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无论信与不信，总是要说的。

有些事，无论喜与不喜，也都是要做的。

三月初三，是个好日子，一大早一乘大红喜轿，便到了门口。

傅蓉儿坐在妆台前，在宫人七手八脚的协助下，上好了妆。各色钗环首饰，几乎将高耸的发髻上插戴满了。当茉莉拿起一枝赤金打造的牡丹花，要往傅蓉儿的头上戴。

傅蓉儿将手一摆，道：“差不多就这个样儿吧。”

茉莉道：“哪就差不多了，还有一朵正花呢。唉，说是不比正经地王妃差，到底没有那副头冠。”

傅蓉儿横了茉莉一眼，道：“如今这个样儿，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么？”说着，将茉莉手上的金花，插在了头上。

看着镜中富丽堂皇的自己，傅蓉儿轻轻牵动嘴角，想让自己的神情更放松一些，却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下心来。

一会儿上了轿，到了瑱王府再下来，她便算是鱼跃龙门，从此就是瑱王侧妃，在这偌大帝国里，排得到前十的女人之一。

天家富贵，从此，她也是这富贵场中之一。再入皇宫时的心境，比之从前，恐又多了一分得意吧。

皇子取亲，伴的是宫中雅乐，中正祥和，而非外面常用的热热闹闹的百鸟嘲凤。

随着音乐声渐近，傅蓉儿盖上大红的盖头，在左右宫人的簇拥下，上了轿。

八人抬的轿子，稳当、舒适，在京中饶了一大圈，才抬进了皇城瑱王府。没有像寻常侧室进府一般，一抬小轿，进了二门，便要下来去给夫主还有当家主母请安。而是堂而皇之地抬到了寝殿前。

下了花轿，傅蓉儿在丫鬟仆妇地搀扶下，进了寝殿。

坐在屋内傅蓉儿只留下茉莉一人在，傅蓉儿伸手便要往下揭盖头透气，茉莉一把拉住傅蓉儿的手，道：“新嫁娘自己揭了盖头，不吉利。”

傅蓉儿松开了手，叹道：“你还信这些。”

茉莉道：“你就不想一会儿让王爷来给你揭盖头么？”

傅蓉儿却不搭话，只道：“茉莉，现在左右没有别人，我问你一句，这些日子来，你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茉莉的脸上，神色变了一变，道：“等你在王府站稳了脚根，我自然会告诉你。现在还不到时候。”

傅蓉儿道：“这王府里，还会有人不利于咱们么？”

茉莉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忽略了傅蓉儿头戴盖头，根本看不到。

傅蓉儿深吸一口气，道：“这屋里，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了，你凑在我耳朵边上，同我说了。我再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茉莉轻轻地道：“左右，也不在这一时，凡事，都等你同殿下真成了好事之后，再说。”

傅蓉儿见实在劝不得茉莉，便叹了口气，道：“真真同你没法子。不知道你是得了什么秘密，就这么不肯说。”

茉莉道：“侧妃娘娘，大喜的日子，什么事，也不急这一时的。”

正说着，只见外面一阵嘻笑声，梁林扶着瑱王进来。随料，瑱王进屋后，一转身，将梁林推了出去，转过头来，又笑嘻嘻地一指茉莉，道一声：“你也出去。”

茉莉狎戏地看了一眼傅蓉儿，向瑱王行了半礼，便出去了。

瑱王坐到傅蓉儿的身边，笑道：“本王终于等到这一日了。”说着，便要摘傅蓉儿的盖头。

傅蓉儿却是有些惊慌地道：“殿下，您真的不懊悔么？现在懊悔，还来得及。”

瑱王有些急不可待地道：“来不及了。到了现在，怎么还来得及呢？”说着，趁傅蓉儿不备，揭下了盖头。

灯烛之下，头戴金花的傅蓉儿，显得比之平时更为美丽。

瑱王深吸一口气中，道：“有这样的美娇娘，孤王又有什么可懊悔的呢？”

傅蓉儿道：“殿下，因为我，你真的不值得啊。”

瑱王笑道：“怎么会不值得，良宵苦短，不许再说这些了。”

傅蓉儿道：“殿下，咱们这么久没见面了，能不能先说说话，告诉奴婢，告诉奴婢，您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好不好？”

瑱王笑道：“怎么这样不懂规矩，母后没派人教你规矩么？”

傅蓉儿低下头道：“在奴婢心里，奴婢依旧是先皇后的奴婢。才一年出头，便进了您的王府，奴婢心里有愧。”

瑱王轻轻握着傅蓉儿的手，道：“不许这样说，如今，这屋里只有咱们两个人，我也不自称‘孤王’，你也不自称‘奴婢’‘臣妾’，咱们只你我相称，好不好？”

傅蓉儿无奈，只点了点头。

瑱王本想了无数说辞，要劝傅蓉儿。可是傅蓉儿这一点头，他反倒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傅蓉儿见瑱王窘迫，忍不住笑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说啊。怎么又不说了？”

瑱王听了傅蓉儿揶揄，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你还是这般促狭。”

傅蓉儿道：“我一向这个样子，您不是都见过么？”

瑱王轻轻摇摇头，道：“见是见过，不过只见你同茉莉，在母后面前这么拌嘴过。没见你对别人。”

傅蓉儿道：“那个时候，和她吵吵闹闹地，也不过是为了哄娘娘开心罢了，其实，两个小丫头，又有什么可矫情的。”

瑱王道：“你就是这个样儿，三句话离不开母后。”

傅蓉儿低着头，叹道：“娘娘这些年，待奴婢好，奴婢忘不了。现在这个时候，同您在一起，奴婢真的是问心有愧。”

瑱王叹道：“你这么说，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

傅蓉儿抿了抿嘴，有心道：“我岂是觉得你不孝，我有的时候，都觉得你已经疯了。”可是倒底没有张开口，只是别过头去，硬生生地道：“没有。”

瑱王笑道：“既然没有，那你一直别扭的是什么？”

傅蓉儿依旧只是一句“没有。”

瑱王道：“我同你说，你心里不用觉得对不起母后，孝中娶妻纳妾，是为不孝，这样的罪过，我怎么敢犯？我告诉你，有一种孝中娶妻，非但不是不孝，反而是大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