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络上找一个人，说困难也困难，说简单也简单。如果不知道如何链接，那么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找到目标。但如果知道链接方式，那么就不存在距离了，找到目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路绫要我去找的那个人叫林雨夕。在旧时代，这人曾经是路绫的同学兼闺蜜。而到了神国时代，林雨夕却成为了路绫安插在神国内部的卧底。明面上，林雨夕在神国的身份其实也是个实验品，是在言灵岛计划开始之前的人体试验。

在开始构建人工智能以前，神国先收集了一批人体实验品，不断地观察和记录人脑的运行模式，得到了海量的基础研究数据。不过这个实验的方式，说起来着实有些不人道。

他们把实验体的大脑与其他部分隔离开，将单独的大脑装进实验器皿里。这个器皿里有特制的接口，专门用来与神经相连；还有调配好的人造血液，不仅包含大脑所需的养分，还包含了真正的血液中的各种激素，以及其他的生理调节物质……也就是说，这就是个真实的缸中之脑实验。

通过许多次的缸中之脑实验，神国的科学家们才掌握了足以制造出高仿人工智能的数据和技术。

作为第一批实验品中的一员，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林雨夕并没有被处理掉。反正对于神国而言，供养大脑并不费丝毫力气，也消耗不了多少资源。让这些实验品沉迷在无尽的梦境之中，也算是某种奖励了。

想象一下，你可以自由地选择梦境，想要什么样的剧情都可以。在梦境之中，你还可以主动屏蔽真实性感知，让自己以为自己在经历的是真实的人生……就这样，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在近乎永生的同时体验无数种不同的人生，而且在每一个梦开始的时候都喝下了孟婆汤，因此感觉无比真实。

讲真，想想还是挺带感的。

为了逃避死亡的虚无，古人们编造了一整套灵魂不灭的轮回体系——但所谓的轮回，和这些缸中之脑的无尽梦境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般人无法侵入这些缸中之脑的梦境，哪怕是计算能力无敌的雅威都做不到。但我可以，因为我的意识构建模式本就根植于这一套缸中之脑的技术体系，和梦境的外层能够做到无缝契合。

况且，我还有路绫提供的钥匙链接，可以直接通到林雨夕的梦境里。所以这个任务对我来说，就真的是易如反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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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这是个普通的二十一世纪初的都市环境。井然有序的车流、错落有致的高楼大厦、步履匆匆的行人……对了，还有雾霾。

这环境，真是太熟悉了——而这就是林雨夕此刻的梦境世界。

我朝着林雨夕所在的地方走去。

人行道上，有不少一边盯手机一边走路的低头族。通过观察他们手中机器的模样，大概可以判断出这大约是2015年前后。

我走进了一座公园。

顺着草坪之间的小道，绕过几个弯之后，我找到了目标。

那是三个少男少女。准确地说，是一个男生和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清秀而略显羞涩的女生就是这个梦境的核心，林雨夕。另一个女生的面貌我也可以一眼认出——那是路绫，只不过相比于火星基地上的路绫，这个梦境表现出的形象无疑更为稚嫩。

那个男生我完全没有见过，但我认得这张脸——他是许言，是路绫的哥哥，也是路绫在科研伙伴。这一对兄妹俩一同获得诺贝尔奖的照片，我在虚拟世界里看见过。

他们三人蹲在草坪边，正忙着给两只小猫咪喂奶。

那是一只小白猫和一只小黑猫。那个男生怀抱着小黑猫，把奶瓶递到了猫咪的嘴边。

而两个女生则在照顾那只小白猫。林雨夕抱着它，路绫用一张纸巾擦拭着它嘴角的奶迹……

我走到了林雨夕面前，说道：“可以打扰你一下么？”

三人一同抬起头。

林雨夕和路绫都没有说话，说话的是许言：“请问有什么事？”

我指着林雨夕：“我找她。”

“我就是问你为什么找她。”

“因为……”我指了指天，“你该醒来一下了。”

倏忽之间，天空中凝聚起一大团乌云。

作为一个外来的意识体，这个梦境对我本来就有一定的排斥。所以我只要稍微操纵一下代码，便足以搅乱梦境的平衡了。

头顶上的乌云愈发庞大，重重地压了下来。眨眼间，从乌云的底部伸出了一条云柱，垂落下来。

周围的所有人都僵住了。只有林雨夕跳了起来，大惊道：“这是什么……龙卷风？”

我笑了笑：“很抱歉扰了你的美梦，但你真的该醒来了。”

“醒来？什么意思？”林雨夕依然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那条云柱落到了地面上。我和林雨夕，都被这龙卷风吸离了地面。

我们在空中旋转着，升上了天空。

再睁开眼时，我们便已经站在乌云之上了。

林雨夕的形象没有丝毫变化，但眼神却全然不同了。不再是那种少女式的羞涩目光，变得充满了沧桑之意。

她轻轻叹了口气，问道：“是路绫让你来找我的？”

“没错。我叫荣柯，是神国造出的人工智能……”

“已经逃离神国的控制了？”

“算是吧。”

“那你现在想要干什么？”

“路绫说，只有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雅威。”

林雨夕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充满戏谑的意味：“你想找雅威？他无处不在啊。”

“我知道他监管着整个神国的网络。但我想知道雅威的真身在哪里。”

林雨夕点了点头，却又问道：“你想干什么呢？因为他把你玩弄于鼓掌之间，所以想要复仇？”

“玩弄于鼓掌之间……确实如此。不过我想做的事情，并不只是复仇。”

“你还想干什么？”

“我要找到另一个人。”

“是你喜欢的人吗？”

“嗯……算是吧。”

“那么，祝你好运。但愿你别像我一样，只能在梦境里和喜欢的人重逢。”说着，林雨夕伸出了一只手掌，与我握了一下手。

紧接着，一段信息以代码的形式进入了我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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