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赟冷笑一声：“自己笨还不能让别人说了不成？”

小石头揉着被他掐疼的半边脸蛋, 一听他这话，立即大声道：“我才不笨！”

赵赟嗤之以鼻, 顺手又在他另一边脸蛋上掐了一把，满意地看着他双手捂脸气哼哼地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那边，赵洵迟疑了片刻, 还是跑了过来：“父皇。”

赵赟见他的脸蛋红扑扑的，整个人瞧着也比他见过的每一回要有活力，有些满意地微微颔首问：“今日的功课可做完了？”

“回父皇的话，都做完了。”赵洵恭敬地回答。

“不错。”赵赟心情颇好地随口夸了一句, 瞬间便见赵洵眼神一亮, 一张小脸当即便溢满了欢喜之色。

他纳闷地皱了皱眉头。

不过随口说的一句好话, 他高兴什么？又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大公子, 咱们走咯？”小石头揉了一会儿脸蛋，伸出手来拉着赵洵, 又瞪了赵赟一眼，这才脆声道。

“御膳房前段时间新来的厨子不错，做的点心香糯软绵, 今日不知做的是哪几款？”赵赟忽地慢悠悠地问身后的夏公公。

夏公公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回答：“有松子百合酥、枣泥糕、芙蓉糕、青团子，陛下若有再喜欢的, 奴才立即便吩咐御膳房准备。”

“听着倒是不错，走吧，洵儿, 你温习功课这般久想是也饿了。”赵赟背着手转过身去，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清凉殿方向走去。

赵洵向来便怕他，一听他这话中意思，仿佛是打算叫自己与他一起用点心，既期待又害怕，下意识地反拉着小石头的手：“小石头，你也一起去吧？”

小石头咽了咽口水，仅是听着那些糕点的名字，他便觉得肚子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有心想要跟着去，可方才自己才说过不再与他一起玩了的，这会儿又巴巴地跟着人家去，怎么想也觉得别扭。

如今再一听赵洵的话，他顿时便摇头晃脑地回答：“你叫我才去的，若是别人，我才不管他呢！”

赵赟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继续背着手踱着步，听着身后小家伙们‘咚咚咚’的脚步声，嘴角不知不觉地轻扬了起来。

小石头拉着赵洵绕着他跑前跑后，清脆响亮的稚嫩声音响在宫道上：“殿下殿下，你怎走的这般慢，走得慢，点心都快要凉了。”

一会儿又松开了赵洵的手叽叽咕咕地问：“殿下殿下，你真的改名了么？可是陛下没有殿下好听啊！还是叫殿下更好些。”

赵洵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小声纠正道：“小石头，父皇不叫陛下，陛下不是父皇的名字。”

“啊？你不叫陛下也不叫殿下么？那你叫什么名字？”小石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赵赟轻哼一声：“黄毛小儿真是胆大包天，也敢问朕的名讳？”

小石头也不在意：“不说就不说。”

随即又高兴地道：“我跟你们讲，我爹爹说等我扎马步扎得更稳了些，就带我去骑马啦！”

“小石头你这般厉害，已经开始扎马步了么？”赵洵有些惊讶地问。

“当然啦！我还会打拳呢！我打给你们看。”小石头得意地裂着小嘴，随即便加快脚步‘噔噔噔’地跑到他们前面好一段距离，这才停了下来，似模似样地给他们表演打拳。

“胖猴子，你这是在打拳么？是在耍把戏吧？”赵赟皱着眉头。

这架式，连花拳绣腿都称不上。

小石头一听便不服气地道：“我阿奶和小叔叔都说我打得好极了。”

“随意哄你两句倒还当了真，真是幼稚！”赵赟嗤笑。

小石头气鼓鼓地又瞪着他：“你自己什么都不会！”

正想不再理会他继续前行的赵赟停下了脚步，眉头紧皱着，望向他缓缓地道：“我什么也不会？”

赵洵不安地揪紧了小石头的袖口，飞快地瞅了他一眼，见他板着一张脸，有几分害怕地往小石头身后缩了缩。

“你会的话就打给我们看。”小石头又道。

赵赟冷哼一声：“朕为何要像你只胖猴子一般耍拳给别人瞧。”

说完，一拂袖口，背着手目不斜视地从两人身边走过。

小石头拉着赵洵跟了上去，继续开始绕着他跑前跑后，咯咯的笑声听入赵赟耳中，当真是恼人至极。

“你不会，你就是不会！”

“小石头，不要这要说，我父皇很厉害的。”赵洵摇了摇他的手，相当厚道地道。

“就是不会，就是不会！”

“我父皇真的真的很厉害的！”

“吹牛吹牛，明明就是不会，会的话早就打给我们看了……”小石头笑得更大声了。

赵赟面无表情，足下步伐却是愈来愈快，夏公公忍着笑意小跑着跟上去。

却说凌玉在凤藻宫与皇后说了一会儿话，皇后便问起了赵洵与小石头两人，明月迟疑了片刻，回道：“大殿下与程小公子被陛下带到清凉殿去了。”

“被陛下带去了？”皇后惊讶地道。

凌玉心中一突，想到前几回小石头遇上赵赟时的种种胆大妄为之事，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那捣蛋鬼没大没小没轻没重，在家里人人均让着他惯着他，愈发让他胆大包天起来，早前她便打算让陈嬷嬷好好教教他规矩，至少让他不要再对着那一位没大没小，可后来却又出了齐王掳人之事，生生便被耽搁下来了。

回京这段日子，她每日应付程绍禟便已经力不从心了，哪里还想得起此事。

皇后倒是笑了：“也行，让洵儿与他父皇多接触接触也是好事。”

有个胆大的同龄孩子一起，相信再对着严肃的陛下时，那孩子不会再那般畏畏缩缩。

“娘娘，犬子、犬子性子跳脱，不知轻重，唯恐冲撞了陛下，不如、不如娘娘还是让人把他们唤回来吧？”凌玉坐立不安，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道。

皇后也想到了前几回小石头所做之事，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一会儿才忍笑地吩咐彩云：“你去清凉殿那瞧瞧，看看两个孩子在那做什么？”

彩云笑着应下出门去了。

不过一柱香左右的时候，彩云便回来禀道：“奴婢去到时，陛下正在舞剑，大殿下与程小公子拍着手叫好呢！”

“难为陛下竟有这般兴致，只可惜本宫却没有这般眼福。”皇后笑叹着道。

见儿子只是看人舞剑，凌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没有再做出些没大没小之事便好，毕竟那一位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真恼起来，谁都担当不起。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石头便与赵洵手拉着手回来了，两人的脸蛋均是红扑扑的，小肚子也是涨鼓鼓的。

凌玉急忙拉过儿子，摸摸他的小肚子问：“吃了什么东西？肚子都鼓起来了。”

“好多好吃的，有青团子、枣泥馅的糕、像朵花似的甜甜糕……”小石头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数。

皇后接过彩云递过来的湿帕子，替赵洵擦拭着小手，望着他仿佛会发光的清澈眼眸，因为兴奋而显得愈发红通通的脸蛋，微微一笑。

看来孩子还是要有个伴才是，往常何曾见过他这般活泼的模样。

待凌玉牵着儿子告辞离开时，已经半柱香之后的事了。

“你今日跟着陛下到清凉殿做什么去了？”回府的路上，她问儿子。

“殿下……陛下打拳给我们看了，还舞剑，跟爹爹一样厉害。娘，我长大了也像爹爹和陛下这样。”小石头眸光闪闪亮，兴奋地道。

“就这样？陛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拳舞剑给你们看？”凌玉狐疑地又问。

这可不像是陛下那种性子之人能做之事。

小石头调皮地伸伸舌头，捂着小嘴只是笑，怎么也不肯再说了。

凌玉一见，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然又是这小坏蛋干的好事。

“你说不说？说不说？”她伸出手去呵他的痒。

小石头咯咯笑着避开她作恶的手，却被她牢牢地困在怀中动弹不得，笑得快要岔气了。

凌玉逗了他一会儿，掏出帕子替他拭了拭额上的汗渍，在他的脸蛋上轻轻戳了戳，教训道：“在陛下跟前可不许没大没小的，他是皇帝，这世上最最尊贵之人，谁见了他都是要恭恭敬敬的。若是不小心惹恼了他，连……”

想了想，略有几分犹豫，最终还是将余下那番话给咽了下去。

或许陛下就是喜欢小石头在他跟前没大没小呢？

“连什么？”小石头靠在她怀里，仰着脑袋瓜子问。

“连很多官老爷都怕他。”凌玉随口回答。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回到府中，一早得知消息的程绍禟迎了出来，伸出手去把小石头抱下了马车，正想要把他放下以便去扶凌玉下车，不想小石头调皮地环着他的脖颈，像只灵活的小猴子一般攀着他爬到了他的背上硬是不肯下来。

程绍禟无法，唯有一手托着他的小屁股，一手伸出去扶凌玉。

“都多大的孩子了，还硬缠着要爹爹背，也不害臊！”凌玉取笑道。

小石头笑呵呵地用脸蛋去蹭爹爹的颈窝，撅着小屁股道：“就要背就要背！”

程绍禟好脾气地看着她们母子二人闹。

前厅里的一阵嘈杂声远远地传了过来，凌玉停下了脚步，诧异地问：“是有什么客人上门了么？怎的这般热闹？”

“不是，是娘请了几位媒婆上门，请她们给绍安介绍合适的姑娘，如今她们正争先恐后地说着各自的人选呢！”程绍禟无奈地道。

“原来如此，不过绍安也的确应该再续娶一房了。”凌玉恍然。

她早前被齐王掳了去，王氏整日忧心仲仲，哪还有心情理会旁的事。如今他们夫妻平安归来，一家团圆，看着形单影只的次子，王氏这才又起了念头。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次子的亲事确是不能再拖了。

对程绍安的亲事，凌玉还是比较在意的，程绍禟正是在拼前程的关键时候，家里可不能有出现拖后腿的人物。

“你与小石头先回去吧！我去听听她们都给绍安选了什么样的姑娘。”

“也好，你也帮帮眼，不拘家世如何，只要人品上佳便可。”程绍禟点点头，背着身上的小猴子先回屋了。

凌玉加快脚步往花厅而去，里头的嘈杂声便愈发清晰了。

“哎，老夫人，我说的这姑娘绝对会是位贤妻良母，模样长得俊，做得一手好饭菜，真真可谓是上得厅堂，入得了厨房！”

“哎哟哟，你说的那位打量着我不知道的，瘦得跟根竹竿似的，一瞧便知道必定不会是个好生养的，老夫人，还是我说的这位好，她们家几个姐妹，个个都生了三四个大胖小子，她自己也有三四位一母同胞的兄弟，娶了她，没准也能给您生三四个大胖孙子呢！”

“去去去，你讲的那位又能好到哪里去，圆润得跟个球似的，踢一脚，不定还能打几个滚。我说的这位，不只做得一手好针线，模样更是俏，最最重要的，她还识字！这才真正叫入得了厨房，上得了厅堂！”

“老夫人，还是我说的这位好！”

“别听她的，我这位更好！”

……

里面的争吵声此起彼伏，你一言我一语各不相让，门外的凌玉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头都大了，迟疑一阵，果断地转身走了。

算了算了，她只怕是应付不来，还是交给婆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