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实验结果的时候，画坊的门被叩响了。

“瑶儿！”门外是吴妈的声音。

穆瑶直了直腰，才发现，不知不觉，黄昏都已经退却，月色悄然挂起了树梢。

她慌忙将桌上的扇子，香粉等一股脑收了起来，走到门边，开门，瞧见了吴妈那张有些惶急的苍老面容。

“吴妈，我在做扇面，一时忘了时间，快进来。”

吴妈并不理会她之前在做什么，只回身四下扫了一眼，确定扇坊的伙计都离开了，院子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后才进了门。

“吴妈，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穆瑶拉着吴妈落座，关心的看着吴妈。

“瑶儿，今儿二太太叫我过去，她说让我从明天开始去她房外做事。”吴妈似乎已经忘了穆瑶让她来找自己的事，只忧心忡忡的说着自己的担忧：“你说她到底要干什么，以前是她贬我去的后院，那是因为她碍着我没做错事，没法名正言顺的把我赶走，只能调我去后院。我心里明白，她一直看我不顺眼。所以这么多年我始终小心翼翼的做事，不让她有任何机会赶走我。可，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许是年纪大了，遇到事便会紧张的坐立不安，特别是像吴妈这种常年待在深宅大院的仆妇，此时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便开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了。

“她房外伺候的都是年纪不大的丫鬟，要你过去，难不成是要整日站在门外吗！”穆瑶现在听到二太太这个称呼心中便会涌起层层的波涛，那种夹杂着愤怒，怨恨，鄙视与怜悯的复杂情绪让她很想尽快将这个毒蝎妇人绳之于法。

吴妈只摇头不说话。

“我想她也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只是还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现在我们只能多加小心，吴妈你在她身边一定要装作对以前的事完全不知晓。”穆瑶紧抿着唇，手握成拳，眸中隐隐闪着复杂忧虑的光：“现在不仅是她，还有一个人。”

被穆瑶这么一提醒，吴妈顿时张大了嘴，懊恼的用手直敲自己的额头。

“吴妈，你这是干什么？”穆瑶急忙去阻止。

“瑶儿，那本秘籍，你一定要收好，可千万不能给旁人瞧去了。还有，这扇坊也不安全，那个程郁娆整日在扇坊，你可要小心。”

穆瑶有些不解，程郁娆她并没放在心上。

“是吴妈对不起你，若不是我，事情也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吴妈你在胡说什么，若不是你，哪里有我穆瑶的今天，说不定我早就和我娘……”

吴妈不停的叹气：“那个程老爷，他……”

“程老爷？”穆瑶诧异，这里又有程老爷什么事。

“其实这一切都是那个程老爷引起的，若不是他去府里找二太太，想必这个秘密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

穆瑶正了正身子，神情严肃的看着吴妈，等待她继续说。

“上次你被关了起来，他们都说你放火烧了扇坊，又说你泄露机密给白家。我是不会信的，你是我养大的，我知道你是什么孩子。你叫我去找那个姓白的少爷，我心里不托底，于是就自作主张去找了程老爷。”

穆瑶越听越糊涂：“你找程老爷做什么？他怎么会管我的事？”

“你不知道，那个程老爷其实是个极其有野心的人，之前大太太就曾提醒过老夫人。不过程老爷的制扇技艺始终是没有穆家强，所以这么多年程家扇坊一直排在穆家的后面。

太太嫁进府后，穆家在制扇上更加上了一层楼。当时那个程老爷也不知道从哪听来了消息知道太太有秘籍便想方设法的想要得到，不过，这秘籍是太太的命根子，怎么可能被旁人得去。”吴妈回忆着，似乎是想起来那段她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在说起大太太的时候，嘴角不禁微微向上翘了翘。

“后来太太去世了，人们都以为这秘籍也跟着那场大火消失在这个世间了。”

穆瑶听着，不说话，她觉得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说不定自己要面对的敌人不仅是二太太一个！

“所以我知道程老爷对秘籍的渴望，那天我去找白少爷之前去找了程老爷。但是当时他去了外地搬货，我一时着急便给他留了一封信。”说到这，吴妈惭愧，懊悔的将头低了下去。

穆瑶依旧不言语，只是从她紧紧抿着的唇上可以看出她现在也很焦虑。

“瑶儿，吴妈真的不是有心的，我真的是怕你被他们诬陷，怕你被赶出穆家。若是平常下人赶出穆家可以去别的人家做事，可你不行啊，你是制扇师，你若是被扣上放火，泄露机密这些罪名，以后谁家还敢用你，你这辈子就别想再制扇了，太太的心愿也永远没法实现了。”

吴妈只是个下人，很多是她不懂，她只知道要保护穆瑶，要让穆瑶完成她主人的遗愿。

穆瑶明白，吴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她又怎么能怪她呢。

“那信上都说了什么？我的身世也说了吗？”

“没，没有，我只是说秘籍在你这里。因为他只有知道秘籍在你这里才能帮你，并且能保你周全。”

“还好！”穆瑶微微松了一口气，现在除了秘籍，她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想报仇，身份就必须要保密，否则，像二太太那样势力强大的人，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仇人的女儿活在这个世上。

“没事的，吴妈，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穆瑶强笑着握了握吴妈的手：“我今晚要你过来其实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吴妈见穆瑶并为怪自己，心里更加难受，也更加担心了。

“我想让你去和她说，离开穆府，不在穆府做了。”

穆瑶现在只有在不得已时才会称呼她叫二太太，其他时间，她只用她来代替。

“不做了？我不在穆家做了，那要去哪里？我这辈子都在穆家度过的，何况你还在穆家，让你一个人留在穆家，不行。”吴妈大睁着浑浊的眼睛，许是用力过大，眼角的皱纹有几条都不那么明显了。

“我想，很快我也要离开穆家了吧。”穆瑶转头，将视线投到紧闭的窗户上。窗户间的缝隙中透着月光淡淡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