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沈清砚的语气太过语重心长，让曲家二老的神色都变得讪讪的。

“没有误会，就是担心……”曲母赶紧解释。

沈清砚叹了口气，不想再和二老兜圈子下去了。

他的语带双关，他们压根就当听不出来，他想要隐晦点，都没办法。

“叔，婶儿，在我心里，您和叔叔是我自己家长辈一样，都是极为亲近的家人。既然是家人，我也希望和您二老说点心里话，要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当之处，您二老也不用客气，直接给我指出来就行。”

丑话要说在前面，预防针要打好。

真正开始前，要让二老有个心理准备。

曲父脸色再次变了下，顿了几秒后才道：“你说，我和你婶儿听着。”

曲母也附和，“是啊清砚，有什么想说的话，你尽管说，别拿我和你叔当外人。”

沈清砚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茶。

同时在脑海中过了一下想要说的话，觉得没什么问题，才又开了口，“叔，婶儿，周扬来到您二老身前，也快五年了吧？”

曲父大概是没想不到他会将话题扯到这里，便叹了口气，“是啊，快五年了。一转眼，阳阳也要走了五年了。”

“是，他来这里后没多久，就拿着积蓄开了宠物店。他的店开的早，又开的不小，服务又到位，因此很快就回本盈利了。这个他以前和我吃饭时，就很得意的和我说过的，我心里清楚。”

随着他的话，曲家二老的神色，又起了变化，面色中多了几分紧张。

“但在前两天，我有事急需用钱，我账户里的钱转不出来，就想要周扬帮我倒一点。我对理账也还不错，心里清楚他一年大概能赚多少钱。我让他转的数目，以他该有的能力，该是不难拿出。可我说了这话后，他却是压根拿不出。”

曲家二老，目光开始从他身上转开，往边上游移。

“我很纳闷，就问他钱哪去了，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我还以为他是染上了不该染的不好习惯，就逼问了几句。您二老也知道，他在我面前素来说不来谎，就含糊的和我说了几句钱的用处。我这才知道，他的钱原来都给二老日常家用和看病等了。”

“我又以为是您二老哪里有不适，独独瞒着我，还骂了周扬。周扬指天发誓说您二老好好的，我就纳闷您二老好好的，钱怎么就能都用来看病。我再问，他却是死也不再说了。我没办法，只能趁着他不在，舔着脸过来问问您二老了。”

沈清砚的话问出来，曲家二老，很是有点坐立不安。

曲父端着杯子，放在手里看杯子上面的花纹，也不嫌弃烫。

曲母则是盯着沈清砚面前的果盘，也默不作声。

“叔，婶儿？”沈清砚怎么就能让他们真的一言不发。

他故意编了这么多话，绕了这么一个大圈，不是看他们沉默是金的。

他为了让他们不多误会周扬，也不感受到他的话会有咄咄逼人之嫌，努力将事情经过圆的不太令人难堪。

可就这样，难道二老也觉得伤了面子吗？

那他们心安理得的大把花着周扬赚来的钱，将周扬支使的团团转时，怎么不觉得丢面？

“清砚，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今天过来看我们是假，兴师问罪才是真。”

曲父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身子后仰靠在了沙发靠垫上，语气冷淡不悦。

“叔，您这话说的我可真就冤枉了。曲阳是我的兄弟，他的父母就是我的自家长辈。周扬也是我兄弟，我关心他监督他也是分内之事。您说，我心有疑问，周扬又死都不和我说，我哪里能做到毫不关心。”

“周扬那宠物店，一年纯盈利怎么也有二三十万。就算是他赚了四年的钱，也有百八十万了。就算是一年用去十万，他手里也能有个五六十万。结果，我让他帮我转三五万应急，他都拿不出来，您知道我当时的震惊吗？”

沈清砚回想着，他听到周扬没有存款，把钱都花在了曲家二老身上时当时的心情。

真的是无比震惊。

身体没有大碍，自己手里也不缺钱的两位老人，竟然能让周扬为他们一年花二三十万。

这不够令人惊讶吗？

“清砚，你也别绕圈子了，你就说你是什么意思吧！”曲父脸上已经彻底看不到笑容了，满满都是冷淡。

“叔，婶儿，我想说的只有一句。曲阳是自愿的，如果可以，周扬宁愿死的是自己。”

一句话，让曲家父母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他是自愿的，他问过我们愿意没有？我们辛苦抚养他长大，看他好不容易有了出息。结果前一天还打电话说，快要有假期回来看我们了。隔天我们就接到了噩耗，他为了救战友牺牲了自己。他伟大了，光荣了，留下我和他妈在人世间挣扎。”

“周扬说宁愿死的是他自己，我们也没看他真的去死。如果不是他，现在在我们眼前尽孝的，就是我们的儿子。我知道你是觉得我们花多了周扬的钱，那又如何？我儿子的一条命，是他周扬那么点钱能换回来的吗？”

曲父脸色涨红，声音也大得很。

“那您打算如何呢？就一直折磨着周扬，一直恨着他。一面接受着他的照顾，一面又不想他好过。曲叔，我不想说这是不是曲阳所愿。我就想问一句，难道您和婶儿心里不累吗？”

面对曲父的怒气，沈清砚依旧很淡定，他神色毫无变化，静静的望着曲父，眸子平静无波澜。

“您二老和周扬，拥有同样的痛楚。您二位痛失爱子，周扬痛失兄弟，并且还欠下了兄弟一条命。他本可以在部队内拥有更好的未来，却还是毅然来到桐城，真心来照顾二老。”

“原本拥有相同痛苦的人，更该互相珍惜心疼对方。毕竟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哪怕是为了让逝去的人安心，含笑九泉，也该尽量好好的活着不是吗？互相折磨，真的会让心里更加好受吗？”

“你不懂，你怎么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