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匪夷所思的真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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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我到了跟杨珊约定的地方。

我约她见面的地点是上次去的那个水煮鱼店,那是我唯一一次请杨珊吃饭,但却没有好好吃完,因为在那里我们发现了乞丐死亡处留下的酒瓶子跟何楚生的死有关。

我先到了这里,还是点了一份水煮鱼,不过这次我不准备喝酒。

过了一会儿,水煮鱼端上来,杨珊随后来了。她披着头发,穿了件黑色的连衣裙。看着她脸上的淡妆,我忽然觉得选择水煮鱼是个错误的决定。

“又是水煮鱼吗?”

似乎,我头一回发现,她笑起来的样子真令人着迷。

“你不是喜欢吃吗?”我说道:“弥补上次没吃完的遗憾。”

“啊,你是说那次吗,就是当时突然想吃了而已。”杨珊并着双腿坐下,这时一看,也有了几分淑女的味道。她的视线投向冒着热气的鱼锅,问道:“怎么突然约我见面啊,梁大警官?”

“我说了,弥补上次没吃完的遗憾。”

杨珊的笑容毫无征兆地收敛起来,紧接着又恢复过来,但我却看得清清楚楚她中间短暂的表情,确切地说,是毫无表情。

“吃吧。”我说道。

她迟疑了一下,“真的没有事吗?”

我没有说话,首先动了筷子。她这才拿起筷子,但看得出来还是很疑惑。

我问道:“过年回家了么?”

“当然回家了,不回家还能干嘛啊?”

“从你家到这里,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吧?”

她脸上的疑惑消失了,“啊,是啊。”说着,她放下筷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我朝她笑了笑,“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一段时间我们没有任何对话,只是一边看着对方,一边往嘴里送食物,像是互相监视着一样。可奇怪的是我还有心情注意到今天的水煮鱼做得格外好吃。

“头一回遇见约人出来吃饭却一句话都不说的。”杨珊心满意足般伸了个懒腰,用一副轻松的口气说道:“我吃完了,你说吧。”

我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这么无趣。

“我今天去见了何婉静,为了解读郑开秋的自白书。”

我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告诉了杨珊。她表现出一副被震惊到的表情而膛目结舌,因此什么话都没有说,直到听我把整个故事讲完——关于郑开秋为何婉静顶罪的那部分。

我最后作了补充。

“其实,在发现第一案发现场之后我心里就产生了一个设想,郑开秋跟何婉静是共同作案。当时这个设想实在是太难以置信,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所以,我没有跟任何人谈论过。但是,当我逐渐挖掘出何婉静杀人的证据,我竟然愈发的怀疑自己的设想是正确的了,因为那些杀人证据,全都是在郑开秋的指引下找到的。我当时认为,是何婉静杀了人,郑开秋处理了尸体,之后郑开秋因为被牵连,所以想要出卖何婉静来保全自己,于是诱使我们找到了何婉静杀人的证据。”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在何婉静招供后你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就是想何婉静会不会把郑开秋供出来?”

“我找不到切实的证据能证明。他在找王伟揭露最终破绽之前和我见了一面,我隐晦地表达出对他的怀疑,希望他能自首,但他假装不知道,在自白书里稍微扭曲一下。我想,这也是他下定决心自杀的原因之一,我怀疑对了一部分,他为了让我的怀疑死无对证,才选择最极端的方式结束。我得承认,他的死也有我一部分原因。”

我舔了舔嘴唇,还能品尝到辛辣的味道。

“太难以置信了,这么完美的计划……原来郑开秋他……”

“他的计划的确完美,可有一点却不得不提。他撒下这个弥天大谎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有我的调查,如果没有我,他不可能完成。”

“什么意思?”杨珊认真的问道。

“我们的相遇不是巧合,是他的计划。”

“不是巧合?”她一脸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始终无法忘记第一次和郑开秋见面的情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郑开秋提出要以我为原型写小说时,他的眼神特别纯真,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之后在何楚生的葬礼上,被你责备的张图元也令我产生了那种感觉,是内疚没错吧?郑开秋感到内疚,我当时还不明白,但一读郑开秋的自白书后我就明白了,他是因为要利用我才感到内疚,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计划好了。他在找到我之前,就已经知道我是这起案子的调查人。所以,我们的相遇绝不可能是巧合。”

杨珊忽然瞪大了眼睛,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在这方面,她和何婉静的反应竟出奇得相似。

“他的自白书里没有说过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去我妹妹的咖啡厅时只告诉了你。”

杨珊眨了眨眼睛,表情就渐渐地消失了,就像是慢慢摘下了一张面具一样,令我感到无所适从。

她“噗嗤”地笑了一下,仿佛突然间又戴上了另一张面具。

“你怀疑我告诉郑开秋的?”

“我没有因此而怀疑你。”我摇了摇头,说道:“我独自调查时,发现了一个之前忽略的问题。郑开秋调查何楚生行踪的路径很奇怪,是故意绕开了酒厂附近警方的调查范围,这样一来,只有知道郑开秋的调查路径才能跟踪他调查的线索找到第一案发现场。而你是第一个找到的。”

“原来是这样啊。”杨珊叹了口气,拿起矿泉水瓶,若无其事的喝了口水,随后说道:“因为我第一个找到了案发现场,你就怀疑我?”

“也不是因为这个。”我再次摇头,“郑开秋在跟何婉静见面的咖啡厅故意让店员记住他,但饭店的店员却没有记住他。当然,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但有没有另一种可能?他根本没去过大桥附近,也没有见到咱们找到乞丐时的情形。是你告诉他警方调查到乞丐的,乞丐认识你,那不是我的错觉。你当时表现出厌恶他的样子并停在我身后,是怕他说出来被我察觉吧?”

我记得乞丐叫杨珊美女来着。

杨珊没有不可思议的尖叫。她只是吸了吸鼻子,看起来有些不甘心,“那个乞丐就算认识我,也不可能成为郑开秋杀死他的理由。”

“这就是本案最大的疑点了。如果只是为何婉静顶罪,他没必要故意把线索丢给乞丐,又杀死他。其实,这些都不是我怀疑你的理由,因为你没有任何动机这么做。我也相信你不会这么做。”

她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把身子向后靠了靠。我继续说道:“我在调查郑开秋时遇到一对母女。母亲称呼女儿的方式很奇怪,她管自己的女儿叫儿子。那个时候我才忽然惊觉,既然母亲可以管女儿叫儿子,姐姐也未必不会管妹妹叫弟弟。再联想到咱们调查何楚生的外遇时找到的‘杨心’,她的过去毫无何楚生的痕迹,也没有查到堕过胎……实际上只是和杨心同名同姓的一个人吧?你跟陈秀芳里应外合,利用职务之便调查公民档案,找到一个最符合杨心状况的人用来误导我,好排除何楚生的死跟外遇有关,对不对?有好几次你单独去找陈秀芳调查,就是为了和她窜供。杨珊,你就是杨心的弟弟。”

杨珊默默地注视着我。

而我就像是个机械一样,冷静的叙述:“你第一个找到案发现场并且不小心留下了痕迹。是不是因为必须由你来找到?如果这是对的,你为什么要不小心留下痕迹呢?不是单纯的为了进行郑开秋的计划吧?你是为了掩藏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留下的痕迹,是在何楚生被杀时留下的,你参与了这起谋杀。我问过何婉静的同事,没人记得何婉静当天戴了红围巾,公司楼下的摄像头也没有拍到何婉静戴围巾,那条围巾是不是你的?你用它处理了案发现场。乞丐认出你,是因为你也参与了处理何楚生的尸体,可能只是帮郑开秋把尸体运回去,途中差点撞到乞丐,何婉静的供词就是由此而产生的。郑开秋杀死乞丐是想掩盖你的过失。”

他给乞丐撒钱是为了以防万一,这样一来当警方问及时,只会关注他的钱,而不是乞丐差点被撞这件事。

郑开秋一开始没有杀死乞丐的心。

体现在我身上的冷静令我感到极端的惶恐。

我想起陈秀芳在告诉我们有关杨心的事情时看杨珊的眼神,想起她在何婉静招供后带有威胁性的供词,想起结案前一日陈秀芳说“让我再想想”,我首先明白的不是她随时打算供出杨珊,而是郑开秋唯一一次找陈秀芳的自白。

那看似多余的举动,其实是为了告诫陈秀芳最终会证明何婉静的清白,好让她稳住,否则陈秀芳恐怕会供出杨珊的身份。张图元也在场,郑开秋肯定没预料到,但却利用张图元的亲眼巧妙地塑造自己伪君子的形象!

或许我已经不知道要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来审视这起案件了,所以才能这么冷静。

杨珊仰着头看着餐厅的天花板:“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也能被你识破。”

老实说,这是我在办案生涯中遇到过最惊险的案情。

“你们兵分两路,各自摆脱嫌疑的手法实在太巧妙了,如果不是那对母女,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杨心的弟弟会是一个女人,也就绝不可能联想到你。当然,缺少你这条线索,就更不可能让我确信郑开秋的自白是假的了。”

“就因为你说的那对母女,就全面崩盘了?”

“没错。”

杨珊眼睛有些泛红。她无奈地笑了笑,“到现在我也猜不到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想起她曾经试图让我把自己的想法分享出来,当时我没在意,事后也因为习惯于独自一人思考而没有将自己的推测全部说出来。

现在我明白了,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让郑开秋掌握警方的侦查方向,但她之后就没有再询问过我心里的想法,是因为不需要了吗?是因为已经不需要了吧。

我不认同她的话,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情绪崩溃,或许在我约她出来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了。

“我今天下午去了你家,才知道杨心早就去世了。”

在离开何楚生后,杨心因为脱胎身体垮了,同时,因为心理上的崩溃,她还患上了抑郁症,过了两年,就上吊自杀了。她死了十几年,警方的户籍档案里当然不会出现她的资料,所以杨珊可以随意寻找代替杨心的人。

杨心直到死也没有告诉她的家人到底是谁把她害成这样的,恐怕是因为觉得羞辱吧,以至于她的父母亲人对何楚生全然不知,连一个怨恨的对象都没有,知道的人只有杨珊了。

“没必要再说了。”

“何楚生一手造成了这一切。”

“是我杀死了何楚生!”杨珊带着十足的恨意说出这句话后,就仿佛用光了所有的力气:“跟何婉静没关系,只有我才有杀人动机。”

我用颤抖的喉咙发出干涩的声音:“这就是你的回答?”

案发现场被处理过,已经无法证实案发时的细节了。

“这就是真相。”

我听得到自己的血液在鸣颤。

“至于吗!就为了一个何楚生?”

我的恼羞成怒没有激起她的丝毫情绪。

她没有罪犯被抓时穷途末路的绝望,而是一脸如释重负,向我伸出双手:“你可以逮捕我了,梁立。”

我突然希望时间就停在这里,她带着微笑,朝我伸手,好像要触摸我一样,就在这里不再前行。

我叹了口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水煮鱼很好吃。”

她依然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我拿出手铐,拷住她伸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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