我似乎很惊讶？”

凤卿皎笑了笑，想着自己这身舞女服，还是今日才送来的，想来大家都一样。

“我突然见到你穿这身衣裳，被惊艳到了。”

“哦，这样啊，”女子顿了顿道：“今夜看到舟儿穿这舞服，气质超然，与以往也不一样了。”

凤卿皎笑了笑，朝着那女子走了过去，坐在了对方身旁的小凳子上，四处打量了一眼。

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几张凳子，简陋的很。

七八个小姑娘，此时谁也没有搭理谁，一个个自顾不暇，难过不已。

身旁的女子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大大方方的转过头去，朝着对方露出一丝笑来。

程子游收回了视线，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的警惕。

来到这里暗自调查这件事情，应该是没有别人知晓的。

可是，今夜的舟儿，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被人调包了。

想到这里，程子游立即抬眼朝着凤卿皎望去，就想要去查看对方的脸上是不是有易容的痕迹。

谁知凤卿皎也在用余光打量着对方。

凤卿皎是故意露出和舟儿不同的一面给这个不确定是不是程子游的姑娘看的，毕竟，如果这人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舞女，在此时此刻哪有什么心思怀疑别人的身份，只怕要和这里的其他姑娘一样哭鼻子了。

哪怕胆子大点，也分不出心来放在别人身上。

还关心什么像不像……

更何况，平常人在这种时刻也没有这样的警惕心放在同她一样身份，一样遭遇的舞女身上……

凤卿皎不确定她是不是程子游，但她可以确定，这个女子以舞女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不简单。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凤卿皎大大咧咧的问道，不过声音倒是很轻。

程子游闻言，眉头微皱，心却有些慌乱。

凤卿皎见此，嘴角澹澹勾出一抹弧度。

“你不是舟儿，你是谁？”

凤卿皎挑了挑眉：“我是舟儿啊，那你是……谁呢？”

她眨了眨眼睛，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程子游，就像是闺中密友聊天似的，状似无意道：“你听说过一个人没有？”

“谁？”

“当朝的武状元……程子游……”

眼前的女子，脸色微微僵硬，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那是一种警惕。

凤卿皎勾了勾唇，突然靠近了对方，压低了声音，澹澹道：“武状元不仅仅是生的像女儿家……原来竟真的是女儿家呀。”

程子游目光阴鸷，落在凤卿皎易容的脸上，咬牙切齿的问：“你是谁？”

“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的目的是否一致……”

程子游正要开口，忽而耳朵一动，瞬间坐直了身子，拉开了和凤卿皎之间的距离。

凤卿皎也就没再多问，心中明了，来人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屋子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依旧是刚刚那个引路的婢女。

“姑娘们，准备准备，吉时到了，上台献舞。”

原本那几个还在偷偷摸摸抹眼泪的姑娘们听到这话，一个个倒是没哭了。

倒是都强颜欢笑了起来。

凤卿皎瞧了一眼，倒是想起来，自己在杂记上看到过的记载。

说是这献花舞的姑娘，在跳舞的时候是不能落泪的，否则会招来花神的厌恶。

所以，她们不敢哭，因为，也许一滴眼泪，就可以让她们成为整个小镇上的罪人，甚至是她们的亲人都会仇恨她们。

至少，杂记上是有舞女落泪，被视为镇上之人的罪人。

多可笑，她们跳了舞，没人赞美她们，可若是生了一点过错，那么只要镇上哪户人家的鸡啊鸭啊被人偷了，或者是春日里的雨比往年多下了几场，夏日里的阳光毒了些，那都是因为这些姑娘的舞跳的不够虔诚……

讽刺的世道啊。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了走在自己前面的程子游身上，眼中多了一丝的玩味。

女扮男装当武状元，这可真的是有意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