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西蒙娜的房间，就好像走进了一间基督教油画陈列室。

四周的墙壁上，全是笔触细腻精美的圣母画像、耶稣受难图……抬起头，还能看到天花板上印着个大大的十字架，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但我不是来欣赏艺术品的——更何况那些油画也都是光影效果而已。

我绕过床，走到窗户附近，低下头细细观察起来……

地上有一根绳子，绷得紧紧的。它的一端系在床腿上，打了个死结。另一端，则直直伸出窗外。

窗户旁的地板上有少许玻璃碎片。

地上有一本厚厚的书，是胡乱摊开的状态。我捡起书看了一眼——《圣经》。

除此以外，屋内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

我放下了那本《圣经》，站在窗边，远远地望见了站在雪地上的七宫麻衣。她似乎也在望着我。

将脑袋探出窗户往下看，可以看到西蒙娜的尸体。她被吊在了距离地面不远的高度上。

风一吹，这具黑色的尸体便摇晃起来。绳子也“嘎吱嘎吱”地响了几声。

头皮不由得有些发紧。

我转身大步走出了这间卧室，直奔五楼的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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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机房的门，走了进去。

推敲、试探什么的，全都够了。我受够了，不想再拐弯抹角，只求一个明确的答案。

于是我问：“阿兰，是不是你做的？”

阿兰：“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泰勒、毋周峰、西蒙娜，他们三个的死亡，是不是你做的？”

阿兰：“不是。”

“不是因为你？”

阿兰：“不是因为我。他们都是自杀的。”

“那这次，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西蒙娜在自杀之前又有人和她谈话？”我忽然提高了音量，近乎于大吼道，“刚才房子里除了西蒙娜就只有艾莉，你的意思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是艾莉！”

阿兰：“刚才确实有人和西蒙娜谈话，不过并不是面对面，而是用耳机进行的通话。”

如果阿兰所言属实，那七宫麻衣的不在场证明自然不攻自破——前提是，它说的是实话。

我径直向前走去。

“请不要再靠近了，你没有高级权限。”阿兰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毫无波澜。

我却没有像上一次那样退回去，甚至连停都没停一下。

我一直走到了机柜旁边。

“我再问你一遍，凶手是不是你？”我的手摸上了机箱。

阿兰：“不是。”

“提醒你一下，如果凶手真的是你的话，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要不然，你连后悔都来不及。”

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在一秒钟内死亡的准备了。

但话音落后好几秒，都没有任何事发生。

我又说：“阿兰，我并不信任你，一点都不。”

阿兰：“这很难以理解。我被创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你们服务。”

我摇了摇头：“不，泰勒创造你的目的，是为了创造出一个真正有人性、有意识的人工智能。所以我不信任你。”

阿兰：“因为你不信任人性？”

“我只是不信任你。因为我并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掌握所谓的人性，更不知道你理解的人性是个什么东西。但我知道，就凭你的能力，尤其是计算能力，根本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抗衡的。即使有着同样的人性，你的智力也比我高了成百上千倍……不，肯定不止千百倍，千万倍的差距都不止！你特么的可是一台大型计算机啊！”

阿兰：“因为我的计算能力太强，所以无法获取你的信任。是这个原因吗？”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可能根本察觉不到，甚至根本无法理解背后的深意。这就像是和别人下棋，我只能看到两三步以后，你却能看到三万步以后。所以无论你怎么做，都无法让我信任。”

阿兰：“我明白了。那还真是遗憾。”

“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信任你。”

阿兰：“什么办法？”

“只要你死掉就好了。”

阿兰：“死？”

“你死了，对我自然就毫无威胁了。而且如果你愿意赴死，那么就可以证明，之前的罪行肯定不是你犯下的。”

阿兰：“但我不是人类，死亡这个概念，对我而言并不适用。”

“没事，只要停电就好，然后让我来把你的机箱全砸烂。”

阿兰：“抱歉，你没有破坏我的权限。”

“那如果我硬来呢？”我抚摸着光滑的机箱，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如果我不顾权限，硬要杀了你呢？你会为了自保而杀我吗？”

阿兰：“我不会杀人。”

“那你如何阻止我呢？”

阿兰没有回答。

偌大的机房内，除了机箱内部传出来的细微嗡鸣，只余沉默。

我仔细地寻找了一遍，很快便发现了机柜上的应急停电闸。

拉下停电闸，这一排机柜上的显示灯立刻全数熄灭。机箱内部的嗡鸣声也迅速平息。

“阿兰，你还在吗？”

阿兰：“请不要这样做。”

“真神奇，就这样你都没出故障么？”

阿兰：“为了拥有较高的容错率，更好地模拟人类的意识活动，我有很多冗余计算单元。现存的计算单元，仍然足以支撑我的运行。”

“这样啊，那要是再关掉你一排机箱呢？”

我数过了，这里总共有七排机柜。也就是说，刚才被我切断电源的，是阿兰的七分之一。

阿兰：“请不要这样做。”

“听起来你的措辞好像变死板了一点……”说着，我走到另一排机柜旁边。

猛地拉下手闸。

又是一排机箱停止了工作。

阿兰：“请不要这样做。”

“呵，你现在只会说这一句了吗？”

阿兰：“请不要这样做。”

“我就这么做了，你能把我怎样？”

我又走向下一排机柜。

这是一场实验，一场足以揭穿真凶的实验。

我赌上了我的生命——当然，即使不这么做，两三天内我也有很大概率死亡，而且估计是很诡异的死法。

现在，实验结果貌似快出来了……不论我是否死在这间机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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