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幕的情景在脑海里飞掠而过，像是幻像却又无比真实，远古时代人类和沐鬼大战的情景、静水上神降世救了人间界并赐予古老圣族神器的情景、在大罗宝殿身为第一代神女的自己是如何被大祭司背叛而重伤的情景，还有一个小男孩被硬生生制成存放天书的躯壳的情景……

湿热的液体从眼角滚落，她也看到了这一世再次成为小神女的情景。

她看见了自己的妈妈，看到了当初为了保护她而亡的亲生爸爸，也看到了被她称为风叔叔的养父苍伦，还有那一抹总是安静地跟随在自己身后、一身白袍的棕发大哥哥。

那个大哥哥……就是艾格烈了。

她泪如雨下，脑海里杂乱的讯息量已经重新变成记忆，留存在她脑海和心底深处。

小雅张开了眼睛，被泪水滋润过的视线此刻变得更加清晰，但她却在此刻惊讶地瞠大双眸。

艾格烈……他竟然已经……

本来就是处于半透明状态的艾格烈此刻看起来更加的不真实了。

他的身体开始形同雾状了。

他脸上却挂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艾……艾格烈！”她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双手连忙一捉，却无法捉得住他。

“小雅，你记起来了。这就代表天书的力量回到了它主人的身边了。”

艾格烈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不真实，轻飘空灵得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我把我父亲从你身上窃取得来的天书，还给你了。刚刚其实我说漏了一件事，那就是当我遇上转世而来的第一代神女之后，我不但能够恢复情感和记忆，就连我不断轮回的命运也即将划上句号。”

“你、你在说什么？那是什么意思？”她慌得大声喊叫起来。

“意思是……小雅，我是时候向你道别了。”

“你……不要……不可能的……”

“我经历了十九次的复活，我的身体根本就不再是原本的我，只不过是借助天书的力量继续存活而已。当我把天书交回给你之后，也意味着我生命的终结了。小雅，我这一次终于可以真正地死去，不必再重复不断轮回、为父亲赎罪的命运了。”

小雅捂住嘴巴，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

她从来没想过……要让自己恢复身为神女记忆的代价就是让艾格烈死去！

“不要！我不要你离开！艾格烈，我们还没有好好地叙旧，我们还没有好好地相处过一天，你不是说想和我约会一次的吗？我都还没有答应你呢！艾格烈！”她大声哭叫着。

艾格烈似乎笑了一下，“小雅殿下，你身边还有其他人……我是时候离开了，或许我的下一世可以再和你相遇，我希望如此……但我很庆幸能够在身为背叛者的最后一世里，遇见了你也保护了你……以后我无法再保护你了……但你已经恢复了神女的身份，应该没人可以欺负你了吧……”

“不！我不要这样！艾格烈——”

她哭叫着扑上，属于艾格烈的那张脸孔终究化作雾状，随着她这一扑的风势而吹散开来。

铛的一声，艾格烈戴在耳垂上的蓝水晶耳环掉落在地。

小雅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握紧了那枚蓝水晶耳环，再看向空荡荡的四周。

终于，她仰首，放声大哭了起来。

＊＊＊

排山倒海的沐鬼一波又一波地逼近，阳昊炎和月亦泱苦苦支撑，脸上、身上都布满了血迹，在他们身后的三位圣咒师也同样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静水封印的裂痕越来越大了。

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待在紫色保护罩内的小雅和艾格烈也不知成功了没有，直到现在还丝毫没有动静。

月亦泱在释放了最后一次的月影葬花之后，整个人脱力地跪倒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血沫随着他张口猛喘的动作咳了出来。

在他身后的阳昊炎同样脱力地跪倒，全身上下都是汗水和血污，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落瑜仍旧站在不远处，他的沐鬼大军仍旧有条不紊地逼近，只要等到他们两人被沐鬼吞噬而亡之后，他就会上前来夺取他们的魂石。

想到这里，他咧嘴大笑起来，因为即将到手的胜利而感到激奋起来。

二十来只的三级沐鬼终于来到了月亦泱和阳昊炎的面前。

暗黑的天际此刻闪过一丝电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极深的黑暗之处涌蹿出来。

落瑜不禁挑眉，在电光掠过的瞬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高大的身影拖着蹒跚的脚步走来，对方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走得缓慢而艰辛，一只手按在胸口前，一边蹒跚走来。

但，每踏出一步，地面上的影子却产生了惊人的变化。

诡异的绿色光芒在地面上连窜起来，形成了繁复的图阵，空气中也隐隐带着飒飒的杀意，意外地给落瑜带来一股压迫性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降临了，而且足以摧毁眼前这一切……

就在落瑜烦躁不安的时候，这一股压迫性的力量散发出更深沉可怕的黑气。

黑气所到之处，为沐鬼提供养分的花朵统统变得枯萎凋零。

腐蚀性的力量狂乱地飘散，向阳、月二人逼近的沐鬼似乎也察觉出了不妥，纷纷停步回首。

那个高大的身影此刻也从黑暗的地方走到了落瑜的面前。

天际上不断闪过电光，落瑜在终于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之后，倏然放声大笑起来。

“你这个怪物！你果然是一个怪物！竟然连死两次都还能够复活过来！”落瑜大笑完毕之后，狠狠地咬牙，“我最讨厌像你这种杀不死的虫子了！我当初应该将你变成灰烬才对，而不是留你一个全尸！”

“落瑜，我说过，我会拖你下地狱的……”沙哑疲惫的声音传自男人口中。

男人身上的某些伤口仍旧处于撕裂的状态，但他还是努力稳住自己摇晃不定的身躯，一字一句清楚地说着，“但，这一次我会把你送下地狱，而不是陪你一起下去，因为我不能浪费我哥对我的一番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