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墨坐在薛城的对面，从薛城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上闻了一下，很香。

“曦曦，还没有回家？”薛城把打火机递了过去。

“……“薛子墨点了那支烟，抽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呛口，接着第二口，他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像是个老烟民那样熟稔。

“她现在在哪儿？”薛城认真地看着薛子墨，他的儿子他了解，五个指头各有长短，工作上风生水起，感情却是短板。

“……”薛子墨猛抽了一口，还是呛着了，他犯错还怀有愧疚忐忑之心，而顾曦颜确实豁出去的明目张胆，这让他无法适应，更无法包容！

“还在展驰那里？”薛城皱了皱眉，顾曦颜不是个胡闹的孩子，而现在似乎有点出了格儿，凌姨不在A市，孤男寡女，即使清白，但看起来终究是不妥的。

“那天大家都有些激动，你妈更是火上浇油了，我想曦曦不是那样的孩子，展驰……”薛城一直知道当初凌展驰因为薛子絮的事情，被夏老师教育过，现在介不介怀另说，当初当真是负气报了外省的院校。

“我又不是空穴来风，她自己承认的还有错吗？”夏晓青几步跨过来，“以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现在这老薛家的脸都丢尽了！这可是原则问题，作风问题……”

“你先保留意见，好吧？”薛城立马打断了夏晓青，看着一直一语不发的薛子墨，“子墨，这个事情你怎么想的？”

“我尊重她的意见……”薛子墨说着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对，尊重她的意见，她想过就还能继续过，她想散他好像也拦不住。

“你说话怎么一点底气都没有啊？”夏晓青看着“不争气”的薛子墨，“是她不安分守己，怎么是你低三下四的呢？我可说明白了，即使要离，也是她净身出户，别想带走一星半点东西……”

她要彻底粉粹顾曦颜攀高枝的念想，她要顾曦颜得到教训，这条道在她这里行不通，别想揣金抱银地从这里离开，她要把她打回原形，麻雀就是麻雀，当几年凤凰，已经是她这辈子的幸运了！

“我先回去了！”薛子墨没等夏晓青把话说完，“呼”地一下子站起来，拉开门走了。

“哎……你不吃饭了？”夏晓青看着薛子墨的背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听着那“砰”的一声门响，“你儿子这回惨了，当真是惨了！”

薛城没有出声，心里总觉得事有蹊跷，却又不知道问题到底在何处？

“您眼里当真是只有薛子墨。”一时寂静的客厅里传来薛子絮幽怨的声音。

“又有你什么事儿了？”夏晓青看看不接话的薛城，看看有事就会瞎喳喳的薛子絮，心里有点堵，起身重新进了厨房。

“什么事儿都是别人不好，薛子墨就不会犯错吗？”薛子絮嘟囔着，顾曦颜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是薛子墨的造化！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薛城把目光锁定在薛子絮身上。

薛子墨把车看到一座桥下停住，下来站在水岸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顾曦颜也说过，心是一点一点变凉的，他很抱歉他不能再一点一点把她捂回来。

结婚这几年，他养肥了她的胆儿却磨光了她单纯的心思，以前她会为守护秦凯而抗拒他，现在她明白了自己需要什么而要离开他……

美好的感情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而自己偏偏愿意相信事在人为，偏偏要去挑战那些个约定俗成！人都有犯错犯傻的时候，他爱顾曦颜，却是真的，事到如今，他总觉得是顾曦颜跟他闹着玩的，他纠结心痛至此，却生不出半点恨意来……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审视自己的情感，这次小白兔要跳出他的掌心了，他抓不住她了！

“真的是这样？”薛城坐直了身子，他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顾曦颜的举动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种事情我怎么好乱说的。”薛子絮回头看看厨房，“顾曦颜和凌展驰来不来真的，都是和我哥过不下去了。”

“这个薛子墨啊……”薛城重重地拍了一下沙发，夏晓青有句话说的对，薛子墨不丢人是不丢人，一丢就是丢大发的！怎么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你怎么不早说！”

“怎么又是我的错？”薛子絮有点激动地站起来，“我倒觉得顾曦颜够意思，她知道薛子墨自尊心伤不得，不想让他背包袱，既然她要成全，我怎么说也是个亲妹子，还瞎咧咧什么呢？我看顾曦颜就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来还债的！他还摆出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让人看着都来气儿……”

顾曦颜盯着手机上的号码，一时有些慌乱起来！

“怎么不接？”凌展驰换了鞋子凑过来，号码他认识，薛城的！看着顾曦颜慌乱的样子，一把把手机从她手机拿过来，“您好，薛叔叔……”

“……”薛城听到凌展驰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展驰，告诉曦曦，我在楼下。”

顾曦颜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身后传来凌展驰的声音，“要不要我陪你？”

“还是我自己吧。”很多事情需要面对，很多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替代你自己！

看着楼下停着薛城那辆斯巴鲁，其实薛城很少自己开车，只是今天他不想有外人在场。

“爸爸……”顾曦颜艰难地叫了一声，这个称呼对于当下的她来说显得讽刺又尴尬。

薛城示意她上车，车子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都没有说话，顾曦颜连问都没问，这是要去哪里，其实去哪里都一样，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家了，她大概也能猜出薛城的来意，要么是代表薛子墨说些挽留的话，最差的大不了再受一段指责罢了，只是薛城说话的分量会沉重一些罢了！

“听子墨说，你拿到通知书了？”薛城开了口，顾曦颜大致属于被动的人，不会攻击别人，面对别人的攻击，有时候连明显的反抗都没有，和夏晓青相比，自然占不了上风。

“嗯。”顾曦颜做好了准备，不管薛城跟她说什么，她听着就是了。

“是凌姨也回来了吗？”薛城继续问。

“没……有。”顾曦颜迟疑顿挫着吐出两个字儿，随即明白了薛城的意思，她这样一直住在凌展驰家里，大大的不妥！

“你想保护别人，首先得学会保护自己。谢谢你为子墨做的一切。”薛城生平第一次为这样的事情去感谢一个人。

顾曦颜觉得自己的身体颤了一下，诧异地看着薛城。

“他自己做错的事情，不该由你替他承担。对你不公平，对他是推卸责任。”薛城把车停了下来。

“我……”顾曦颜当然知道对自己是不公平，但她做什么事情都只从心出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对子墨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那是他该承担的后果！”薛城完不会像夏晓青以为袒护，孰对孰错，他了然于心自然了然于行。

“我知道子墨很愧疚，之所以一直没说，就是不想他愧疚一辈子，”顾曦颜有点说不下去，回忆最没用，只会把她重新拉回到那个漩涡里去，她只能往前，不能回头，“我也知道，这几年，你们也没过几天省心的日子，但以后都会好的。”

“孩子啊，这就是我担心你的地方。”薛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也听出来她是去意已决，“是非曲直，我心里有数，现在终究是子墨对不住你。”

“您别这么说，他为我做的我都记不清楚了，而我为他做的，也就这一回。”顾曦颜看着薛城那满脸的歉意，更加不安起来，他是长辈，一个自己一直敬仰的长辈，说到底这只是她和薛子墨的问题，她不想两家人再牵扯进来，“我只想他好好的，你们都好好的。”

“子墨不该这么糊涂的。”薛城叹了一口气。

“子墨不糊涂，而是越来越清楚适合自己的该是什么样的人，可能只是我在旁边，平添了他的顾虑。”经过这些天的折腾折磨，她慢慢想透彻了，“我不恨他，我想他也不恨我，我们只是比之前活得更清明了，还有什么比这样结束更好呢？您不必担心我，更不必担心他。”

薛城无话可说，无疑顾曦颜的转身，决绝而又漂亮，不管薛子墨放手是因为后悔愧疚还是痛心愤怒，这样的后果都是他该承受的教训！

顾曦颜在小区门口下了车，低着头往回走，薛城来给她道歉，在她意料之外，他居然还说“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依然把他当成爸爸就好”，这让她想掉眼泪……

凌展驰的手机被拇指和食指夹着打着转儿，他已记不清楚自己在楼下走了多少个来回，直到顾曦颜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没事儿吧？”凌展驰迎着顾曦颜走了过去。

“能有什么事儿呢？”顾曦颜火速把眼角的泪一把抹掉！

“能有什么事儿是让老干部都出马的呢？”凌展驰跟在顾曦颜的身后上楼，问得锲而不舍。

“我想……”顾曦颜在门口驻足，薛城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她住在这里不合适，但她也不想搬回去。

“我明天就得回B市了，”凌展驰不动声色地拔掉门上的钥匙，“这里拜托你照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