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凉指出的方向走了半个时辰。一间模样并无二致的茅屋出现在眼前。

钟夜冥最是紧张，立刻推门而入，将草席抖干净后铺设在地，道：“你坐着。”。

“辛苦你了。”

严晨正欲把凉放下，却被钟夜冥阻止。

“她现在一定希望你抱着她。”

果不其然，严晨刚松开几分，凉就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十足的惹人疼爱，根本无法放下。

将水壶与干粮从储物戒中取出，放到严晨身前，钟夜冥正欲离开：“你俩在这好好休息，我去门外把风。”。

“等等。夜冥兄，我有话问你。”严晨的目光带着几分倦意，却满是坚定：“我怕凉是不肯说的。”。

飞快地抿了抿下唇。钟夜冥向来妖娆自信的脸此时也蒙着冰霜。

心中满是纠结。看了看严晨怀中昏迷不醒的凉，又看看严晨。许久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

坐在严晨面前，他浅黛色的灵气捂上凉的双耳，暂时将她隔离了两人谈话。

“问吧。”重重地咬了咬唇，钟夜冥看凉的眼神之中满是心疼。

呼之欲出的爱怜。就连严晨都有些自愧不如。

“我本以为昨夜我和凉已经坦诚相待了。”喝了口水，严晨有些自嘲说：“今天这样子，我才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冰山一角。”。

暗流激荡之中，自己不知身处何处，更不知身前身后是凶是善。

凉作为他唯一的救命榄枝，严晨本该是尽心侍奉，全身报恩。却不知不觉中被她吸引，恍然想要供她栖身。

“凉也是有着难言之隐。她不敢告诉你。现在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来回答你就好。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起死回生，更没有长生不老。凉所谓的不死，就是以命换命而已。”

以命换命？看着凉胸口巨大的破洞，其间一片新生的白皙肌肤。

严晨不由得一阵天旋地转。堪堪稳住身形，看着钟夜冥请他继续说下去。

“妖怪吸食生人精元也是同理。用活气阳寿固本精进。但是……”说到这里，钟夜冥细长眸中陡然严厉几分：“凉是逼不得已的。这事由不得她决定，每当她濒死时，自她周身由近至远的灵气，生机阳寿就会被注入她体内。”

“渡业教试验过，只靠人的阳寿活气，三十个健康无病的青年男子，全部的阳寿活气可以救回凉一次的死亡。”

“这就是她说的向天神祈愿的代价吗？”苦涩一笑，严晨忽然觉得怀中抱着的根本就是血债累累的人。

难道祭祀不是天生赐福之人？为何真相染着鲜血，严晨一时无法呼吸。

“所以，凉不是祭司。而是祭祀。”眸光冷然，钟夜冥犹豫许久之后终于将真相托出：“祭祀需要的祭品，根本就是凉本身。那日茫山的所有孩子都是祭品，凉只是将他们的阳寿转移到自己身上。”

细思恐极。这么一想，杀死孩子的凶手根本不是凉，而是请她祭祀引来新灵的众镇民！

严晨不由得落下一滴悔恨的冷汗，问：“那为何她当时不告诉我。宁可让我误会，还让我打她泄气？”。

“因为她是钟离凉啊。”苦笑着摇摇头，钟夜冥淡淡道：“渡业教少掌门，天地之间独此无二，渡业苍生之人。怎可将苦楚与他人诉说呢？”。

有时候伟岸之人，并非出于本心。

不得不。反而更伤人。

严晨笑了。皱着眉头苦涩训斥道：“凉的性子真是古怪至极。她以为将苦楚自己饮下就好了吗？她以为她不说别人就不心痛了吗？”

“事实上，的确是没人看得见。”

钟夜冥声音压低几分，极尽严肃：“对于渡业教而言，她可以祈得新灵，教派上下灵脉充沛欣欣向荣。对天下而言，她可以渡众人水火之中，力挽狂澜。”

“所以就不用管她死活了吗？”怒骂一声，严晨心中怒火熊熊。

“世间口舌万千。谁又管她乐意与否？”不可置否地笑笑，钟夜冥眼中戏谑道：“如果你付出代价筹码，便可安平富贵，坦荡顺遂，天地之间一派祥和。那么便利的道具，谁会管它在想什么？”。

“就想许愿花灯一般。谁会管最后花灯葬身河川，又或燃烧殆尽？不过是对象成了一个人而已。对于世人而言，与花灯何异？”

胸口似乎中了一击结结实实的闷拳。

严晨半响说不出片字。

因为他仔细地想了想，自己对凉不也是如此吗？因为她强的过分，就自然而然地认为理所当然。

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谁曾想到她根本不想要这份能力？

“祭祀是天神所定。”钟夜冥也大概能想到严晨的想法，毕竟当年他也和严晨此时处境大抵相同。

“你知道天选之人吗？由天神选定，成就世间不凡之事。”

“我听过传闻。凉也问过我，当时她否认了。”

“当时她和你相识尚浅。自然不会对你话明十分。现在你们已然深情彼此，我也不妨告诉你，她就是天选之人。”

“传闻是真的？”瞳孔惊得缩起。然而跟在凉身边的各个事情着实太过刺激，严晨也大概猜到了两三分。

只是脑中突然想到凉所说过的。

纵是山高水阔天地无穷，严晨，也只有你是我天命所归。

钟夜冥说过的，凉会喜欢上自己，也是天命所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晨心中冒出无数个问号。连一丝一毫的破解门道都摸不到。

“剩下的待凉醒来你再问她吧。”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钟夜冥伸手散去了凉耳边的灵气，道：“凉一直以男子示人，是有灵气在中辅助。此时她重伤初愈，可以说是刚从地狱归来。所以才真容示人。”

看着怀中绝色之姿的姑娘。严晨心神颤动。

分明生得那么美，为什么要遮起来呢？分明喜欢那些玲珑小物，刺绣手帕，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呢？

想到昨日凉对着用剩的胭脂盒发呆片刻。严晨不由得心伤。

自己能给她的太少，却也太多。恨不得日后千倍百倍地补给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