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澈在苏沐橙跑出未央宫的时候便悄悄的跟上了她。他怕她会一气之下再度偷溜出宫。

曾经失去过她的痛苦，他不想再尝一遍。所以这次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苏沐橙再度离开他！

还好，苏沐橙只是顺着宫中小路胡走乱走，可……走着走着，濯澈忽然发现，这小妮子竟又走到了白天她跟濯泉聊天的那个亭子里。

不光如此，亭子里竟然还有濯泉在！

这一刻，濯澈几乎被气的七窍生烟！他万万没有想到，苏沐橙竟然会在跟他吵架之后跑来这里跟濯泉“幽会”！

这个该死的女人！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否则她一定还会仗着有自己宠她罩她而肆意胡作非为呢！濯澈恶狠狠的想着，一闪身却是躲了起来。濯泉身手不凡，年纪虽小功夫却几乎不在自己之下，若是被他发现自己这个皇兄深夜竟然还跟踪自己的宫女的话，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濯澈躲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苏沐橙和濯泉说话声音虽轻，在这安静的夜里却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他耳中。什么在等你，什么闻香味，什么叫姐姐，还有什么谈诗论作红杏出墙……反正濯澈是越听越火大，要不是苏沐橙并没有跟濯泉做出什么苟且之事，濯澈一定早就忍不住爆发了。

好不容易度秒如年的等苏沐橙离开，濯泉嘴里喃喃的念完诗句，忽然呵呵一笑，朗声道：“皇兄既然早已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濯澈一怔，这才明白其实人家早就知道自己躲在这里，刚才那一幕也分明是当着自己面做出来的。人家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样想着，濯澈不由的怒气更盛：“你想对沐橙怎么样？”

濯泉玩味的笑着，并不直接回答濯澈的话，而是转头望向远处只能隐约看见轮廓的花木，良久才直接蹦出一句：“哥，若是可能的话，你肯不肯把沐橙让给我？”

“凭什么？”濯澈还在气头上。

“如果我愿意放弃跟你争斗呢？”濯泉淡淡地说，话语里淡淡的哀伤却是再明显不过。

濯澈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濯泉长声大笑：“哥，你是父皇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不该不知道我这话的意思。我长年在外戍边，可以说掌管着外边的军事大权，若我想与你一争长短，这九五之位最后属谁还不得而知。可我不愿意，我从小便希望着能像你和大哥一样睿智英武，即使我和你们并非一母同胞。”说到这，他痛苦地皱了下眉，继续说：“我以前觉得我跟你和大哥距离好远好远，所以我千方百计的让自己变强，我甚至主动跟父皇说要到边关去驻守。我今天既然站在了这里，就说明我已经与你和大哥有了一争长短的实力。但是，我不会。若是你肯将沐橙让与我，我便舍了这一身荣华富贵，散去全部的文智武功，只陪着她随便找个住处，喂些小鸡小鸭，聊此一生便可。哥，我这人年纪虽轻，可说出话来便不会反悔。”

濯澈从未想过能听到濯泉说出这么一长段话。他看着濯泉，久久都没有开口。

这还是那个印象中一直都挂着鼻涕泡的弟弟吗？还是那个跟屁虫毫无存在感的泉儿吗？七八年的时光便可以将一个人改变的如此巨大，甚至可以威胁到他这个早已册封了太子，准备要做皇帝接班人的哥哥了？

可是……

要拿沐橙来换自己平安的登上帝位吗？濯泉还真是有够天真的！濯澈的眼神瞬间变的肃厉起来，冷冷的两个字从齿前挤出：“不换！”

这次轮到濯泉惊讶了：“为什么？”

濯澈笑了，眼神里闪过的神色却一如小时候疼爱弟弟时那般：“你不懂，爱是不能用别的东西来衡量的，更不能交易。”

“那如果我非要得到她不可呢？”濯泉急了。

“那便公平竞争好了，我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切磋过了呢！”濯澈笑着轻拍濯泉肩膀：“莫以为刚才看出我的藏身之处就觉得能够稳稳胜过我，轻敌者，必败。”

濯澈哼了一声：“未必！明天我便奏请父皇，请他老人家当见证人，谁若赢了便可以得到沐橙，如何？”

濯澈又笑了，摇头：“果然还是个孩子，不明白什么是爱。”他忽然正色道：“你若爱她，便要征询她的意见，千万不可擅自替她作主，让她委屈。”

他顿了一顿，厉声道：“我便答应于你，明天午后未时，不见不散！”说完转身离去。

濯泉独自站在风中，喃喃自语：“我真的不懂爱吗？”

濯泉终于还是去了皇上濯未明的养心殿。

濯未明此时尚未入睡，自从永颉皇后去后，他便清瘦了许多，濯泉进去的时候，濯未明正坐在案前看奏章。数盏油灯围在四周，淡淡的冒着青烟，将濯未明的影子变淡变大，再远远的投射开来。

濯泉站在不远处，静静的打量着他的皇上，他的父亲。看他鬓角不知不觉间冒出来的灰发，看他一下一下仔细的在奏章上认真的写着什么，看他时不时的咳嗽两声，原先高大的身子如今也日渐佝偻……

“父皇。”濯泉喊出这两个字，鼻子莫名的酸了。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喊出过这两个字了。

濯未明的手停了，他抬起头，看了濯泉一下，笑了，慈祥的模样瞬间就让濯泉觉得非常温暖。

父亲，这才是父亲！一个鼓励的眼神，一个温暖的笑容就能让他的孩子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怎么还不去睡？宫里住的还习惯吧？”濯未明将笔搁下，站起身，走到了濯泉身边，微微昂着头打量这个长的比自己还高出寸许的儿子，心中欣慰无比。

“还好。”濯泉无声的笑笑，跟着朝桌上瞟了一眼：“还在批奏章？”

“是啊，山东连着下了几场大雨，黄河水暴涨，需要责令地方官员加紧固坝，可别闹出什么水灾来。”濯未明随口一说，跟着仔细打量了濯泉一番：“今年有十八了吧？”

“是啊，十八了。”

“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要不要父皇帮你订下亲事？”濯未明笑着打趣，看着濯泉这张酷似自己年轻时候的脸上洋溢着的年轻和活力，他心里感到十分的自豪。

濯泉不答，只是低头浅笑：“二哥还没娶嫂子，我着什么急？”

“他？”濯未明欣慰的笑了：“他早就有中意的姑娘了，不过前阵子小两口似乎闹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人家姑娘直接偷跑出宫去了，前一阵子才找回来。”

“叫苏沐橙？”濯泉心中一动，冲口而出，脑中却浮现出了苏沐橙那张宜嗔宜喜的脸。这张脸在美女如云的皇宫来说其实并不出色，但……偏偏她的性格让人不由自主的便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这或许就是人格魅力吧？濯泉想着，脸上便露出了笑意。

“怎么？你见过她了？”濯未明诧异。

“孩儿也看中她了。”不知怎地，濯泉竟是不想避讳：“孩儿决定跟二哥公平竞争，明天未时小赛场，还请父皇作个见证。”

濯未明眉头一挑：“就为了个女人，你要跟你二哥动手？”

“父皇，那女人给孩子的……是知己的感觉。”濯泉说。

濯未明忽然不说话了，他想起了去世的永颉皇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