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天使在天上来回梭巡的时候，瓦拉克和许言正躲藏在距离诺夫哥罗德城不远的雪堆里。

没有雪的季节里，这里是一处干燥的土坑。而下了雪之后，从远处看去就变成了平地的一部分。现在，原本非常显眼的凹陷处，被松软的积雪所覆盖。如果有人不小心从这里走过，那么这个被雪覆盖的土坑无疑就是一个陷阱。

但现在，这里成了瓦拉克和许言的藏身处。

在空中只飞翔了一小段距离，瓦拉克便迅速下坠，稍稍减速，然后精准地落进了这个坑里。有了厚厚的积雪垫着，坠落的冲击力便小了许多。而且更妙的是，周围的积雪扬起之后再落下，正好将瓦拉克和许言埋在了里面。只要不走到跟前仔细观察，就几乎发现不了任何蛛丝马迹。

许言小声道：“这个地方……你提前踩过点的是么？”

瓦拉克笑着答道：“那当然。每到一个地方，首先考虑藏身处和逃生路线，这对我而言是最基本的。”

许言又问：“我们要在这里等待多长时间？”

“至少要等到晚上吧……否则万一被那个天使看到就麻烦了。”

“我之前听天使说，你是‘七十二柱’的成员？”

“嗯，这是一种所罗门高级将军的称号而已。说是72个，但其实名额并没占满。”

“那么你知不知道，神国方面有多少个天使？”

“每一座规模比较大的城市都有个天使，在神国的大本营那里还有天使军团。具体的数量无从统计，大概……将近一千个吧。”

“那么就按一千个来算吧。神国有一千个战斗力爆表的天使，所罗门只有几十个像你这样的高级将领。而且，你碰到天使也只能逃跑，不敢当面打一场。由此可见，所罗门与神国的战斗力差距……”

瓦拉克立刻就急了：“你不能这么算！所罗门的主要战斗力并不是体现在个体上，而是体现在武器装备方面。况且，我并不是实力比那个天使弱，只不过我属于远距离狙击型的，不擅长近距离肉搏而已。如果刚才站在那里的不是我，而是马可西亚斯或者勒莱耶之类的肉搏狂人，那个天使撑不过几秒钟的。”

“个体战斗力先不论。你们有武器装备，神国一样有，而且我觉得应该不会比你们弱。论总体的战斗力，你们肯定是不如神国的。”

瓦拉克沉默了几秒钟，回答道：“确实。不过你要考虑到，神国要维持广大领土的秩序，所以有很大一部分力量是无法调遣的。况且，神国的大本营是耶路撒冷的浮空城，没有什么地方能比那里更显眼、更容易遭到攻击。所以神国的大部分力量是用来防守的。”

许言接道：“我明白，神国是守军，而你们是游击队。”

“别再说‘你们’了，在别人眼中，你早已经是所罗门的一员了。现在要是想下贼船，实在是太晚……”女孩不动声色地吐槽道，“况且，你现在抱着的人，就是一个所罗门恶魔。”

此刻，许言和瓦拉克都被埋在松软的雪里。两人并非面对面，而是交颈相拥，脑袋搁在对方的肩上。由于瓦拉克的身形比较娇小，所以她几乎是整个人缩成一团，被许言抱在怀里。

“我只是……真的不喜欢这种作风。”许言忽然说。

“嗯？”

“这些天，为了那一纸计划，我费了多少心血……我承认现在的自己充其量就是一颗棋子。但你们有什么打算，至少应该提前通知我一下吧？”

瓦拉克叹了口气：“可要是通知了你，就有露馅的可能性啊。尽最大努力降低风险，这是所罗门王一贯的宗旨。而且你心痛的不是那张羊皮纸吧？”

许言沉默了。

过了几秒钟，瓦拉克才悄声道：“让你心痛的，是诺夫哥罗德城里背叛了你的那个人吧？”

许言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但瓦拉克却感到一丝异常——她注意到，许言此刻的体温升高了。

寂静的雪中，他的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在瓦拉克听来格外的清晰而急迫。

“嘻嘻……”瓦拉克忽然笑了起来，“我本来还想说要不要准备一个取暖用的东西，但现在看来根本不需要嘛。你简直就是一台人形暖炉！”

“这是因为我的身体问题……”许言的声音却很低沉，“话说，所罗门难道没有基因编辑的技术么？”

“当然是有的，但是所罗门王也说过，你最好还是用神国的基因编辑实验室。所罗门的那个，失败率稍微有点高。毕竟，要说这方面的技术积累，神国比我们强太多了。”

“就算是技术水平不够高，要合成一些特定的蛋白质应该没问题吧……”

“这种事情你可别问我，我又不是坐实验室的。我是负责拿枪爆人头的。当然，我擅长的也不只是狙击这个老本行。其他的技能，比如搏击术，我也蛮娴熟的。对了，说起搏击术，等到以后有空的时候我也可以指导你一下……”

似乎是为了缓解气氛，瓦拉克唠唠叨叨地讲了起来。但就在这时，许言的一句话却让她立时噎住了。

“如果有一天，所罗门王下达了命令，你会不会在我背后开枪？”

3:51 S

许言发觉，怀中的娇小身躯仿佛忽然僵住了。

“当我没说吧。抱歉，因为被戏耍和背叛的感受，我有点丧失理智了。”许言很快就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句问话不仅毫无必要，而且愚蠢至极。

有些事情是不能当面说破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觉得，我真不会开枪。”瓦拉克的声音很小，但每一个音节都相当清晰。

许言不禁反问：“为什么？”

瓦拉克没有再说话，只是往他的怀里拱了拱。

从迪化来到诺夫哥罗德的这段日子以来，许言经历了不少场次的战斗，认识了许多人，做了那么多事情。但现在看来，除了怀里的女孩以外，似乎仍旧是一无所获。

下意识地，他也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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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好歹是赶在十二点前弄完了……这一章临近结尾处有BGM，在网页端上可以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