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瑶与白景川坐的极近，头贴着头，看上去很是亲密。

穆楚宁瞳孔收缩了一下，一双湛湛明眸微眯了眯，眉峰不自觉的拧紧。

心中似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之感，像是被人胸口碎大石般堵的厉害。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穆楚宁脚步不自觉的一滞，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成拳。

“宁儿，还不走！”

二太太声音不大不小，但听在穆楚宁耳中确是十分的有威慑力。

他转眸，见母亲并未回头，只有程郁娆咬着唇，一脸不解与无辜的看了看自己。

“娘，我……”本想与母亲说一声，将穆瑶叫过来，却被二太太一挥手给制止了，二太太并不看他，只将柔美的红唇抿成一条线。表情严肃，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母亲如此，穆楚宁心知再说无意，只好闭口。

俊朗面上阴沉似寒冰，穆楚宁剑眉紧蹙，越过众人的肩膀，再次将目光投到穆瑶身上，唇抿成一个下弯月的弧度，向前走去。

穆瑶正认真看着台上的戏，只觉背后有人盯着自己。

她狐疑的回头，顺着自己感觉的方向望向。除了几个伙计与跑堂的穿梭在园中，竟无一人站立走动。

穆瑶秀眉淡挑，扫视一周，见无人注意自己，这才迟疑的将头转了回来。

“怎么了？”见穆瑶似有心事，一直不安的往后瞧，白景川也随着她转过头，顺着穆瑶的目光看向身后。

“没什么，只是觉得身后有人在看着我们。”

白景川挑了挑眉，唇角扬起兴奋轻松的笑：“你一定是最近太累了。”说着，他耸了耸鼻子，侧头盯着穆瑶：“其实我是看你最近很忙，才邀你来看戏的。既然来了，你便什么都不要想，放松的看戏吧。”

穆瑶明眸轻眨，感激的向白景川投去一个笑。

台上第一出戏已唱罢，台下早已开始骚动，有人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喊出了小香菱的名字。

“伯母，小香菱马上就要登台了。”

二太太坐于中间，穆楚宁与程郁娆分坐其两旁。程郁娆红唇微翘，浅笑间隐隐露出激动的神色。

“娘……”穆楚宁自坐下后，目光便始终停在穆瑶所坐的方向，根本没心思看台上的戏。

刚刚穆瑶与白景川眸中含笑的样子也全部进了穆楚宁的眼中。

此时他面上虽表情平静，眸中却清冷一片。

二太太自然是知道儿子的想法，只侧头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未多说。

虽然并未说话，但穆楚宁在母亲一扫之下，心中蓦地一沉。二太太威严冰寒的目光稳稳落在了穆楚宁的心上，他倒不担心母亲会为难自己，但如果自己执意在旁人面前违背母亲的意思，受到牵累的定还是穆瑶！

思及此处时，台下突然一阵骚动，穆楚宁轩眉微动，目光再次越过人群回到穆瑶身上。

“来啦，来啦，小香菱要上场了。”白景川从桌上拿起一粒剥好的花生递给穆瑶，接着伸手往台下一个穿着戏服的人身上指了指，兴奋的身子前后挪了挪。

顺着白景川的手指看去，一个身材不高，穿着鱼鳞甲，头戴如意冠，画着浓重戏装的清瘦女子正站在台下。

那女子立于戏台左下角上台阶的位置，正在等着登台。

戏装下的她长睫深目，清瘦的身形被厚重宽大的戏服笼罩着，瘦弱的身躯似乎很难承受那装束的厚重，继而更显得身子更加的单薄。

“那就是小香菱？”穆瑶轻轻眯了眯眼，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那个唱腔一流，性子孤傲，不谙世事的少女！

“瞧着那虞姬装，没错了。”白景川咧了咧嘴，虽说他从小接受西方教育，又留了洋，但对于自己民族的文化还是十分欣赏，崇拜的：“我也是听说的，这小香菱唱戏不过五个年头便能红遍京城，实在是罕见的奇才。”

“五个年头？”穆瑶心中一动，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按照常理，即便从小苦练，也未必会在这偌大的京城混出个头面来。

可这个小香菱年纪不过十六，就有了如此造诣，看来她的确是唱戏的奇才。暗暗惊叹，穆瑶目光不由再次投向台下的少女。

自后台出来，小香菱便始终侧着头，众人皆瞧不清楚她的面容，只可隐隐瞧见她侧颜。

颧骨稍高，下巴略尖，一双长睫在光影下微微眨动。似乎如众人所说，她很是高傲，自露面，便没见她笑过，侧首间，鲜艳红唇只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若不是睫毛的微动，人们几乎以为那是个木偶。

第一场暖场的戏已唱罢，台上戏子行礼退下。

台下众人开始逐渐骚动起来。

“该到小香菱出场了！”

“是呀，终于可以一睹小香菱的风采了。”

“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小香菱啊。”

杂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人的目光皆或猜疑，或惊喜的投向小香菱。

小香菱则似不曾听见众人对她的喜爱，头都不回，只垂眸侧身站立，不知在想什么。

班主见场面很是热闹，虽早已料到会有此情景，心中不禁还是一阵大喜。

他笑呵呵的走到小香菱身边，说着什么。

只见前排坐着的一个东洋武士脖子动了动，猛地站起身，目光在台上及小香菱身上一扫随即回转身站立。

穆瑶正一门心思的观察小香菱，前面之人一动，把她晃的一怔，疑惑的将目光移到了起身的东洋人身上。

起身的东洋人已转过身，此时正面朝着穆瑶一侧的方向，低头走到穆瑶正前方的另一个东洋人面前。

接着忽的一弯腰，行了一个他们东洋人的点头礼，弓身将耳朵凑到了那人的嘴边。

那人似乎吩咐了两句，站着的东洋人不住点头，最后再次行礼直起身，朝班主与小香菱走去。

很显然，坐在穆瑶正前方的东洋人是这群人的领头人。

他吩咐完便又重新将头转向台上，根本不去看班主。

“马班主，我们先生请你和小香菱过去。”东洋人挺直腰板走到小香菱与马班主身旁，先是深深点头，随即开口。

马班主虽见多识广，却也没有受过东洋人的礼数，一时不知所措，也跟着点头回礼。

他朝东洋人手指方向看去，正是那坐于首排中央的东洋人首领：“不知先生有何事，能不能先缓缓，您看小香菱马上就要登台了。”

马班主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小香菱，他很清楚小香菱的性子，若非唱戏，她从不见任何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