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疑惑着，看到世子爷手边的药碗，提醒他：“世子爷，您先把药喝了吧。”

沈谦看了眼那碗药，当着长兴的面把它给倒了。

长兴目瞪口呆，脑海里第一个想起的人竟然是长辛。

他还记得长辛说过，这碗药一直熬到现在，就等着世子爷把它给喝了。

如今他该如何交代，明明已经交到自己手上的药，就这么被世子爷给倒了呢？

长兴觉得他就算是长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而沈谦面不改色地把药给倒了，让长兴不许往外说。

长兴苦涩地离开。

不吃药的下场是什么？

大概就是眼下沈谦的境遇，面色**，破碎的咳嗽声不停的从喉间咳出，唇色苍白，一看就知得了很重得病。

长辛急得直打转，对着老太医说：“明明是按大人的方子，一个字都不差，一两都不少熬的药，怎么世子爷还是不见好呢？”

老太医慢悠悠地把手从沈谦的手腕上离开，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长辛一见急了，揪着太医的衣领子：“诶，太医您别走啊，我们世子爷到底怎么样？”

老太医被他拽着，差点喘不上来气：“我说了，照我的方子用药没两日就好了，可世子不愿意好，这我也没有法子。”

长辛愣了：“这世上还有不愿意被治好的病人？”

刚说完这话，长辛就想死啦，他家世子爷可不是寻常人，他可是碰上姜四姑娘就什么都不顾的人。

如今为了让人家多心疼几分，如今竟是连病都不肯好了。

不过这倒确实是他家世子爷能做出来的事。

老太医不满地咳了两声，长辛回神，发觉自己还揪着人家太医的衣领子，赶紧松开手抚平衣领上的褶皱，讪笑道：“小人一时心急，大人别往心里去。”

老太医没好气地哼了声，气呼呼地离开了。

长辛好声好气的送走太医，然后回到房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对沈谦说道：“世子爷这又是何必呢？”

沈谦咳了两声，皱眉问道：“四姑娘可来了？”

长辛想说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四姑娘，但终是说不出这种扎心窝子的话，便说：“长兴已经去请了，兴许一会就来了。”

长辛话音刚落，就见长兴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来了，来了，世子爷，四姑娘来了。”

果然，长兴刚进来通报没一会儿，姜可渝就带着朝夕来了。

朝夕怀里还抱着一个锦盒，见到长辛立马把东西交给他：“我们姑娘给谦世子带的补品。”

长辛好奇，在沈谦的默许下打开锦盒，看到里面的人参后，长辛一阵无言，然后分别给沈谦和长兴看了。

长兴一句“谁风寒吃人参啊”就在嘴边，意识到这是谁送的之后，赶紧将话堵到嘴里。

而姜可渝从进来之后，目光便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一直没有落在沈谦身上。

沈谦咳嗽了两声，成功吸引到她的视线，然后转而对长辛说道：“今日的药什么时候熬好？”

长辛一听就明白了，连忙说道：“应当是还没好，属下去看火！”

长兴也上道：“属下还有别的事，先行告退。”

于是整间屋子里，除了沈谦和姜可渝之外，就剩下朝夕了。

可朝夕是姜可渝的人，姜可渝不发话，她是不可能听沈谦的暗示离开的。

走到门口的长辛一扭头，就看到朝夕还直愣愣地站着，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吓得他赶紧回去，拉上朝夕，再次告退。

朝夕被他猛地一拉，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拉到门外。

她揉着被扯疼的手腕，皱着眉：“你拉我做什么？”

长辛做了好事不被感谢就罢了，还要被她用这么不情愿地语气埋怨，当真是冤枉的很。

“两位主子在里头，咱们当下人的，可不得多个眼色，猜猜主子心里头想的什么？”

朝夕不懂：“那是你们主子的想法，我家姑娘可没这么想过。”

“我们世子爷得了风寒，四姑娘专门去书院告假，就是为了前来看望世子爷，这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朝夕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谦世子照顾我们姑娘那么久，姑娘来看望一下，没什么不对啊。”

长辛见说不通，便也不和她多说，只是一直看着她，不让朝夕进去打扰主子的好事。

其余人都离开后，姜可渝也不主动问沈谦的病情，自顾自地坐下。

沈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光落到她白玉般的小脸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下。

姜可渝刚好目光转过来，看到他看着自己皱了下眉，便觉得是不是自己今日衣装出了问题，于是便低头看自己。

今日又冷了些，她特意挑了暖和穿上却不显臃肿的比甲和缂丝马面裙，颜色也都是明艳些的鹅黄色。

姜可渝上下看看，实在是挑不出错处，但又介意他皱眉的原因，于是直接问他：“有什么不对？”

沈谦忍不住捂嘴咳了一声，然后继续看着她:”瘦了。“

原来是这件事。

这几日姜可渝光是听“瘦“这个字眼都不下百遍，如今听到沈谦也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其他反应。

“我听说你这几日都是在书院的饭堂用的午饭？“

姜可渝听到这句话，先问出口的竟然是：“你听谁说的？“

之后又反应过来：“是七殿下说的吧。也没什么，既然身为书院的学生，在饭堂用午饭也没什么不对，反而以前那样才不好。”

听她这么说，沈谦便知道，这还是在气自己的。

可即便她在生气，可还是来看自己。虽说若不是他病重，兴许再过十日也见不到姜可渝一面，但沈谦还是可耻的开心许多。

以至于昨晚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我错了。”

“你昨晚没睡好？”

两人同时问出口，皆是一愣，最后沈谦闭嘴，示意姜可渝先说。

姜可渝怎么可能先说，她都听见他道歉了，这个时候忽略他的道歉，转而去问一个不知所以的问题，她又不是和沈谦一样脑子有疾。

于是姜可渝立刻就接了话：“那你说你错哪了？”

姜可渝是真的耿耿于怀了许久，可她脾气不好是真的，心软也是真的。

在昨日听到朝夕说沈谦得了风寒时，她是真的有一瞬间想直接绕道来国公府看看他的。

沈谦对她的好她不是感受到，只是有些惶恐。

两人上辈子有过姻缘，或许沈谦还坐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而这辈子又出奇的都保留着上辈子的记忆。

若是没有这个记忆，沈谦不会事事低她一头，万事以她为先。

更不会带着愧疚接近她。

若是没有记忆，两人的相遇应该是要晚上几年的。

十日前两人吵架，或者说是她单方面的生沈谦气，离开前她说过沈谦，不要自恃有前世的记忆，就妄图掌握一切。

后来细细想，在她身上不也是这样吗？

她自恃有记忆，才会在五岁上元节时以身赴险，最后差点连累二姐姐；才会在知道薛家事后试图拯救被薛义买进薛家的小姑娘；才会在知道陆映即将被迫嫁到西番时试图改变未来。

既然自己也是如此，那为何沈谦不能这样？

姜可渝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不生气了。

她气的是，在明知道沈谦是带着愧疚接近自己的，但她还是……

一想到这，姜可渝就更生气了，气的是自己。

而沈谦顺着她的话，从善如流：“我不该自以为是，不该吃李甘的醋，不该惹你生气。”

他将自己的“罪名”一条条罗列出来，倒叫姜可渝不好意思了。

不过姜可渝还是撑着，装的一副非常占理的样子：“我气的那晚上都没睡好！”

沈谦继续道歉：“是我不该那样说。”

“我与李小郎君就见过两面，人家还救我远离了薛云川！”

“是我太在乎你。”

“……还有严表哥。”

“你太好，我怕别人把你抢走。”

两人越说越不对劲，姜可渝顺了顺这些话，发觉沈谦虽然在认错，可言语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姜可渝红了红脸，又想到沈谦的感情大都来自上辈子对她的愧疚，这么一想，就没方才那么开心了。

不过提起李甘，姜可渝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李郎君离京，是不是你干的？”

“为什么这么说？”

他一脸正气，倒叫姜可渝怀疑起自己的推断。

她皱着眉说道：“我听爹爹说，原本只是李侍郎一人被调任，就算不带家人也是可以的，后来不知为什么，李郎君也跟着离京了。”

沈谦说道：“兴许是李侍郎想带李甘出京历练一番吧。”

姜可渝觉得不对：“可几天前李郎君离京的时候，分明同我说的是他已经要接过家中诸事，同样是历练，李侍郎怎么会让他舍弃京中的根基，转而去那个不知名的小县城历练呢？”

姜可渝说了这么多，沈谦一下就抓住了重点：“他离京那日还去找过你？”

姜可渝点头：“是啊。”

沈谦握拳。

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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