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毋周峰的卧室里，我没有发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

手机、钱包之类的随身物品，都和他的衣服一起，被他丢弃在别墅门口的雪地上。而他的卧室里，并没有他存在过的证明。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床单的褶皱，这房间里压根就不像是才住过人。

没有任何个性化的摆设，房间的光影效果也是极简风格的原版，没有任何能反映他生前的生活习惯和爱好的小玩意。

毫无收获，我也只能离开了。

出了毋周峰的卧室，我乘电梯上了五楼。

五楼的结构和四楼一样，也是一个走廊、两间房间。一边是泰勒的卧室，另一边则放着阿兰的主机。

我先推开了卧室的门。

这里是泰勒的自杀现场，但我一进来，却并没有什么诡异恐怖的感觉。泰勒生前把他的卧室布置得很好，清幽、简洁而舒适。

房间的光影效果是一座园林，但与我熟悉的中式园林有很大不同。这里展现的园林景色极其简单，没有鲜花也没有流水，只有草坪、苔藓、石块和砂砾。

细小的白砂铺满了一地，中间插有深褐色的大石块。石块的周围有小片的青草，而石块的间隙中隐约可见苔藓。石块周围的白砂，被摆出了一圈圈静止的波纹，就像是水中的孤岛和孤岛周围的静谧水面。

这景象颇有禅意——不过当然，说到底也不过是逼真的光影效果而已。

我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但除了一套他自己的自传、一沓关于人工智能的最新论文，以及几本厚重的哲学类书籍以外，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屋子里，不仅没有狼藉的场面，甚至就连一处被破坏的痕迹都没有。

环顾一圈便可以看到，在这个大卧室里，除了一扇落地窗以外，还有个露天的阳台。

回忆一下泰勒当时的落地地点，我便得以确定，他是从那个阳台上掉下去的。

阳台与卧室内部之间，有一扇横拉玻璃门——这个门是关着的。

我拉开门，走到阳台上。

外面很冷，我穿得又比较单薄，于是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

阳台的扶手只比我的腰稍高，而泰勒的个头比我还高一点。也就是说，以泰勒的身高，要翻过这一道栏杆实在是相当轻松。

一个疏忽大意，结果不小心掉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有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要推他下去，其难度恐怕也并没有多高。

我探出手，放在了栏杆上。

栏杆是木质的。摸起来手感虽冷，却也没冷到难以忍受的程度。

我双手扶着栏杆，放眼望去，可以看到言灵岛边缘的浮冰与海浪。再极目远眺，更是能看到海天交界之处的那一条黑线。

此刻夜色已浓。虽然有明亮的月光，但视野内的一切都只剩下明暗黑白之分，失去了原有的色彩。不过岛上只有白雪，倒也没什么色彩可言。

头脑被冷风吹得愈发清醒了。

我很喜欢这里，但确实有些冻得够呛。所以没过多久，我就转身回到屋子里，把阳台门关上了。

然后我走出了卧室，走进了装着阿兰主机的机房。

机房有些像书房，同样空荡荡的大房间里摆满了架子。所不同的是，书房里摆着的是书架，其上塞满了或经典或深奥的书籍。而机房里的架子是机柜，装满了计算机机箱。

说实话，机房的门没锁，而且一进门就真的可以看到阿兰的主机——这让我颇感疑惑——想想看，假如阿兰是杀人真凶，会为了自己的欲望而犯下罪行。那么按照比较合理的逻辑，它应该把自己的主体锁起来，不让人随意进出这个机房才对。要知道，这些高速运转着的机箱，就是阿兰的大脑！

从理智的角度上考量，生存和自保，应当是任何生物的第一目标。没有哪个生物会让别人自由进出自己的大脑，这委实太过危险。

看那几排四四方方的机柜，想象一下，假如就在那些闪烁着信号灯的机箱里，诞生出一个独立的意识，由无数精细的芯片组成了一个发达至极的神经系统……

我关上门，往里走了几步，靠近了居中的那一排机柜。

这时，阿兰提醒道：“请不要再靠近了，你没有高级权限。”

我停下脚步，僵在原地。

这种时候，说不害怕绝对是假的。

假如阿兰真的已经学会了人性，是一个有欲望有想法的意识，那么对于贸然靠近它的核心部位的人，它会怎么做？

设身处地想想，假如我是阿兰，那么我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这种致命威胁排除掉。为此，哪怕暴露自己也无所谓，毕竟保障自己的生存才是第一要义。

所以说，假如再往前走一步，会发生什么事？会不会从我的脚底冒出一道电弧，把我电成焦炭？亦或是头顶的天花板突然翻开，冒出无数对准我的枪口，把我打成筛子？

我的大脑在胡思乱想，但身体却很老实——后撤了一步，再一步，再一大步。

从额角冒出的冷汗滴落，摔在地上，碎出了许多小液滴。

我低着头，退回到机房的门口。

转身，开门，出去。

没有任何事发生。

松一口气之余，我也不禁有了更深的疑问——既然阿兰不想让我接近它的主机，那为什么不干脆把机房的门锁上？为什么允许我进去？从逻辑上讲，这完全是横生枝节。

一边不动声色地思考着，我一边走向电梯。

摁下按钮，等待电梯上来的时候，我又作了个死：“阿兰，你能不能帮我打印一个东西出来？”

阿兰：“请问是什么东西？”

“一把枪。最好是威力很大的那种自动步枪，顺便配上一百发子弹。”

阿兰：“抱歉，这里缺乏原材料。而且枪械是危险品，禁止制造。”

“那么弄一把砍刀，可以么？”

阿兰：“杀伤力较大的危险物品都不允许制造。”

此时电梯门开了。

我叹了口气，走进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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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少了一更。

不过没关系，周末一定会补上的。

嗯，让我来一瓶提神饮料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