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场歌剧演出持续了足足有将近三个小时。

一开始李暮简直心急似焚、如坐针毡，他对歌剧并不感兴趣。但见周围人都安安静静地看，尤其是尼可勒梅简直整个身心灵魂都掉进去了，便也强行按捺激动，默念清心咒语，以冥想法门引导身心清净。

这么过了一会儿，竟然也慢慢就投入到剧情里去了，乃至于到了歌剧终场谢幕时，居然还感觉意犹未尽。

剧场灯光渐次亮起，尼可勒梅首先站起来，说要请李暮共进晚餐。

去就去吧，李暮憋着一肚子疑惑要问询呢，就算是跟老男人一起吃晚饭也不在乎啦。勒梅就领着他，两人这般一路走着去，穿过几条巷子，竟然来到一处公寓里。

问了才知，这原来是尼可勒梅在伦敦市区的一处房产，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屋里装潢设计均是暖黄色显得格外温馨，对老两口居住而言实属恰好。但李暮这时候早就住惯了别墅豪宅，看着这一应情景就有点辛酸。

“没法子，佩雷内尔总是觉得……在伦敦城里还是低调些好。”尼可勒梅说着话，自己从冰箱里拿出两大块牛排，又在厨房里端着铁锅抹上黄油开始煎熬，不一会儿，香气就溢出来了。

“我们在德文郡乡下有一栋房子，里面还养了只小精灵的。可是佩雷内尔住不惯，而且那里确实看歌剧不太方便……你要几分熟？什么酱汁？”

“八分熟吧。黑胡椒，谢谢。”李暮看着他那娴熟的动作，心想这几百年生命力勒梅老爷爷估计没少做家庭煮男。

牛排翻起，淋上酱汁，西兰花、番茄、意大利面等配菜早已经准备好，摆在圆盘上，这一餐就算是已经做好了。李暮观其形、闻其香，一腔口水咕噜噜从舌头上翻涌出来。

“今天是我第四次看《西贡小姐》了，还是那么迷人。”尼可勒梅把两盘牛排端到了餐厅的小桌子上，和李暮两个人相对而坐，“不过这机会今后可能就很少了。”

那话语中几分落寞，无限萧索。

李暮不由吃了一惊，想起“历史”上邓布利多告诉哈利的事情——魔法石被尼可勒梅夫妇亲手毁掉了，当然接下来他们就将无法再维持长生，他们会慢慢走向死亡。

难道现在……？李暮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怎么会？……你们，要死了吗？”

这老头儿明明看上去精神矍铄，难道已经心存死志了吗？

“死？”哪知这一问倒是把尼可勒梅弄得愣住，接着老人家轻笑起来，“倘若真能够死得掉，我倒是极其愿意。”

这什么意思？听上去，怎么好像尼可勒梅是求死不得的感觉？

“来，边吃边聊。把你身上那石头拿出来吧。”尼可勒梅笑起来，左刀右叉，先吃了一大口。

李暮注意到，勒梅盘中的牛排还带着些血丝，冒着泡儿。与他面前这盘香喷喷熟极了的肉块无法同日而语。这能吃得下去么？

天朝近代时说西方蛮夷茹毛饮血，看来多半也从这些地方来。

李暮默默想着，从衣兜里掏出石头，摆在桌上。然后也是左刀右叉吃了口自己面前的大餐——口味意外的好。

这时看了一下午戏也正是饿了，李暮当即刀叉叮咚乱响，大快朵颐起来。

尼可勒梅却没什么胃口，他拿起那块石头，又从旁边拿过一只高脚酒杯来，说一声：“看好了。”

李暮赶紧抬头。

只见尼可勒梅掌心捏着那石头，嘴里念念有词，叽里咕噜说着一些奇怪的音节。那大概是某种咒语吧。

而片刻之后，魔法石内中好似亮起光晕，那股凝结起的血红色竟似被烈火烤化了一般，变成粘稠的液体，汩汩流入高脚酒杯中。

极其浓烈的血腥气味，也便这般飘溢四散开来。

李暮吃不下去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杯中如醇正红酒般轻轻晃荡的液体，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问：“血？！”

虽是问话，其实已经有**分确凿。李暮修行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当真杀过生，但自身磕磕碰碰、破皮出血是在所难免，况且施展符箓咒语也难免有时要咬破手指以血代墨，对于鲜血气息还真不能说陌生。

可是，魔法石怎么会化作一滩腥血的？

“没错，就是血。”尼可勒梅含笑点头，“这就是魔法石的本质，这是我自身精血凝练而成。长生不老只是谣言，喝了我的血，自然可以长生不老。”

“什么？！”李暮一愣，突然想到一点，又是一惊，“你是……你是……”

尼可勒梅又笑笑，张开了他的嘴巴，于是李暮看清楚他口腔里的状况。与干瘪老朽的褶皱颜面不同，尼可勒梅嘴中两排牙齿洁白如玉，而且……非常尖锐，尤其两边虎牙更仿佛匕首似的还闪着寒光。

他那只舌头红猩猩的，也令李暮印象非常深刻。

“我是吸血鬼。”闭上嘴巴，尼可勒梅就继续说话。

“我靠……”

果然如此啊。李暮看着对面看似风烛残年、却残了六百年还没死掉的老人，好半晌不知该怎么回答。

“像我这样的吸血鬼，全世界算来也并不多。我知道许多道行比我浅的，都被人类猎魔者给猎杀了。而修为比我高的，有好多都忍受不了漫漫长生的孤独和寂寞，有的把自己埋在了土地深处不愿再出来，有的最后一直坐在那儿，像棵树——我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是否成功死去了。”

又吃了一口牛排，尼可勒梅丧气地把刀叉肉块都丢在一边，摇摇头：“我们体验不到美食的味道，只有鲜血能勾起些许味觉、能补充足够的营养。幸好我们还有听觉和视力，这么些年，多亏了有歌剧……”

“可是，那块石头……”李暮感觉喉头发涩。他不是来听老人家唠叨抱怨的，却忍不住要听下去——被誉为史上最伟大炼金术师，创造了魔法石的这等点金和长生神器的尼可勒梅，竟然是道行深厚的吸血鬼？！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