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如果我死了，你还能复活我吗？”

说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艾莉的问题。

在上一个虚拟世界的结尾，我能复活艾莉，是因为艾莉虽然不是我头脑中的幻象，但也是被包容在我的世界中的。我不需要看透她的代码，只需要把虚拟世界赋予她的暂时性代码更改一下就好了。

当时，如果说我的大脑是游戏服务器，那么艾莉便是接入其中的一个玩家。对于她在服务器内的状态，我当然有着无上的权限。

但现在，这里不完全是我的主场了。艾莉的大脑，也被用作建构这个世界，成为了服务器之一。

我能操控另一个服务器么？当然不行。

那么我能再次复活艾莉么？我连她的代码都看不到。她的即时状态，对我而言也完全不可见。

我能操控艾莉身上的所有装备，因为这些东西全都是从地球上带来的——除了她本人。

艾莉观察着我的神情，似乎便已经得到了答案。她微笑道：“看来你还真的是耶稣呢……你做不到像上帝那样全知全能，对吧？”

“如果这个世界依然是建构于我的头脑之中的，那我当然可以。问题是，这个世界现在有你的一半啊，我当然没法拥有全部权限了。”

“我的头脑？”艾莉茫然地眨巴着眼睛。

“你难道还没搞清楚？”我在她的头顶上拍了两下，“你和我一样是人工智能，在真实世界里，你的存在方式就是一台计算机。既然是计算机，那运行一个程序，制造一个虚拟世界出来，自然不在话下咯。”

艾莉愣愣地盯着我，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我叹了口气：“你的智商锁还没打开么……”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闯入了另一个呼叫讯息。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快点回来，我还有任务要交给你们。”

这是泰勒的声音。短短的语音讯息，却重复了三遍。

艾莉似乎放弃思考涉及到本质的问题了，她朝我张开了双臂：“来吧，我们先回基地再说。”

“怎么回？”

“飞回去啊……”艾莉歪了歪脑袋，显然对我的问题感到有些奇怪。

而我的感觉更奇怪。原本我还以为艾莉身上会携带另一个单人飞行装置的，可是现在看来，貌似并没有。

“问题是，怎么飞？”

艾莉指着腰间的带子：“你注意到我身上的安全带了吗？”

“呃……干嘛用的？”虽然话问出口了，但我心中已然隐隐有了猜测——某种让我颇有点尴尬和蛋疼的可能性。

“只需要一套飞行载具就够了，因为我可以带着飞啊。你抱着我就行了，我用这个把你捆好，带你上天。”

【带你上天】四字一出，我眼角都忍不住跳了两下。

“还有问题吗？”艾莉问道。

我想了想，问道：“这样……不是很安全吧？”

艾莉反问道：“在这个世界里，我们会死吗？”

“呃，大概不会……吧？”

————

被艾莉带着飞上天以后，我发觉，对于安全的担忧并没有什么道理。

这套飞行载具可以控制功率，动力很足。而且，它的设计中就有考虑到带着人或重物上天的情况，所以完全没有什么问题——我盯着引擎的核心，自然就可以读出它的一切性质。

而之所以能直视艾莉背上的引擎，是因为我的姿势……

我和艾莉面对面抱在一起。而为了不阻碍她的视线，我将脑袋搁在了她的左肩上，因此可以看到她背后的东西。

飞行载具是由引擎旁边的电脑控制的。艾莉的宇航服头盔里面有一个微型摄像头，可以识别地形。而那台电脑旁边，还连着微型陀螺仪、定位系统之类的东西。因此，艾莉其实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要在一开始设定好目的地，剩下的，就可以完全交由电脑控制。

而这台电脑，也在我的权柄之下。

我念头一动，便让飞行载具做出了一个侧向翻滚的动作。

“失控啦啊啊啊啊啊——”艾莉不明所以，尖叫起来。

“别激动，我做了个小测试而已，没出问题，淡定……”我抬手拍了拍少女的右肩。不过隔着厚厚的宇航服，她大概感受不到多少力道。

艾莉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尖叫道：“你要恶作剧先给我说一声呀！”

“都说一声了还叫什么恶作剧啊……”

“所以你已经承认了这是恶作剧！你在戏弄我？”

“别激动，别激动，就是开个小玩笑而已……”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好啦，我承认是我的错，好不好？”我柔声劝道，“别生气了，我给你玩点更有意思的怎么样？”

“你还想玩什么？”艾莉的声音里充满了戒备。

“我想……咱们可以飞得再高一点。”

“不要！就安安稳稳地去基地就行了！”艾莉说得很干脆。

于是，我也就只能放弃了对飞行载具再动手脚的念头，波澜不惊地朝着目的地而去了……

似乎是被我的举动惹得有些不快，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艾莉都没有说话。

终于，我打破了沉默：“你不喜欢我跟你开玩笑？”

“不，不是因为你……”艾莉的声音有些低沉，“我讨厌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整蛊我，任何人都一样。”

“对不起。”

艾莉叹了口气：“其实静下心想想，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的反应太过了。在生活中没事开个小玩笑什么的，很正常。只是……我不喜欢。”

我柔声问道：“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没什么不可以……”艾莉迟疑了一会，“简单来说吧，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被别人整蛊，整得很惨。”

“你是泰勒·德顿的女儿，还有人敢整你？”

“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是他的养女。在——”

“九岁，”我抢着接道，“你是九岁的时候被他收养的。”

艾莉愣了一下，笑了出来：“对哦……我在言灵岛上给你讲过！”

我笑了笑——但脑海里却仿佛多了一团乌云。

因为我注意到了，与我不同，艾莉并没有看透一切。

她知道她的记忆都是虚假的，但仅仅是“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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