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孔城一日之间就被攻破，这出乎勃艮第的预料，也惊到了随后赶到法兰克军队。里昂总督抵达马孔之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城墙上那个被帝国重炮硬生生轰开的庞大缺口，以及被炸得不成样子的城垛。总督在见到帝国那撤去了油毡的巨炮之前，始终想不出缺乏大型攻城武器的阿列日军队和雇佣兵是用什么手段吧城墙破坏成这个样子的。

帝国军队的这次实力展示，极大的震慑了法兰克帝国的盟友们。之前各省的部队只不过把他们当做穿着鲜艳的外国人，对他们的军事实力没太在意，虽然承认他们的装备好但出于贵族的面子始终不愿意承认这些佣兵强于自己的精锐部队。但是马孔战斗之后，再也没人敢轻视这些外邦雇佣军了，很多率领军队而来的贵族领主以及行省高官都试探着询问是否能够在以后雇佣他们，但都被小马尔斯这个翻译报出的数字吓退了。但是就算如此，他们也以各自方式向佣兵们示好，并且暗地里为这些外国佣兵起了一个简单易懂的名字“狮鹫军团”，这个命名方式显然来自帝国的国旗狮鹫旗。

而作为目前拥有这支部队指挥权的安东尼总督，在大军内部的地位也大幅度提高，甚至有压倒统帅着联军之中半数的里昂总督的势头，在这之前里昂总督一直是皇帝委任的部队临时元帅，不仅仅是在军队数量上，这位总督属于帝国最强势的公爵家族之一，他的妻子是皇帝的堂姐，管辖着帝国东部的大片领土，政治权利非常大。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军队成了决定地位的最主要条件，因为战争要是失败，勃艮第将会大量侵占靠近他们的里昂地区，这一带的贵族权利全都保不住。为了稳定军心，里昂总督也私下找了安东尼总督会谈，并且达成了协议，联军所有的军事会议都将由两人一同主持，他们双方将共同掌控这支部队的指挥权。而且在战争结束之后，他会作为引荐人带着小马尔斯进入里昂地区的贵族圈之中，如果可以的话或许年轻的马尔斯能在婚姻上得到一些好处，里昂城里由太多适合婚嫁的贵族小姐和年轻不大又十分富有的寡妇了。

双方谈拢之后，开始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原本至少要三到七天才能拿下的马孔城在一天里就被他们占领，通往沙隆的道路上几乎没有能阻碍他们大军的东西了。两位总督一致认为趁着马孔沦陷的消息传到沙隆之前马上行动，越快越好。在沙隆的军队准备不足情报不够的时候抵达那座城市的下方，运气好的话守卫沙隆的波顿将军可能会直接投降或是放弃城市，这家伙的名声一向不少，包括查理本人都认为他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但让查理无可奈何的是波顿的家族在当地势力强大还十分富有，在政治方面又一面倒向查理，每年都会奉上一大笔的黄金保证自己的地位。而且在战争方面波顿确实有两把刷子，他指挥的战斗很少有输的，最起码都能全身而退，所以查理才会到现在都把沙隆交给他们家族管理。

现在绝对不能浪费时间，多给沙隆一天的时间，军队失败的概率就会大上一分。波顿是个狡猾的对手，如果让他有时间准备，搞不好他真的能有办法找到盟友，或者是在大军的攻击下守住那座城市。从之前的消息来看，为了保护沙隆，进而守卫第戎的安全，查理拨款在沙隆大量募兵，但是却没有带走一人。从他们之前潜入城市的间谍的报告来看，这座拥有护城河、较好的地势，以及两层城墙的坚固城市当中现在大概有两千五百到三千名守军，足以对抗五倍的围城军队。要是让波顿准备好了，就算有十一门帝国火炮，之后的攻城战斗也绝不会轻松。

所以大军没敢在马孔城内耽搁一再耽搁一刻，在备足了补给之后就马上启程。大军在路上没有一点停歇，一度部队与部队之间都出现了脱节，那些重型武器和攻城器械也都和后勤部队一起落在了后面。在这期间有不少从沙隆而来的巡逻队和商旅，他们要么被杀了，要么就是被扣押。一直到先头的骑兵部队已经能够远远望到沙隆城内的高地城堡的时候，依旧有大量的农民没来得及撤退到城市之中。而城市的部分守军，也匆忙离开了城池列阵保护大量涌入城中的民众。

“他们发现了我们，但是也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内的事。”怪咖根据景象思考出了结论。

“有些奇怪...我感应得到，感应的到那些奇怪的东西。”虽然身体在为战斗而进行准备，但是怪咖的意识海之中却在那座城市之中感应到了一些不同于其他人类的东西。怪咖沉思了一会之后，突然醒悟了过来，他马上向外释放出许久没有用过的电波信号，试图和城内的“那个家伙”联系上。

“晚上...城里...找我...”断断续续的讯息传到怪咖的意识海中，名为兴奋的情感如同滔天大浪在其中翻滚，震颤着他的神经系统，让他的身体都出现了异样的变化。原本挥舞着宝剑骑着骏马的小马尔斯突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安东尼总督被吓坏了，连忙停住马匹跑过来查看他儿子是否有事。

好在怪咖及时的控制住了情感对于自己意识的冲击，他站起身来，表示自己只是失足落马，没什么大碍，随后骑上那匹忠心的战马继续冲锋。安东尼总督松了口气，马上骑上自己的战马继续指挥战斗，部队的攻势才没有减缓。他刚才并没有发现，其实在那厚实板甲之下，他儿子的身体上的肌肉正在像蠕虫一样扭来扭去，呈现出人类不可能出现的灰白色躯体。

怪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异动，像个优秀的战士一样挥舞着秘银宝剑冲进了城市守军的侧翼队伍之中，身后是帝国的骑士和先驱侍骑们。在他父亲的注视下，他迅速斩杀了三个敌人，而先驱侍骑手中的火枪也击毙了一整排的士兵。随后骑士们冲入人群肆意冲撞，在其他的部队还没取得什么进展的时候就已经在这支部队的侧翼撕开了一个口子。

不过局部的胜利不足以撼动这数百名步兵的紧凑队列，他们的部队全是骑兵，缺少步兵集群的协助，所以虽然在最初取得了优秀的战果，趁着对方阵型不稳一举撞翻了上百名勃艮第士兵，但是随后架起的长矛阵却将他们逼退，只有帝国的手枪骑兵和先驱侍骑依然能靠手中强大可靠的火药武器不断的击毙那些双手持矛的敌军士兵。

双方对峙了一会，勃艮第步兵们将他们的部队组成一个刺猬一样的坚固方阵，哪怕是法兰克骑士们冲入其中也会直接被掀翻下马，之后被群攻而杀死。硬是要冲锋的话肯定能够取胜，但是损失将会让两位指挥战斗的总督都不希望在大战之前就在痛心不已。那些勃艮第花一两年时间训练出来的长矛手，也远不值他们手下需要十几年训练和战斗积累的重装骑兵们要值钱。

所以最后骑兵部队退了回去，沙隆的步兵们也护送着最后一批农民缓慢的撤入了城市之中。这个时候后方的部队倒是逐渐抵达，但冒着对方凶猛的城防火力攻击那些步兵和他们的城门？这或许是个机会，因为此时城市的大吊桥还没有升起，他们还是有机会的。不过在权衡利弊之后，里昂总督最终放弃了这个机会。在他看来，此刻就算攻进外城之中，他们也会成为城墙上守军的靶子，而他们现在抵达的士兵数量，也不足以战胜城内的驻军取得胜利。

最后，护城河的吊桥还是升了起来，两位总督试着派使者去和对方谈判，但是波顿似乎并不希望谈和，使者刚到城下就被赶了回来，带回了对方的一封绑在箭矢上的信。

“我奉命为查理公爵守卫这座城市，依靠高耸的城墙和勇敢的战士们，我们将无所畏惧。如果向一支本来就无法攻克这座堡垒的军队的指挥官投降，我的名声将会随风散去。感谢各位大人的好意，但是请恕我拒绝。”这封看似谦恭的信件内容解释起来就说了一句话，“我不会向弱势的那一方投降。”波顿这个小人，直到现在还在战争双方之间摇摆不定，并且暗示自己会跟随能够取得胜利的那一方。

这一回，参与战争的所有到来的领主和军官都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波顿这家伙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让他领教一下联军的力量，他是不会就范的。所以作战会议上本来对沙隆城采取何种行动的讨论直接结束了，各路领主和行省总督的代理人全都回去整顿部队，准备在明天早上对这座沙隆发起强攻。

大军在城市附近建起了营地，士兵们在忙于扎帐篷和准备晚上的食物，他们辛苦行军至此，总是需要一点休息的，毕竟谁都不知道攻城开始之后有几个人能够活着回来。而在贵族和高级军官们的大帐之中，他们基本都在干两件事。地位高的那些聚在城市的草图前面研究攻城的方式，地位低受到指挥的那些贵族和军官则是在享用美酒和食物，甚至有随军妓女可以享受。他们只要服从命令就好，不需要多累脑力去研究进攻的计划。

安东尼总督本来想多腾出些时间陪陪儿子，跟他讲述过去自己在战争之中的经历来激励他。不过因为里昂总督的邀请，他还是去参加他们新一轮的作战会议了，他们必须在今晚决定好所有参战部队明天的任务，所以安东尼总督一直到半夜才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睡下。

至于他的儿子？他在睡觉之前看到他已经睡下，就没再去打扰他。但是等他睡熟之后，小马尔斯就离开了帐篷，并且找到卫队的长官说他要去附近转转，透透气，瞬间方便一下。卫队长本来想派人保护他，但是被他拒绝了，理由就在万人营地附近能有什么威胁，现在这一带联军巡逻兵比各类野兽加起来都多。卫队长见无法劝说这个他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小少爷，也只能同意了，不过他还是本着自己的指责再三叮嘱小马尔斯不要走太远。

之后怪咖就十分顺利的离开了营地，守卫们知道他的身份，清楚这位带领部队占领了马孔城的大人不可能是敌人的内鬼，马上放开了道路。随后怪咖在一个守卫们的视觉死角里变化形态，混入巡逻队之中离开，在距离营地足够远的时候再次变化回原形，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向了沙隆城。

众所周知，人类建造坚固的谷仓，砖石之间连一个缝隙都没有，但这阻止不了成群的老鼠涌入其中。与此相似，哪怕守备最森严的人类要塞，在变形怪的眼中也到处都是可以潜入的漏洞。沙隆城头的守卫们已经足够尽责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防不住怪咖的渗透。有些时候，他们只是看见熟悉的战友打着哈欠从身旁走过，或者是一条趴在地上上到处寻找食物的老狗跑过他们身边。他们根本不会在乎这种事情，打个招呼或者看两眼就不会在意了。但就是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他们就把一个可怕的怪物放进了城市之中。

“来...来我这里...”

在哪个熟悉的讯息的引领下，怪咖以灵活的身姿上下翻腾于屋顶上下，穿梭于街道之上，在没有触发任何城内士兵怀疑的情况下，十分顺利了抵达了城市的内城。这面墙壁保护着城市里最强大的几个家族的豪宅和波顿家族的高耸城堡，这也是这次攻城战的麻烦之一。在攻破护城河和外城墙之后，军队依然要面对内城墙和其中的堡垒。当然，对于怪咖来说，这笔外城要严密的多的防御依然没多大效果，他没费多少工夫，就潜入了内城之中。

内城的驻军更多，居民也更少，能够居住在这里的，哪怕只是有一间小屋，那也是绝对是城里排的上名号的富人。和人类间谍选择人多且混乱的地方藏身的想法不同，变形怪如果想要隐藏自己，这种地方其实反倒比那些三教九流杂居的地方要好上一些。只要吸收一个权贵，干什么事情都会很方便，闲杂人等见到你都会绕路走，受伤暴露的危险很低，普通的士兵也不敢冒犯检查你。只要没有受过专门检查变形怪训练的教会人员或能看穿他们伪装的强大魔法师，那变形怪就是安全的。

“高高的围墙，矮矮的台阶，强大却又最需要保护。黄色的金子，白色的银子，叮叮当当填满他的府库。左一群仆人，右一群打手，人们爱他但更恨他。那么，他是谁？他在哪？是在幽深的小巷里？还是在舒服的卧房中？去猜，去想，去找到他，这个问题非常简单...”

一段奇怪的讯息传到怪咖的意识之中，而怪咖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果然，是他熟悉的朋友之一。

“强大但又害怕死亡，富有但又不舍得花钱，身边满是所谓的支持者说他的好话，但是他的骂名却满街传。这个问题确实简单，沙隆城内除了波顿无人如此。而这个小人，绝不会冒险在黑夜前往深巷，准是躲在舒服的卧房里被团团保护。”怪咖一边默念着答案，一边爬上了内城中央的城堡，根据窗口传出的光亮一点点的确认了他的目标，那扇一看就不是用于城防而是保证生活舒适的大窗，并且直接以变形怪的身姿像石像鬼雕塑一样站在窗台上。

在怪咖的面前，是一名穿着舒服的睡袍，披着毛毯，坐在桌旁不知写着什么的一个男人。看起来面容和蔼，胡须修饰整齐，但是表情却十分让人不适，仿佛是在怪笑。

他扭过头，双目盯着怪咖，没有张嘴却提出了一个问题。

“什么东西看得见，摸得着，但是却又藏在阴影之中遍寻不见？你看得见，我看得见，他们都看得见，但是想找他的时候就找不见？”对方盯着怪咖，咧着嘴笑着问道。

“那是我们。那我们变形怪，我们就在他们身边，但他们寻不见我们。但我们想要找上他们的时候，谁都拦不住我们。”怪咖平静的回答对方的问题，意识海之中却已经掀起了大浪。

“多久没见了，谜语？”

“很久了，久到凡人的寿命都已终结，久到荒芜的土地上升起了郁郁葱葱的密林。”自称为谜语的变形怪叹了口气，身体猛烈的颤抖了一下，甩掉了披在身上的毛毯，整个身体变得和怪咖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是稍微消瘦一些。四目相对，各自的情感在意识之中混合在一起，不知该如何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