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晨伸手紧紧地捂着嘴。生怕自己吐出来，更怕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引起惊动。

法坛之上，那盘根错节的根须似乎是饿极了，不断地啃食着凉的血肉。严晨离的尚远，却见得清楚。

少女此时几乎衣不蔽体，肉骨翻飞之间不断地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就好像是捕食者在进食时候，猎物在口中发出的动静。这空旷的地下，这声音犹如闷锤，一击又一击。

这声音落入严晨耳中，直觉得心血肝髓，都要被敲碎一般，痛到了极点。

相比之下，最有资格喊疼的人却是紧紧咬着牙。一张俏脸煞白。

刚开始还是眉头深锁，过了不多久，却是渐渐地松开。似乎是痛极了，咬牙的力气都失去了。几乎涣散的茫然脸色，当钟无艳再度起身给凉灌灵气丹药的时候，凉只是挪了挪脸，便不再挣扎。

骨断肉去，生骨肉长。如此流换几轮之后，严晨只能看见凉的脸庞已经暗淡无光。偶尔喂药时睁开的眸子里只剩深沉的黑暗，找不到一丝焦距。

心中默默呼唤她的名字无数遍，严晨却什么都做不到。若是打扰中断了这天祭，这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凉也无法承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钟无艳拿起最后一把丹药喂到凉口中时，凉的眸子竟然对上了严晨的方向。

她的身子颤了颤，但是立刻又了无生机的，任凭身上根须啃食着。

钟无艳皱着眉撇了撇严晨的方向，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低声安慰着凉：“再坚持会儿，就要结束了。”

此时的根须似乎吃得餮足，缓缓地从她身上往外退出。严晨赫然想起那日凉说的，本身她也不是清白之身，自己无需挂意。

他竟然还傻傻的以为是渡业教给凉找了男人。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这连血脉肉经都被吃得彻底的情况，怎可能还会有清白二字可言。

气氛近乎凝滞，六人盘坐在地，摆出诚心求道的姿态，严肃至极。严晨恍然，分明是如此血腥无情的场面，竟然如此隆重严肃？

忽然，那根须从凉的身上全数撤离，只留下最后一根贯穿在凉的胸口。疑惑之中，一个耳熟却又陌生的声音再度响起。

“汝等何求？”

这声音仿若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超然入圣，却又苍老亘古，没有感情，没有色彩，高高至上得近乎虚无缥缈。

坐在主位之上，向来平静冷淡的钟离霁，那张苍老枯槁的脸却突然动容了。强压惊喜的脸上满是衷诚，声音几乎是颤抖的，缓缓道：“恳请天神，赐我渡业教，清芸山，新灵！”

众人的心脏跳得杂乱。瞬息之间众人皆是紧张到了极点。皆是紧紧颔首。

唯有严晨没有低头，他看的真切，那根贯穿凉胸膛心腔的根须又狠狠地咬上一口，随即抽离而去。

下一秒。纯白色的浑新灵气犹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严晨嗅了嗅，这灵气实在太过精纯，比那日在茫山时淡蓝色的灵气更高出几品！也只有天神惠赐，才能有如此神迹。

“哈哈哈！哈哈！”苍老的声音响彻地下，钟离霁近乎是发狂似的舀起那灵气往口中送去，剩下五人连忙起身道喜。

只有严晨注意到，在这灵气浪潮中，凉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了个小团。

持续了大约半盏茶时间，那根须全数缩回土中。法坛周围的血早就不知所踪，沟壑之中只有一层浅浅的新灵涌动着。

此地真是清芸山灵脉最重要的节点，有如此新灵，全教上下定是修为暴涨。

一长老起身观察后，却是有些担忧道：“掌门，这灵气的量似乎比上一次少了约莫三分。”

钟离霁本狂热的脸立刻阴冷下来，阴鸷的双眸紧紧盯着凉，怒气全然跃至脸上。

“掌门！这次也实在太仓促了些！”钟无艳急忙跪地解释：“按理说天祭一年一次，本该明年三月才是，这提前近百天，有如此成果已是不错了。”

“哼。若不是她擅自逃离出教，被怨灵污了魂，今日成果定是更好！”钟离霁眯着眼，然而被骂之人却是一动不动。

众长老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声。

“罢了。”现在不是纠结新灵多少的时候，明年的仙道大会在即，若非钟离霁有重大机缘，也不会如此匆忙地举行天祭。

此时最忌动怒伤身，钟离霁愤愤地看了凉一眼，便拂袖而去。

众人看了凉一眼露出恶心的表情，皆是前呼后拥地跟上了，只有钟无艳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地披到凉的身上，在长老的催促中也赶紧走了。

沉重的石门被紧紧地合上。此时这空旷的地下只剩下火光摇曳，很是凄切。

严晨看了看自己的手，依然笼着一层淡白色光芒。确定已经没有人之后，严晨小心翼翼地往法坛之中走去。

“凉？”少女静静地躺着，无喜无悲。如缎的黑发散落在脸上，静思看不到任何表情。

严晨出口呼唤了几声，凉只是瑟缩了几下，便没有回应。

外衣遮不住的地方，凉的新肉已经全数长好，比之前的更白皙滑嫩几分。如此娇嫩的人儿，就这么狼狈地躺着，严晨痛得几乎要落泪了。

伸手轻轻地将她搂进怀里，严晨轻声呼唤道：“凉，是我呀。严晨，我来救你了。”

怀中之人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猛的挣扎着，透过黑发之后的望见的眼中只剩下恐惧与排拒。

如同死灰一般，看着让严晨苦涩不已。

伸手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严晨咬着牙，认真道：“凉，是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了，我还是严晨啊！“

怀中之人立刻停止了挣扎，嗓音沙哑至极，几乎是破碎的声音问：“严……晨？”

“嗯，是我。”伸手抚着凉的小脸，严晨努力做出笑脸回到：“别怕。是我。”

下一秒，少女的眸中闪烁过一缕残星一般的希望光满。随手，她的双唇就覆上了严晨。

“唔？”温润微凉，带着少女特有的清香。

严晨不由得醉了，正欲回吻时，却是有什么东西滑进口中。

身体登时轻盈不少，体内的灵气欢畅地游曳着，严晨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竟然……直接上涨到四重修为巅峰了！

“给你的谢礼。”凉浅笑着，唇边落下一丝纯白，竟是刚刚祈请来的新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