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询便在许多人复杂、而又像是在送瘟神的目光之中，带着一夜修整后颇为轻松的心情，离开了第七十三层。

电梯中。

沈询重新进入了工作的状态，开始思考，并心中暗暗说道：“在争取到了三天的时间之后，按我对他的了解，楚东流那个老头儿肯定不会放过机会，而正在准备暗中调动真武制药的情报系统，对我的背景进行密切的核实确认，试图从中找到可以拿捏控制的点。”

“不过有伍停薪那个家伙作为佐证，想必我攻略者的身份也是已经暴露了，知道了我这位'密宗妖女'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之后，这次紧急的调查，便有很大可能因此而直接胎死腹中，或是转向一个还未知的方向……”

任何的计划都不可能全部面面俱到，比如伍停薪的出现，比如他背后的言先生和楚东流疑似的关系，这些都是并不在沈询一开始的计划的意外因素。

“抛去'魔性菩萨身'这种不适合随便动用的非常规手段之外，我最主要的优势还是在于明处'密宗妖女'和暗处'官府鹰犬'这两重身份制造的不对等信息差，利用对于真武制药的了解，故此我才可以做到像潜入内网、误导楚东流，使其将精力投入到调查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上。”

“想继续维持这层实际上很容易戳破的假象，直到楚东流迫使这条大鱼不得不在三天后，选择进行正经的交易的话……”沈询沉吟了些许，望着电梯门渐渐打开，泄露出几分光线，心中已是浮现出一个结论：“于是，我便要先从扰乱视线、让其自顾不暇入手。”

因为超级企业本身过于庞大臃肿的体量，包括真武制药在内，任何一个这一级数的公司，内部都必然派系林立的，比如说楚东流这种从真武重工本部被淘汰下来的老一辈人，他们想要的东西，无疑便是与新生代的本地管理层截然矛盾，且有着很大利益冲突的。

“假如要从这一点入手的话，妙见她先前给伍停薪心中埋下怀疑种子的这一步，便是走的极妙了啊！”沈询忽然意识到，既然伍停薪的背后是言先生，而言先生又派了他来和楚东流进行某些不可告人的谈话的话，那么，真武制药内部有内鬼的事情，不就很有可能已经被楚东流这个原教旨主义的激进派老头子给注意到了吗？

忽然间，沈询的心中浮现了一个颇为大胆的危险念头：“以楚老头的多疑性格，在这种涉及到公司未来的大事情的时候，他定然不可能还信得过那些小年轻人，一部分精力又要投入到调查我这个密宗妖女的身上，一部分又要时刻盯着那些可能的内鬼……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不就意味着，楚老儿这个掌握着保安部门和一部分情报系统的主管，此刻，实际上却是一个没有剩下多少力量可以调动的尴尬处境吗？”

“要是这个时候，再传出管理层中新生派的家伙和天地银行的人在暗通的消息……”说到这里，沈询一拍脑袋，忽然间想到了，此时的这个念头，可不就是他先前针对天地银行的那一个方案的翻版嘛，无非是把主要的对象给换了一下。

有道是，好招不怕用老，又想到这件可以一起进行一起完成的事情时，沈询他自然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走出电梯门，随即低声笑道：“看来我这一次，还真是得回去找魏命名和那两个小家伙一趟了。”

当初的闲来一手，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起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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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十几分钟之后，通过之前顺手埋在那两个少年体内的信号源定位，沈询便来到这一片已经老旧失修的城区之中，戴着深红色宽边帽，穿着一身同样怪异的装扮，双双空空而无一物，看起了既是悠闲极了，也是和那忙碌到早上都还没有休息的人们格格不入。

不需要任何的缘由，在看到他站在那里的身形的时候，所有人便都意识到，这个看起来脑子就有些问题的神经病，绝对和以往那些误入此地的待宰肥羊不一样。

放亮招子是生活在这里必须要学会的求生本事之一，不求精准的看出哪个外来人身上有利可图，但至少得知道，哪些人可以下手，而哪些人又是该躲得远远的。

“你听说了吗，昨晚机齿帮和互助居委会的人在街角的火并又死了好几个人啊，连尸体都被人拆解的没有再回收价值了，啧啧啧~”

“那不是他们每晚组织的日常练手活动吗？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依我看啊，昨天那些突然都活跃起来的情报贩子的动作才让觉得古怪，以往一个个都躲在屏幕后面不见个正影的家伙，据说去用真身和谈一件大事……嘿嘿嘿，我看某些疑心病重的人是要又担心起来了啊！”

“那些帮派老爷的事情是你这小民能讨论的吗？还不快收声！”

“呜呜呜……”

以敏锐的感官捕获了到处传递的短程信号，从那道让他有些感兴趣的通话中，沈询最后只听到了一阵好似被捂住嘴的声音。

真是民风淳朴啊……沈询在心中默默嘀咕，心知，这是他应该是当初交代给那俩小子的事情，正在开始进行的迹象了……

“这里道路复杂，连导航地图上都没显示，这位大人肯定有的上用到小人我带路的地方……”肮脏的道路一旁，见到可能的利益，一个大胆的矮小身影突然窜了出来，打断了沈询的思绪，喋喋不休的自荐道：“大人啊，只要……”

“在你们这里的下九流行当之间，那什么叫右转联谊会的组织应该还算出名吧？”沈询神色不快的问道，语气不容置疑。

“当、当然。”那个投机者被吓懵了，本能的答道。

“那……有两个一起行动的小子你应该也认识吧。”沈询微微眯起了眼睛，没有说，之所以不说名字，是因为他当初都根本没有记下那两个小子的名字。

“那肯定认识啊！”投机者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的保证，又开始啰啰嗦嗦了起来。

沈询忍受不住这聒噪的声音，只能带有威胁性的吐出两个字：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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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几分钟之后，在很明显是建造之初没有规划好的复杂小巷中转了几圈之后，沈询便进入到了那俩小子、或者说那许多在左哭江手底下受到过专业性黑客训练的年轻人，为了互相帮助而组建的宽松小组织、那什么右转联谊会的地方了。

在那拥挤的大楼与大楼之间，一栋不起眼的两层小楼伫立着，为了掩饰，且挂着同样不起眼的有些艳俗的红绿色招牌，与周围相对高大的建筑进行对比，便显得极为怪异。

鲸川市是一座很奇怪的城市，直插层云的高楼大厦和低矮破旧的民建小楼往往是会诡异的在同一个大楼层之中并存的，由于没有一个规划城市建筑的统一设计者，因此，很多楼层间，便经常会存在着那种，从一个区域进入到另一个区域之后，发现景色和建筑风格变得完全不同了、宛如突然进入到了另一个画风的世界的现象。

没有等沈询或是谁说话，当他踏入到这片区域的时候，几个伶俐的小伙子便从街角许多不起眼的地方窜了出来，看到这一景象，就在给沈询引路的投机者在心中叫苦不迭的时候，那些看起来就很是凶狠的小伙子们，却是齐齐的列在的道路两旁，惊慌失措的低下了头，眼中异常的恭敬。

这一突然摆出来的阵仗之前，沈询却没有意外，只是赞叹道：“那两个小家伙吹嘘自己等人的情报渠道时我还不信，没想到啊，能这么快反应过来的话，现在看来还是多少有一点用处的嘛！”

“毕竟是做的下九流的行当嘛，当情报贩子的，眼招子不放亮一点怎么能行？”为首的一个牙齿淡黄的小伙子嘿嘿笑道，很显然，已是从他的“兄弟”那里，知道了沈询的身份。

“我的那两个弟弟技艺不精，竟然将主意打到大人您的身上，作为兄长的，我实在是替他的行为，而对大人您感到万分的抱歉！”

看到那年轻人正在想要像极力的表现出优雅得体的姿态，感受到他内心实际上隐藏的惶恐，沈询倒也是没有直接戳破他这拙劣的伪装，而是摆了摆手，嘴角提起一抹笑容道：“道歉不道歉的，我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不是吗？要是我真的在意那俩小子的冒犯，早从一开始，他们就该成为某个幸运的小巡警的年底业绩了不是吗？”

“时间宝贵，废话我也不想说太多，在这里，我过来问的只有一个问题。”他声音顿了顿，然后才说道：“走之前，我让他们替我调查左哭江的事情，几天过去，动用了许多人力，加上地区警方那边的配合之后，我只想知道，你们这些情报贩子，最后可以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了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