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爷，你和穆家的恩怨我可没兴趣知道，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们大清的土匪听说可是不好惹，现在封城他们暂时进不来，可保不齐明日城门一开，你们程家上下的性命就堪忧了。”

程寿康的心再次一沉，这话倒是说到他心里去了，震山豹已经派人来催过几次了，可他却迟迟不给钱，若真惹恼了震山豹，被他知道了自己现在身陷困境，手中无钱可拿，那山本的话就有可能成为现实。

“山本先生这是在威胁我程某？”虽然心里忐忑，但程寿康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反而还多出了几分淡定。

山本眼中有一丝的差异倏然闪过，但很快也恢复了平静。

“程老爷误会了，我东洋的商人一向是对大清很友好的。我想程老爷对自己的处境也是十分了解，如果你放弃了这次机会，那我山本也爱莫能助了。”说罢，山本自顾自的端起茶碗，轻轻抿着，不再去看程寿康。

程寿康把后槽牙咬的吱吱作响，即便明知道受人威胁，他也无可奈何。

他手指用力紧紧握着那跟随他多年的烟袋，略微沉吟后，缓和了语气：“山本先生，我若同意了刚刚的条件，你可否将价格再往上升一成。”

其实程寿康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即便他再有能力，封了成，他想将这些原材料拿出成卖掉也是不可能的了。城内，这些原材料无非是扇坊可以用到。既然其他扇坊共同参与了排挤孤立他，那想要将手里的原材料卖掉是没什么可能的了。

程家扇坊，程府，上百号人等着他来养。目前他只能暂且答应山本的提议，他想着，一旦自己翻了身，就立刻从东洋商会撤出来，不再与东洋人有任何牵连。

“这个价格已是最高的了。”山本坚定的摇了摇头，意思是告诉程寿康，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保证我程家扇坊不做出任何形式上的改动。”

山本点头：“那是自然，现在程家扇坊只是我东洋商社的一员，只要积极参与我社的活动，并且按照每年的收益交够会费就可以了。”

程寿康没接话，心中冷笑，这山本话说的好听，事实上，他们吸入了京城本土的扇坊，很大程度上是已经进入了大清市场内部核心了。

但他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京城扇坊未来的命运如何，大清未来的命运如何，他觉得他一个小生意人管不了，他只要将自己的府第保住就可以了。

山本似乎是早就料到了程寿康会同意，故早就将入会书准备好了。

“程老爷，欢迎加入我们东洋商会，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朋友，盟友了。”山本那干瘦的脸已经笑出了褶皱，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与他截然相反的程寿康始终阴沉着脸，在他签下入会书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东洋人的一个大阴谋正在悄悄的展开，而他就是这场阴谋中的牺牲品。

出了和扇坊的门，程寿康沉着脸径直往自家方向走。

突然，他脚步一滞，猛地回身，目光在四周快速的打量起来。

周围空无一人，连个鸟都没飞过。可程寿康却总是觉得有人在暗地里跟踪他，总是有一双眼睛在窥视他。

他缓缓回身，继续往前走。心里琢磨着许是自己最近太紧张了，有些疑神疑鬼。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程寿康的身影便消失了。

片刻后，一个个子矮小，身材瘦削的男人从一棵大树后闪了出来。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程寿康消失的地方，双臂抱肩，思考了片刻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人步伐很快，最后在穆府的后面停下了。

他轻车熟路的推开穆府的后门，闪身走了进去。

那人正是穆楚宁派去监视程寿康的！

穆楚宁早已猜到了程寿康在受到重创后会有所动作，于是便派人跟着他。

“少爷，他回自己府上了。”精瘦男人进了穆楚宁的房间，将头探出门确定门外没人后，将门严严关上后这才开口。

“怎么样？”穆楚宁虽然已经胸有成竹，但还是好奇程寿康会怎么做。

他此时正负手站在窗前，剑眉紧蹙，眸中始终隐现着复杂的神色。

于是精瘦男人便将程寿康一日的行踪如实的汇报给了穆楚宁。

听完精瘦男人的汇报，穆楚宁眸光微微收缩了一瞬，随即迅速变得平静。

他依旧负手站立，并没有看精瘦男人，也不说话。

精瘦男人见穆楚宁不说话，心中惶恐，以为自己哪里没有监视明白，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少爷，我瞧着那程寿康从东洋人那里出来，脸色不对，会不会是与东洋人……”其实他根本不了解这生意场上的事，也不知道穆家与程家及山本的关系。

虽然不知道山本跟程寿康说了什么，但穆楚宁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他头微微侧了侧：“你去继续监视程寿康，有消息再回来禀报。”

精瘦男人略略愣怔，他本以为自己的表现会得到主子的赞扬，不想穆楚宁看都没看他一眼。他有些失望的垂下头，转身欲走。

“等等。”穆楚宁清冷的声音响起：“桌上那袋银子你拿着，出门身上总要有钱。”

精瘦男人眼中顿时露出惊喜的光，他其实早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钱袋，却不想是给自己准备的。

这也许就是穆楚宁与程寿康的区别，他们对待下人的态度直接影响了他们在获得消息上的及时度与准确度。

“山本，真想不到你居然也来插一脚。”穆楚宁将眸光再次投向窗外，看着已经飘落的树叶，他扬了扬山河般起伏轮廓的脸：“程寿康，不管你与山本怎样，你休想伤害瑶儿。”

也许以前的穆楚宁会看在同时三大扇坊，又是多年世交的面子上不与程寿康计较他在生意场上的作为，也不会特意去计较程郁娆对穆家做的一切。但如今，牵扯到了穆瑶，他便开始变得尖锐，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穆瑶。

“瑶儿，这次我不仅要救你出来，还要帮你扫平那些一直针对你的人。你等我，很快了。”

树叶被秋风自地面吹起，发出沙沙的响声，似是在回应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