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一颗小太阳
叶云程想在学校里随便逛逛。他走很慢, 两人也陪着他。是因为腿脚好,是他见到任何一道风景都觉极为感触。
叶云程读高中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乡下的高中只有一栋教学楼。说电脑,连间好点的教室都没有。
学校背面毗邻着坟地, 侧面是一座炸毁了一半的山。他们每天从学校正门口进去, 绕过中间栽种着的桂花树,走进四季都会漏风的教室里, 用一块灰白色的老旧黑板艰难学习。
老师操着一口乡音很重的塑料普通话,永远会把“数”念成“朔”。
那个时候,对他来说,读书就是一件吃苦的事情。
三更眠,五更起。冬寒霜, 夏酷暑。
他最青春的那段时间,笼罩着朦胧的白雾,连七八月三伏天里最烈的太阳都晒穿。
他很难去设想未来, 也无法支撑自己独自生活, 所以选择了放弃教育。
但当时的他也知道,离学校, 他就更没有未来了。
那时候的他, 想到未来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也想到, 二十年后,学校能变成这个。
他像是一个没有上过学的人, 一次走进学校,直面这个日新月异的社会,在他停滞前时所发生的改变。
真好啊。
叶云程想。
世界变广阔了。即便是贫穷也用再面对贫瘠的天空。只要伸出手就会有人来帮助你。
读书真的可以改变人生了。哪怕他们都在, 她也可以傲然地活着,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还好方灼出生在这个年。
严烈走在前面他介绍:“那座爬满藤蔓的教室是音乐教室,刻意建比较偏, 过器材还挺全的,有时候能见他们弹钢琴或唱美声的声音。边上那个地方,以前是垃圾场,后来改建成了器材室。只要仓库里有,学生也可以过来借球。”
叶云程和方灼皆是露出大长见识的表情。
严烈震惊地看向方灼。
至于,灼灼,真至于。
你怎么回事?!
方灼假装没有看见他的眼神。
她虽然来了一年多,但还没有人带她系统地逛过。她永远在三点一线间徘徊,对学校还真是大了解。
三人绕了半圈,来到生活超市附近。
此时学校里的人已多了少。学生带着长四处闲逛,位值日生挂着红袖章在各条小路上负责指路。
他们从门口过,迎面遇到了沈慕思和他的长。
沈爸爸就是严烈说的那种注重身材管理的中年男性。
他长相温和亲善,说话的时候表情也是眯眯的,外形有点像那尊广为人知的弥勒佛。
沈慕思远远见到同学,抬手招呼了声:“烈烈!”
人走近碰头。
沈慕思大会隐藏,看清叶云程的腿后露出点惊讶的神色,然后很刻意地将视线撇,落在严烈的脸上,与他大眼瞪小眼。
沈爸爸倒是很自然,握住叶云程的手寒暄道:“您就是严烈同学的长吗?你可太厉害了!教出那么懂事的孩!”
方灼张了张嘴。
学霸就可以自由任性地借走人的舅舅了吗?
沈爸爸看向她,又道:“这位就是新同学是吧?小姑娘长真漂亮。蛋糕跟我提过你,说你特独立,特……a?说,你们仨长还有点像,是亲戚吗?”
方灼用力点头:“是。”
沈爸爸一脸“果然如此”地道:“我就说嘛!可是怎么没蛋糕说过呢?严烈还有一个同学是亲戚。”
沈慕思拉了拉他的衣袖,沈爸爸回头问:“怎么了?”
沈慕思皱着眉,一脸愁苦地纠正说:“这是方灼的爸爸。你好尴尬啊。”
沈爸爸:“……”
方灼也纠正道:“这其实是我舅舅。”
沈慕思:“……”
叶云程虚搭上严烈的肩膀,道:“都是好孩,我今天他俩一起会。”
严烈意道:“怎么?做我长很快乐吧?以前还有人愿意付费享受这种被全面赞誉的快乐,只可惜被我拒绝了。”
沈慕思跟他混一起嘴贱惯了,下意思地说了句:“我也想付费做你的爸爸。”
话音刚落,后脑就被他爸重重拍了一掌。
“轻点打,叔叔,没有关系的。”严烈贴心地道,“高三生脑袋比较金贵,其实我建议您直接踹他屁股。”
沈慕思哼了一声,觉他特幼稚,吊着眼尾瞪他。
然这个极具讽刺意味的表情他学到位,歪头歪脑,仅没有杀伤力,还显有点呆。
他见严烈还因此了,气叫了声,拿肩膀去撞他。
严烈乐呵呵地揽过,又朝方灼示意道:“走吧,烈烈哥哥你们买糖吃。”然后一拖二地将人拉进了小超市。
“个孩的关系真好。”沈爸爸看着他们的背影道,“学生时的友情太难了。以后进了社会就容易咯。”
叶云程了。
他的眉眼都很柔和,眼神更是平静,淡像远山上的白烟。沈爸爸见他搭话,知道他没什么好说,多看了他两眼,又道:“我儿叫慕思。我当初他起名的时候,就觉,慕思这名字多好啊,又有诗意又有内涵,读着还朗朗上口。”
“哎呀,土鳖呀,后来才知道还有慕斯蛋糕这东西!你说我哪吃过那个?”沈爸爸朗声道,“过后来想想慕斯蛋糕也挺好的。你看他白白嫩嫩,没什么心眼,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挺甜的,是是?”
“小同学特可爱。外号也很可爱。”叶云程也解释了一句,“方灼的妈妈叫曜灵。曜灵是以前村里老师翻字典她起出来的,意思是太阳。后来她生了方灼,就她叫这个。灼是灿烂、明亮,照亮天空的意思。”
“太阳,照亮天空。”沈爸爸琢磨了下,说,“她妈妈一定特疼爱她。”
叶云程很认真地道:“是的。”
太阳的意义就是为了照亮天空。哪怕乌云遮蔽、日沉西山。
两人正说着,三个孩从超市出来了。
沈慕思手里拿了个大号棒棒糖,很满足地舔着。严烈和方灼悠悠地走在后面,嘴里叼着两根细棍。
沈爸爸说:“我打算去他的宿舍看看,知道这臭小把房间弄成什么,我奉他妈的指令,去他整理一下。”
沈慕思叫道:“我没有!班长有洁癖,每周要带我们统一洗袜,还点数。”
他苦堪言,忍住控诉道,“神病!袜为什么能穿两天?!”
沈爸爸从来跟他站统一战线,乐道:“我觉很好。我都要你们班长买糖吃。”
沈慕思欣慰地道:“我们班长吃糖。”
有方灼在,去男生宿舍大合适。正好时间差多了,叶云程先去教室集合。
学生们也都挤在这里。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拷贝文件,时时跟下面的长解释一句。
叶云程走进去,在方灼的座位上坐下。想了想,又把椅挪动了下,摆在两张桌中间,这才能现出他是两个孩的长。
拐杖他要放在手能拿到的地方才安心。于是斜靠在腿上,显眼,也会绊到过路的人。
桌面已被清理过,上面没有书,只有一张班主任写长的寄语。
叶云程翻出来,像研究一地,对着那行字看了许多遍。
严烈的成绩是最好的,方灼是班里最努力的。两个人都是老师很放心的学生。
方灼的寄语后面委婉地提了一点意见,让她再冲刺一下,凭她的聪明,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叶云程是一次人长会,态度摆十郑重。
魏熙等人小心地遛过来,拉了方灼去教室后排,在她耳边询问道:“这帅哥是谁?你跟严烈合租的吗?”
方灼被她逗了,说:“我亲舅。”
“你亲舅真帅!”魏熙问,“你里还缺孩吗?”
寝室长捂住她的嘴。
魏熙了两声,把她的手掰。
人凑在一起热闹嘀咕。
“我都知道你还有一个舅舅,你们关系好吗?”魏熙问,“上回来的那个是你爸对吗?你跟你舅舅像多了。”
方灼点了点头,注意力一直停在叶云程身上,担心他待自在。
没多久,一位长走进来,坐在方灼的隔壁桌。
他左右看了看,拉着椅过来,找叶云程搭话:“怎么称呼?您是严烈的长,还是他同桌的长?”
“今天都是。”叶云程前倾着身与他说话,“两个孩关系好。”
“哈哈,严烈的朋友确实多。”那长问,“您在哪里高就?看您气质挺像一老师。”
叶云程停顿了下,平缓说道:“我现在没有工作。”
问话的长顿时语塞,这才发现他腿上摆着根黑色的拐杖,干两声,想了半天没找到适合转移的话题。
方灼想上前,被严烈拉了回来。他背靠在墙上,单手玩着游戏,眼睛都没往她这边看,很固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片刻后,他终于打完了手上的一局,偏过头朝方灼了,并放她的手。
方灼那点躁动平息下去,往他的位置靠了一点。
叶云程接着说:“我想在a市个早餐摊,但是没来过这里,也了解。”
“那我对a市熟啊。我住十年了,城东城北都住过,城东那高铁站修建之前我还在那里过店,你想在哪里?”长道,“看出你会想做生意,觉你是个读书人啊。”
叶云程说:“我在里看了少闲书,但都派上什么用场。以前学校过课。现在学校有好老师了。”
两人就着城市变迁和市场变化聊了起来,钟后,沈爸爸也来了,跟他们凑到一块。
班主任抬起头,四面扫了一圈,道:“学生都先出去吧。在外面等一会儿,教室里人太多了。咱们快速说句,尽量大留出吃午饭的时间。a中的食堂还是挺有名的,大可以去试试。吃完饭后要去会堂大会。”
方灼脚步犹豫,被魏熙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