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被缓缓打开，一块金黄色，圆形的小怀表安静的躺在里面。

“呀，是怀表，这可是稀罕物件呢。之前我要我爹给我弄一块，都没弄到。穆瑶，你这可是得了宝贝了。”程郁娆笑的更欢了，似乎穆瑶得了这礼物比她自己得了还要开心。

说罢她便将怀表放在穆瑶手里：“穆瑶，你还不快谢谢白少爷。”

“白少爷，这礼物太贵重，穆瑶不能收。”

穆瑶弓身福了福，郑重施礼：“白少爷的好意穆瑶心领了，可这表实在贵重，岂是我一个丫鬟可以用的！”

“怎么用不的，你平时制扇不是也需要一块表来判断时间嘛，现在给了你正好，日后你在黏贴扇面便不用点香记时了。”

“可是……”

穆瑶咬着嘴唇，垂眸，她既不能要这礼物，又不能太驳了白景川的面子。

“景川，你这礼物确实贵重，这样送了穆瑶，不妥。”

当程郁娆打开手帕，露出怀表时，穆楚宁也是一怔，他竟不知白景川何时有了这个心思。

淡淡瞥了一眼三人，穆楚宁直接从穆瑶手里拿过怀表，塞了回去：“景川这是要成心为难我的丫鬟了？”

语气甚是玩笑，但玩笑中似乎又有点郑重的意味。

“好吧，既然穆瑶与你都这么说，我就只有从命了。”耸了耸肩，白景川眉毛一挑，并不怎么在意：“各位先生小姐，上船吧，再晚，我们可就要赏夜景了！”

穆瑶与程郁娆被他逗的掩面轻笑，四人先后上了船。

穆楚宁与白景川分别在船的前后，穆瑶则挨着白景川，坐在了船中靠后的位置。

春日微风轻拂，艳阳高照。河中波光粼粼，似有许多五彩琉璃珠子浮在水面。

河中清澈，鱼儿靠近船边很快便游走了。

四人成舟而上，缓缓前行。

穆瑶用手轻轻划着水，水中自己的倒影浮于眼前，时而晃动扭曲，时而被船桨划拨，激起涟漪。

“说了来游河，怎得现在变成了出苦力，就算出苦力，好歹也要弄个大点的船。你们瞧瞧这船，四人坐上便不得动弹。”程郁娆见穆楚宁与白景川还未适应船桨，皆在用力划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

“这样才可以体会到百姓劳动的辛苦，再说，整日都是坐在船舱里有什么意思，这样岂不是很好玩”白景川随口接道：“怎得郁娆小姐想要为我们舞上一曲？”此语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小舟随即开始摇晃。

“舞便舞吧，但得你们几个都下河去，我方能放开手脚。”程郁娆反应极快，与白景川你一言，我一语，闹开了。

正说笑间，忽听远处隐隐传来女子婉转幽怨的歌声。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歌声清丽却显得异常苦闷，与这好天气甚是不符。

“是白头吟！”

穆瑶淡淡道：“只是这女子似乎有着不可为外人道的愁事，可惜了这把好嗓子。”

“可不，青天白日的，唱的这样哀怨，真是扫兴。”程郁娆皱了皱眉，随即展颜而笑：“不如我们来聊聊古人游船的好诗如何？”

穆楚宁一边撑船一边笑：“不错，也可解解我俩划船之苦。”

“古人古诗这些，还是你们吟，我来听的好。”

白景川急忙推托，他从小接受西式教育，虽古诗读的不少，但在几个整日与古书为伴的人面前，他是不敢献丑的。

“当日赛诗会，穆瑶当众做了诗后，我便知道她才情了得。甚至超过了我这个请过教书先生的小姐。今日，不如就让穆瑶首开诗局，先吟上一首可好？”程郁娆侧头眉眼轻挑的看着穆瑶。

正遥望碧波上的一对鸳鸯出神的穆瑶，此时听程郁娆唤自己，回神，脸上淡笑逐渐加深。

她似许久没有如此静静观赏这般美景了，虽是四人同游，但只要有穆楚宁在，她心中便是欢快的。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好，李清照的如梦令。”话音刚落，穆楚宁与白景川同时叫好。

程郁娆面上却似有些不甘落人后的丹唇浅翘，手已经悄悄伸到腰间的小布袋里，从里面小心的捏出一小把小米。

趁着没人注意，她猛的起身：“穆瑶吟的好，应景，我那不如也来应一下景。”

由于起身太猛，小舟失了平衡，四个人皆摇摇晃晃有些不稳，好在其余三人皆是坐着。

“喂，你干嘛，小心不平衡。”白景川急忙制止，穆楚宁亦担忧的看着她。

“我站起来喂这些鸟儿吃食，它们很喜欢呢，我这也算是一副春日美人图了吧。”说着她咯咯轻笑，张开双臂，尽量保持平衡，一只手缓缓张开，手中小米有几粒正从指缝间掉落水中。

“郁娆，你连鸟的吃食都带着了？亏你想的出来！”白景川看看她手中的小米粒，咽了咽口水：“早知你带着鸟儿的吃食，不如让你把我们的吃食也带上来了。”

穆瑶抿唇笑着，她竟觉得白少爷顽皮起来的样子倒有几分想穆楚宁与自己在一起玩笑的模样。

“来，鸟儿，快吃，不然这些吃食就要被你们的白哥哥抢走了……”程郁娆正说着，声音突然一变，随即“啊”了一声，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

“小心。”情急之下，程郁娆伸手便想抓住身边的物体，不想手一空，船身再次晃动。

不及多想，穆瑶起身去拉她，由于俩人皆是摇晃着站立，船身很快便失去了平衡。

“别动，别乱晃。”

慌乱中，穆瑶也分辨不出是谁在自己耳边喊话，只觉胳膊被人死死抓着，无法保持平衡。

只几个摇晃，船身彻底失衡了。

程郁娆紧紧抓着穆瑶的手突然猛的被摇晃的巨力隔断。

扑通一声，程郁娆身体后仰，栽进了河里。

“郁娆！”穆楚宁扔下船桨，没等跳下去救人。

已经摇晃的十分厉害的穆瑶也随后侧身掉进了水中。

船上一片混乱。

穆楚宁已经面色大变，手边的程郁娆已经落水，他不得不救。而穆瑶居然也同时落水，来不及多想，穆楚宁伸手便要去拉穆瑶。

不想这时白景川已经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方向正是穆瑶落水的位置。

穆楚宁微一迟疑，直接跳进离程郁娆不远的地方。

穆瑶不熟水性，在落水的一瞬间，她脑子中闪过无数个画面。

穆楚宁与自己梅林骑马，赏萤火虫，一起制扇，画画。

想着想着，只觉身下一片冰凉，随即重重跌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随后，穆瑶只觉胸口憋闷，似被什么东西呛到，无法呼吸，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