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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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树海已经开了整整一晚的车。

他从昨天晚上十一点开到凌晨三点,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公路在远光灯的照射下一点点向前方延伸,有种慢慢使向地狱的错觉。

他感到很疲惫。

货车里安静得异常,公路上也是。他行驶的这段公路是最偏僻的地方,道路狭窄,两边都是荒野,幸运的是路况并不是不好。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只需要提防哪个蠢货开着远光灯从对面冲过来,把他晃进公路外的水沟里去。

想到这,周树海才发现已经很久没遇到其他车辆了。上半夜的时候他还能偶尔看到一两辆车迎面而来,但到了下半夜却几乎没有,上一辆和他交错的是一个轿车,他隐约记得车标,应该是一辆奥迪,那大概是一个多小时以前了。

想起那辆轿车,周树海有些费解地眨了眨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看了眼后视镜,当然他根本不会看到一小时前和他交错的车。

那辆轿车有点奇怪。

它行驶过来的时候不像是在跑,而像是在跳,一上一下的跳动。

有可能是车轮歪了,他想。不过很难想象,一辆轿车的车轮会歪到那种地步,整个轿车看起来都在飘。

眼看着就要亮天,远方的世界不再一片漆黑,开始呈现出山脉的阴影,天空也由黑暗慢慢转为深灰,又逐渐发亮。

雾也越来越大。

一旦到了雨季,雾也会经常出现,尤其是在这种荒凉的地方。

周树海停下车,在车上点了根烟,一边抽着烟一边打开车门爬下车,走向路边解裤腰带。

他准备撒个尿。

不过他还没等把裤腰带解开,手里的动作就停下了。

有咣咣当当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一点点变大。

在这万籁俱寂、连虫鸣鸟叫都没有的黎明前夕,突然传来的类似钢铁和水泥的碰撞声,让周树海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才抽了几口的烟一下子掉进了裤裆里。

“呜哇!”

周树海惨叫了两声,抖着身体将烟头从裤裆里掏出来,却没成想把燃烧的那一头火星子落下了,从裤裆滑进大腿内侧,那感觉就像开水滑进去一样。

他倒吸着冷气、忍着疼痛隔着裤子用力掐自己的大腿,将烟头掐灭,而那声音就在他自顾不暇的时间里,放大到了“近在眼前”的地步。

直刮着周树海的内心。

他借着货车前灯的光,看向公路前方。

在公路前方那被黑暗浸染成灰色的大雾里,一辆残破的看起来像是公交车的大型车辆“咣当咣当”地开了出来。

那车的车头前灯破裂,以至于没有能亮起来。灯头的上方,半个车头都带着斑驳的血水一样的红痕,挡风玻璃出现了无数道裂纹,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纹里,都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血的颜色。

看不到有没有司机。

别说司机,周树海甚至连车牌号都找不到,这辆公交车就那么“咣当咣当”地向前行驶而来,阴森而又恐怖。

像是从地狱里驶出的车。

周树海咽了口唾沫。

原本还有些疲惫的神经一下子就彻底清醒了,他什么都没有想,系上裤腰带就爬进了自己的车,“砰”地关上车门后,又将车里的灯关掉——这会让他找到些微的安全感。

他哆哆嗦嗦地弯着腰注视着那辆驶来的公交,连疼痛都忘了。

而那辆公交就那么逐渐靠近,越来越清晰。

他看不到公交里有没有人,破裂的挡风玻璃不再透明,几乎已经毫无用处了,而且,公交车里也没有开灯,和周树海一样,即使里面有人的话,也藏进了黑暗里。

或许正在窥视他。

只有一点是幸运的。

这辆公交车遵守了右侧通行的基本交通准则,没有和周树海的车撞上。在周树海屏住呼吸时,他和这辆缓慢行驶的公交擦肩而过——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为什么这辆公交车的声音这么响,它车轮上的车胎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一个车轮框架了。

而那车身上也和车头一样,锈迹斑斑,整个车身凹凸不平,分外凄惨。

那是血液还是铁锈?

周树海只觉得头皮发炸,他按着头发思考着,那一定是铁锈,那辆公交是因为太古老了,所以才会残破成那个样子……可是那么古老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动起来呢?

它至少报废了好几年才对。

它应该待在废铁场才对。

是梦吗?如果是梦的话,总有过去的时候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

当周树海紧张兮兮地窥视着它的时候,它忽然减速了,只听“咣当”一声,然后是尖锐又粗糙的摩擦声,那辆报废的公交突兀地停在周树海的货车后不远处。

周树海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搞什么?

他没看明白。

正因为没看明白,所以他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不是看个清楚,而是跑。所有的生物在面对危险的时候,都有逃避的本能。这么想着,周树海就本能地抓住方向盘,准备发动车子逃跑。

然而他却又顿住了。

仔细想想,自己在害怕什么呢?

到底有什么是危险的呢?

心里在恐慌地纠结时,他流着冷汗隔着车窗向外探去,看向那停下的公交。

别再纠结了。

他准备发动车子离开——

“吱嘎”

就在这时,那辆公交忽然传来铁片摩擦一样的声音,紧接着在这杂音中,公交车破旧的车门像是被撞开了一样,整个凹凸不平的车门“咣当”一声,脱离车体掉在了地上。

周树海的手将方向盘握得死死的,此时此刻,就算公交车里爬出来一只鬼他都不会惊讶——不如说,他已经这么想了。

天空一点点放亮。

首先是一只手从掉落的门处伸出来,抓住门框,随后是一条腿,紧接着是半个脑袋。

人类的脑袋,有清晰的五官,然而头发却犹如鸟窝一样乱糟糟的,说是男人太长了点,说是女人又太短了点。

那辆应该好几年前就报废的公交车里,走出来一个人,这回他确认了是一个男人。这让周树海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但却也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因为,那个公交车里走出的男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就好像……也报废了好几年一样。

男人踩在掉落的车门上,转过头来,看向周树海所在的货车。

周树海终于回过神来,那辆公交里真是人!

那个人看起来非常劳累,也非常紧张,整个身体都有种濒临崩溃的感觉,向这里走来时,他伸出一只手,很明显是想要求助。

“妈的自己吓自己。”周树海摇了摇头,甩掉那个愚蠢的想法,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嘿!小哥!没事吧你?”

喊了一声,周树海迎上去。那个身上破破烂烂的犹如野人一样的男人见到周树海从车上下来,眼皮一翻,差点晕过去。他踉跄地向前耸了一下,勉强站稳后摇晃了两下脑袋,问道:“这是哪?”

男人的声音低沉却又清脆,听起来很年轻。

周树海扶住他。

“是柳河县附近,你有没有问题?”看着男人一脸的茫然,周树海觉得他只是太疲惫,于是没等他回答就又指向那辆公交车,“那辆车是你的吗?你怎么开上路的啊?”

男人抬起头看向天空。

“我回来了?”他颤抖着自语道。

“你住这附近?”周树海又问了一句,不过没得到回答。他觉得这个人已经听不到他说的话了,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唉,算了,先上车,我带你离开这!”

他将这个疲惫的男人扶到副驾驶座,返回另一边的时候,他的眼角又撇到公路对面的那辆公交车的身上。

得去看看。

一个声音这么告诉他,这声音应该是来自自己的好奇心,也或许,是一只魔鬼。

他穿过公路,跑向几米开外的那辆公交车,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才能支撑它在公路上行驶。

一股浓重的腥味儿钻进了他的鼻孔,铁锈的腥味儿。

周树海几乎忘了自己的车上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带着难以名状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蹬上公交车。

当看到公交内部的模样时,周树海一下子就呆住了。

他想要夺路而逃,可就在这时,他后脑忽然遭到一记重击,打得他整个人失去平衡,一下子趴在了公交车里。

迷迷糊糊中,周树海抬起头,视线中的景物越来越不清晰。他扭疼痛不已的脖子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飘忽着的面无表情的脸,那是向他求助的男人。

这个男人却要杀害他。

死到临头周树海反而没有害怕的感觉了,他想,自己因为帮助了人而被无情的杀死,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倒霉的时候了,但无论如何,他不想白白去死。

可惜的是他已经无力反抗,他唯一做到的,就是记住男人的脸。

“对不起,我得杀了你。不过我保证,我不会折磨你。”

记住这个恩将仇报的魔鬼的脸,下地狱也要诅咒他!

“只要把你的灵魂给我就好了。”男人冷静至极的声音响起时,周树海试图去抓住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抓到。

“我刚刚从地狱回来,正好需要有人替我下地狱,这样我就可以挣脱那张网了。我自己编织的网。”

男人举起了一个红色的铁管,“那是我车上千斤顶的铁杆”,这是周树海最后的念头。

“朋友,请记住,我叫齐长河。”

铁管在眼前迅速放大,遮盖了后面的谋杀者“友好”的笑脸。

黎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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