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异世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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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的大殿内,厉子辛被江诀这样褒奖了一番,中规中矩地朝江诀拱手行礼,说了句“陛下谬赞,微臣惭愧”,神色间并不见一丝一毫的谄媚,说不尽都是优雅和贵气。

江诀似乎并不介意,脸上的笑容不减,对辰公一番“自我批评”似乎也极为受用,听到后来甚至哈哈大笑,看着厉子辛的眼神里全是对得力干将的欣赏和赞许。

众人瞧着风头,极为配合地讪笑,只有少数几个位高权重的老臣脸带不屑,武将模样的那几个人却对这个儒雅战将有些心心相惜。

李然冷眼瞧着众人的反应,眼角的视线里,江诀依旧笑得一派温良。

“子辛与皇后也算是旧识了,今日家宴你也一同来吧,就算朕替你接风洗尘,可别嫌弃朕小气啊。”

江诀说得绘声绘色,脸上依旧是一片亲切的笑容,厉子辛低声应了声是,规规矩矩地低头望着地面,如无必要,他恐怕不会向御座多看一眼。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将视线停在李然身上。

李然暗自琢磨着江诀口中那个“旧识”究竟有什么深意?

江诀讲话是很有技巧的,李然虽然只跟他接触过几次,但这个人的城府,他已经早有领教。

厉子辛和璃然既然是老相识,那为何这位厉将军会如此抗拒和他接触?

事到如今,他们甚至连一个相视的眼神都没有。

这会是旧识该有的态度?

李然暗自盘算,德王将十几箱子的贡品献了上来,六箱子金条,六箱子珠宝,还有几箱子瓷器和丝绸,总之看得李然连连咋舌。

这是他到北烨之后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固定资产”,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现在就这么活生生摆在眼前,那个二愣子德王还一口一个“礼轻不成敬意”。

李然无措地揉了揉眉心,感叹璃然怎么会有这么个败家的弟弟!

这位传说中的德王,终于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给李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负面印象。

江诀说中午有家宴,果然到了中午就把一切准备了一个妥妥当当。

菜色非常丰富,江诀亲切地招呼大家就坐,李然坐在他身旁,小太子江逸还小,被他抱在怀里,厉子辛坐在江诀下侧。

德王璃云挑了个靠近李然的位置坐着,凑近李然说道:“几年不见,大哥还是一点也没有变,真好!”

“你也没怎么变。”

“大哥你也真是的,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连家宴都不回去,原以为我们今年能见上一面,没想到你又临时改了主意。这次的事,大哥骂我也好,打我也行,可我实在想你了,所以就自作主张让子辛带我来见你一面,你不会真生我气吧,大哥?”

李然听了,心中暗叹,暗忖原来单纯也可以是另一种幸福。

他内心感慨不已,又见璃云那个二愣子神色间全是委屈和小心,不知为何就替这个璃然觉得无奈,淡淡说道:“不会,见到你我很高兴。”

未曾想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却把小伙子给逼得红了眼眶。

“我原以为、以为大哥会怪我胡作非为,想不到大哥非但不怪我,还这么温柔地跟我说话。我能不能再也不走了,永远留在你身边?大哥?”

小胖子说到后来甚至有些哽咽,小太子江逸翘着张俊脸在李然和这个陌生人之间望了个来回,问道:“母后,他为什么要哭?”

李然一手按眉,一脸的无奈。

他哪里知道这个人会好端端说哭就哭,泪腺真不是普通的发达。

李然后来实在没有办法,眼尾一扫,朝江诀递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江诀见了心中失笑,脸上是一片亲切的长兄模样,笑着说道:“璃云啊璃云,你再这么哭下去,你大哥私底下可就不会让朕好过了。”

李然一听,眸光一冷,江诀却像未看见一般,依旧笑得一脸亲切。

“让,让陛下,见,见笑了。”

小胖子不好意思地提着袖子擦了擦脸,小六子倒机灵得很,立马将帕子递了过去,一脸的恭敬。

璃云初时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头一瞧居然是个熟人,就没那么别扭了,还给了小六子一个憨厚之极的笑容。

“好了,都是自己人,不用太过拘礼。这第一杯酒嘛,朕和小然得敬子辛,他为我北烨开疆扩土,可谓居功至伟啊。”

江诀说着,示意李然举杯,投向厉子辛的神色依旧亲切如初,李然心想这个人真是天生当演员的料。

厉子辛坐在他二人下首不远处,听到江诀口中那声小然的时候,举着酒杯的手一抖,玉杯里的竹叶青溅出了几滴,他自己却没有察觉。

江诀的眼微微眯着,满脸是笑。

李然却替此人觉得莫名的伤心,如果璃然还在,如果南琉没有被灭,那么此时此刻,是否有情人终能成眷属了?

厉子辛将杯中的酒一干而尽,那动作说不出都是落寞和萧瑟,恭恭敬敬地说了声“多谢陛下赏赐”,眼神却没有往李然那边瞥一眼。

江诀脸上笑得依旧温雅,暗忖这人对璃然的心思,倒真是十年如一日。

“朕听说你二人从前感情甚好,怎么见了面反而生疏起来了?莫非小然成了朕的人,子辛就开始避讳了不成?这样可不行啊,朕又不是那种小气之人,若让有心之人听见了,不是得指责朕不近人情了吗?”

江诀似乎说得无心,李然却听出他话中有话,俊眉一挑,心中嗤笑,心想这人还真懂得捏人软肋啊。

厉子辛听了,居然被激得抬起头来,一贯淡雅的脸上隐隐都是惊慌。

要说玩心计,他到底跟这个狐狸似的江诀不在一个等级之上。

厉子辛这一抬头,先是一脸怔愣地望着江诀,后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李然的眼神,看到李然沾酒后的眼睛,他那伪装了许久的冷静终究在片刻间被击得粉碎。

他就那样望着李然,眼底的深情几乎让人觉得心痛。

李然望过去,无奈感叹——这又是何苦?

一切都在一瞬间变得静默,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二人,无语凝视。

这个一瞬间,足够让江诀将心中的算计又好好谋划了一番。

厉子辛看着那个朝思暮想的人:那个人的眼中仿佛蒙了一层泪,波光流转间,瞬间就迷了他的眼。

他想起自己曾与这个人一同去落云山踏马放风,去乌沙江游船赏月,去朝云寺上香拜佛,去桐乡里体察民情……

他们之间有着说不尽的故事,却连牵手都只是轻轻碰触而已。

此时此刻,他只能在心中一声声地默喊:璃然,璃然,璃然……

他似乎从来就没有资格喊这个名字:从前如此,以后更是如此。

江诀瞧他二人默默相望,厉子辛眼底藏不住都是深情,李然沾酒后眼神迷蒙,似是有情,江诀隐隐觉得心中一刺,完美的笑容裂开了一丝细纹,好在没人注意。

“朕只是说笑,子辛不必如此当真。这道虾籽冬笋烧得不错,都尝尝吧。”

江诀说完,宫人立马上前为众人布菜。

厉子辛的视线被宫女的身体一挡,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失分寸,立马收回盯着李然的眼神,低头默默吃菜。

李然心中疑惑,心想此人看来似乎并不攻于心计,至少比江诀好了太多,浑身上下甚至透着出世的淡薄和优雅。

这样的人,为何会背叛南琉?更何况他还对南琉太子有情?

李然收回一瞬间的恍惚,重新带上他的招牌二分笑,盘算着眼前这人日后或许可以用上一用,只不过不能大用,毕竟能背叛你一次的人,也就没道理不会背叛你第二次。

“将军实在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厉子辛脸上一愣,怔怔地朝李然望过去,眼底甚至跳跃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雀跃和欣喜,左眼下的那颗泪痣仿佛被点活了一般,闪着动人的光芒。

李然心中一跳,心想这个厉子辛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他却不知道,厉子辛此时正喟叹不已,暗忖等了六年,这个人终于对他没那么恨了。

从前的璃然,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江诀微笑着在一旁喝酒,眼底锋芒一闪,心中算计一片,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明媚。

李然此时的心思,厉子辛看不出来,江诀怎么会看不出来。

李然不知道,从前的那个璃然如果还在,今天这顿家宴恐怕是办不起来的。

璃云并不知道他三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自顾自地吃着宫女布的菜,心想北烨皇宫的菜色跟他们南琉倒有得一比。

他心思单纯,做什么事情都专心致志,连吃饭都心无旁骛,几个内侍在一旁看着低头偷笑。

相反的,厉子辛这顿饭吃得可谓食不知味,席间江诀朝他频频举杯,他也只能一一应下。

好在他酒量不错,十几杯下肚依旧像没事人一般,依旧优雅得让随侍的婢女们脸红心跳。

李然见了,越发对他生出一些好感。

“母后,儿臣有话想跟您说。”小太子吃了会菜,小眼睛在众人脸上扫了个来回,凑近李然耳边,小声说道。

李然挑眉看他一眼,心想这小子这么一本正经地跟他咬耳朵,倒是少有的事,点了点头,示意小太子说下去。

小太子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个来回,凑到李然耳边,说道:“儿臣不喜欢那个穿白衣服的人!儿臣要让父皇赶他走!”

李然低头去看江逸,见他俊脸一板,一脸肃然,眼底甚至有些怒意。

李然心中愕然,心想这个孩子真不是吃素的,日后恐怕会超过他那个老子。

李然凑近他耳边,低声问他:“他得罪你了,为什么讨厌他?”

小家伙被说得有些委屈了,憋着嘴想了片刻,说道:“我不喜欢他那样看您,母后是我和父皇的,我讨厌他!”

李然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

他想起六子当年每每跟人提起自己的时候,总是一脸骄傲地逢人就说:“这是我老大,我一个人的。”

这句话他说了十几年,李然听了之后只是嗤笑不语,如今看着怀里的江逸,他似乎有些明白那个孩子当年的感情了。

李然脸色微沉,凝眉望着江逸,觉得有必要让这个孩子早些明白一个道理:璃然不属于任何人,他李然更是如此。

“小子,人不是东西,不是你想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可是逸儿喜欢母后!”

“你要真喜欢一个人的话,就应该爱他,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欲望限制他?”

“逸儿不懂!”

“意思就是,我想见谁,不想见谁,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你是没权干涉的。这个道理,你以后要牢牢记在心里,我不会再跟你说第二遍,明白吗?”

小太子第一次见到李然对他露出这样冷然的表情,心里又急又委屈,他倔强地低着头,不点头也不摇头。

无奈李然这次是铁了心要灌输他一些做人的道理,见他委屈也没有心软。

江诀觉察到他二人之间气氛有异,侧脸去看,见小太子一脸沮丧地垂首窝在李然怀里,见江诀在看他,就抬起一双红通通地小眼睛去看江诀。

“好好的怎么哭了?”

江诀侧眼去问李然,李然没有回他,江诀脸色一僵,似乎有些下不了台。

小六子在一旁扯了扯李然的袖子,示意他适可而止,动作甚至都不敢做得太明显,生怕触了江诀的逆鳞。

李然依旧不为所动,只低头与江逸对视。

江逸憋着一张通红的小脸,极其可怜地望了眼江诀,就回头去看李然,脸上有些不服气,又有些委屈。

江诀看着就有些心疼,朝江逸伸出双手,岂料那小子竟摇了摇头,反身抱住李然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嘀咕几句,李然听了,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有错愕,有感叹,有心疼,有无奈,看得江诀都有些不解。

其实江逸只说了一句:爸爸,别讨厌我。

爸爸这个词,李然曾经跟江逸提过很多次,实在是因为他对“母后”这个称谓没办法接受。

但江逸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李然再怎么哄骗,他都不肯改口,想不到这孩子第一次妥协,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李然心中感叹,心想这孩子长大后肯定是个人物。

“算了,把手松开吧,我没有怪你,以后叫我爸爸,记住了。”

小六子很是机灵替小孩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小声说道:“就是!就是!太子殿下快别伤心啊,殿下不会怪您的呀。”

小太子抬眼瞧了瞧李然,见对方脸带无奈地望着他,乖乖地松了手,窝在他怀里,一脸小心地说道:“爸爸,我要吃虾。”

李然低眸瞥他一眼,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点了点头,小六子已经机灵地替小太子将虾夹过来了,正欲去剥,李然挥手示意他先放着,亲自为小太子剥了一只明湖对虾,放在小太子嘴边,说道:“从今以后不许任性,记住了?”

江逸乖巧地点了点头,开心地咀嚼李然亲自替他剥的虾子。

江诀望着他二人间的一举一动,笑得一脸深意。

旁人见了,俨然就是一幅皇家和乐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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