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逸辰离开的方向，长孙羽宣向后退了一步，身子贴在假山石上，微微扬起了头，看着黑暗的天空，逸辰说的那些话似乎还飘散在耳边。她明白自己将逸辰伤的很重，当年入宫逸辰为找自己而受伤时，她那时还小，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她心里很感动，当时便承诺过会帮他，没过多久她中毒被送往师傅那里，因为娘的信而留下学艺，贵喜曾问过她，为何不喜欢师傅却愿意留下来，她的回答是为逸辰。可是与师傅相处久了，虽时常给逸辰去信，可下山的想法也渐渐的淡了。

在师傅带自己下山时，娘要求她留下来时，她心里确是难过居多。后来为了自己从小的目标，她又前往去了聊城，这一走就是两年，这期间逸辰的信中，全篇看下来，就是一个‘想’字最多。她还记得半年前逸辰离开时脸上那不安的神色，他要求自己要一直陪在他身边，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长孙羽宣露出苦笑，抬手搁在额头处，现在想来，原来真的是这样的，最初做下承诺的是她，最先将承诺抛开的也是她，难怪逸辰那样说自己，可是她没有不在意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没有。

对于自己进宫的举动，长孙羽宣有些茫然，进宫这一决定当初是娘要求的，目的是为保护长孙家，可现下看来，这哪里是保护了，虽然爹爹没有说，但是她知道，祖父辞官与董家脱不了关系，而这其中自己占了大半的原因，那她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曾听见过娘让爹爹辞官，爹爹没有这么做也是为自己吧。

想到今天皇后的那句话，长孙羽宣闭了闭眼睛，心下有了想法，将搁在额头上的手拿下，抬手将面纱戴上，走出了假山。她没有回凤環殿，而是直接去了暖阁，暖阁外的侍卫今日都跟着秦淮賢去过凤鸾宫，自是见过这位华妃娘娘的，见是她求见，忙行了礼进屋通报，过了一会儿，侍卫返回说皇上请。

长孙羽宣抬脚走了进去，穿过前厅进入内室，秦淮賢正靠在软塌上，见她进来，微微使力从塌上坐了起来，将手里的奏折放到桌案上。

长孙羽宣走到桌案前屈膝跪下。

看着她的动作，秦淮賢动作一滞，眉头轻轻的皱了皱，“你这是做什么？”

长孙羽宣俯身磕向地面，直起身子，抬头看向秦淮賢，开口道，“若我会帮皇上，将来皇上是否可以放我出宫。”

听完她的话，秦淮賢身子猛然一震，脸色骤变，双目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今日起，我会好好运用华妃的身份帮助皇上，日后皇上是不是可以放我出宫？”长孙羽宣将自己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看着她半晌，秦淮賢放在腿上的双手慢慢的收紧，突然有一种浑身无力的感觉，盯着她半晌，缓缓将眼睛闭上，有些疲惫的开口道，“崔远，送华妃回宫。”

因长孙羽宣的话而呆在一旁的崔远，听见吩咐回过神来，忙收敛了心神，半转身子面向长孙羽宣弯腰道，“华妃娘娘，请回宫吧。”

长孙羽宣跪在地上看着秦淮賢的脸色，听出他声音有异，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再说什么，慢慢的收回眼神站起身随着崔远走出了暖阁。

听见关门的声音，秦淮賢睁开了双眼，看着房门的方向，将身子重新靠回了软塌，眼睛盯着桌子上闪烁着的烛光，心思有些恍惚。他的母亲因为本不是高贵的身份，在这后宫之中是用尽了手段一路爬到皇上宠妃的位置，因此对于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教育的更是用心，从小他就明白怎样运用一切可以运用的条件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一直这样的活着，直到现在，这似乎变成了一种习惯，有时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这次离京，对于董碧涵的动作他之前有猜想过，所以走之前将邵恪擎留了下来，心里想着若是有什么事，以邵恪擎与珞然的交情，自是不会不管珞然‘妹妹’的。可是今日在凤鸾宫内，董碧涵的那一句话，让他也突然心里有了怀疑，是不是他真的一开始就是想拿羽宣做饵，他不知道，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对于羽宣他是真的很喜欢，在她身为长孙珞然时就喜欢，打从心底里喜欢，也是他到现在为止第一个喜欢的人，可是他现在却有些胆怯，运用手段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了自己，会伤害到自己第一次喜欢的人，所以从凤鸾宫出来后他没有留下而是直接回了暖阁。

可是她见到自己开口的第一句话确是承诺会帮他，条件是放她出宫，秦淮賢一阵苦笑，原来羽宣也是这样想着自己的吗，那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想法呢。

长孙羽宣回凤環殿时，便见贵喜站在殿门外张望着，见到了长孙羽宣，脸上神色一松，急忙跑上前，“主子，你怎么去了这么晚？”

长孙羽宣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凤環殿，“哦，我刚才去了暖阁。”

“主子，你以后出门还是我跟着吧。”贵喜走在她的身后，心里不放心的请求道。

“嗯。”长孙羽宣点了点头，向殿内走去，突然脚步一顿，想起来刚才在暖阁那儿忘了爹爹之前的交代了，想着离开时皇上的脸色，长孙羽宣复又抬脚继续朝殿内走去，算了过几日再去吧。

第二天，萧德妃就来了凤環殿，见她无事便叮嘱了几句，虽说这次的事是皇后挑起的，但是这次她与皇后算是撕破脸了，今后也不会再恢复到之前的风平浪静，让她心里有个数。长孙羽宣心里也明白，有着自己另外一个身份，皇后必不会放过自己，她也不想长孙家再受牵连，所以她必须参与进这场争斗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秦淮賢都未去往凤環殿，长孙羽宣去了一次被崔远拦在了门外，明白是因为自己那晚的话，之后也再未去过了。

在那天后，秦逸辰告了病假，在府里待了三天，再次上朝时，他便请旨接管长孙珞然之前的兵权，秦淮賢在朝堂上并未决定，只说此事稍后再议。

又过了几日，长孙羽宣始终见不到秦淮賢，而长孙府已经送来了信说是老将军已经回府，长孙羽宣只得让贵喜去找崔远，贵喜回来时带了秦淮賢的旨意，当天下午，长孙羽宣便回了长孙府。

长孙倚风将下人都退出了主院，只留下了一家四口。长孙倚风便带着妻子和女儿面向父亲跪下请罪。

长孙烈并未像长孙羽宣想的那样发怒，反而是摘了她的面纱，抚摸着她的脸颊，眼里隐隐似有泪光。

长孙羽宣当即便落了泪，祖父是何种人物，怕是这半辈子都没有哭过，伸手拉住了老人的手，眼泪顺着脸颊便留了下来。

长孙烈忙为她擦着泪，眼里有着心疼，“羽宣，羽宣，很好听的名字啊，这么漂亮的闺女应该养在闺中疼着，羽宣怪我吧，竟让你平白受了那么多的苦。”

长孙羽宣忙摇着头，“没有，没有，跟着祖父上战场是羽宣从小的愿望，羽宣知道祖父是为我好，高兴都来不及，怎会怪祖父。”

长孙烈摸着她的头心疼着，这孩子从小懂事，也能吃苦，无论他怎样严格的要求，他也能完成，半年前失去了一个儿子，他心里伤痛，在听闻孙子只带着一人前去报仇，而被皇上召回京时，心里就开始心疼，不久之后在儿子的来信中得知原来这个孙子竟是个女儿身，甚至为了长孙家入宫为妃时，他心里便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孩子教育的这样好，到后来他被人在朝堂弹劾谎报伤亡人数骗取军饷时，他便再没了那份镇守边疆的心思了。

长孙烈将长孙羽宣扶了起来，拉着她在一旁坐下，又问了几句她在宫里的境况，长孙羽宣也是报喜不报忧。这半年里发生的事太多，长孙烈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天一晚，精神就有些撑不住了。

送祖父回了卧房，长孙羽宣便转往祠堂，给二叔和几位先人上了香，便推开了侧间的小门，待了没一会儿，肖语琴走了进来。

看着她为灵位上了香，肖语琴看着她，开口问道，“羽宣，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灵位上写着什么字？”

看着那盖着白布的灵位，过了一会儿，长孙羽宣才缓缓的摇了摇头，“小时候确实好奇过，不过现在不想了。”自那日在玉峰山上，她便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情是不能够存着好奇心的，那背后的真相有时并不是她承受得起的。

肖语琴脸色一滞，转头看向那灵位，想着前几日宫中的异动，心里有些不确定，送羽宣进宫到底是不是做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