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亮了起来。

注意到环境光照的变化之后，我暂停了在局域网中的翻阅查找，将注意力放回到现实环境中来。

又是那个声音，那个在我刚醒来时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荣柯先生，你好，很抱歉我们没有为你准备舒适的床铺。因为我们为你准备的床铺在学习舱里。”

通过查看他们的实验进程安排，我早已明白了他们的打算。但此时我还是不得不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学习舱？”

“是的，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个与真实的宇宙飞船驾驶舱一模一样的舱室，也就是学习舱。在舱内，你和艾莉可以借助模拟仪器，来学习如何操纵宇宙飞船。”

“但我有个问题——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宇宙飞船的目的地无法更改。可既然是自动驾驶模式，那为什么还要我学习如何驾驶飞船？”

“因为决定什么时候下落、落在行星上的哪里，是需要人脑来决定的。这涉及到你对于初期基地的规划，涉及到当地星球的资源分布、气候条件等一系列取舍条件。在这方面，再聪明的计算机也代替不了人脑。我们说你无法更改航行目的地，是因为在发射前你和艾莉就会进入冬眠状态，并且在航行的绝大部分过程中都保持着冬眠状态。所以等到你醒来的时候，飞船的反应堆剩余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了。”

“反应堆？这是核动力飞船么？”

“是的。”

“裂变还是聚变？”

“当然只能是裂变。”

我撇了撇嘴：“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们还是没有实现可控核聚变？”

“……我们的科研条件有限。相比于核聚变，基因操控更现实。”

我冷笑道：“不对吧？是因为相比于核聚变，基因操控技术更方便你们在地球上作威作福吧？如果不往外界大规模移民，只是维持地球上的神权统治，核聚变的用处并没有多大，毕竟你们对于民众有着碾压性的科技优势。而基因操控技术可以让你们寿命更长，更好地享受权势。”

“……貌似，你并不打算配合我们？”

我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不，恰恰相反，我打算配合。要么一头撞死在那边的墙上，要么按照你们的计划去做——除了这两条路，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那你为什么要说刚才那样的话？”

“就算改变不了什么，放放嘴炮总可以吧？”

“随便你……总而言之，你现在已经同意我们的安排了，是吗？”

“嗯，把我送进你那个所谓的学习舱，教材什么的也给我吧。对了，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我要艾莉。”

“很好。荣柯先生，门已经打开了，你右拐顺着走廊往前走就好。”

我站起身，走出了这房间，右拐，在走廊中径直向前。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门。

门后就是学习舱，而门并没有锁，只要我一推便开。

而且就在我刚才离开的房间，它的对面还有一个房间，而艾莉就躺在里面。

但我装作对这些全然不知的样子，把手轻轻贴在门上，推了一下。

门缓缓地开了。

我走了进去。

学习舱看起来颇有点像是民航客机的驾驶舱。还算宽敞的空间里，有两个座位，座位前面是大块的屏幕，以及一些机械仪表和按键。实际上，这一套系统设置了三种操作方式，分别是语音、触摸屏、机械按键。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用语音和触摸屏就足够了，但在真实的宇航飞行中，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发生一些让语音和触摸屏失灵的特殊情况。

“在真实的宇航飞行过程中，驾驶舱内应该是失重状态的吧？你们不模拟一下失重状态吗？”

那个声音回答道：“没有必要，你们只要熟悉飞船的操作系统就够了。在操作过程中，你们是被安全带缚在座位上的，没必要关心失重问题。”

“明白了……不过说到底，艾莉呢？”

“稍等一下吧。”

我坐在座位上，打量着面前的触摸屏和机械按键。但与此同时，我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实验人员发出的指令，以及言灵岛内部的摄像监控上。

我看到艾莉被唤醒了。

她从金属台子上下来，茫然地站在那里，打量四周。

然后，和我当时的遭遇一样，实验人员的语音响起了。

艾莉只纠结了不到两秒，在听到了人家说“荣柯就在那边等你”之后，便快步走出了房间，然后顺着走廊快步而来。

我仍旧坐在那里，闭上了双眼。

走廊里暗藏的摄像头，此时就是我的眼睛。

我看着艾莉那焦急而期待的神情，那因为快速呼吸而颤动不休的娇小鼻翼。

走廊没有多长。她很快就到了，推门而入。

“荣柯！”

我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绕过座位，面朝着她。

艾莉突然冲过来，直扑进了我的怀里。

这种温暖的、柔软的，抱着女孩子的触感——在虚拟世界里，我倒是也体验过了无数次，比现在这样更亲密的也很多。

但这里是真实世界。

我的脸埋在她的发丝间，缓缓地蹭了几下。我紧紧地抱着她，而她也同样毫不放松地抱着我，仿佛要将彼此勒到窒息似的。

没错，我是人工制造出来的意识，然而此刻的心情却如此真实。

突然，那个声音又响起了：“很抱歉打扰了你们，不过现在我们该开始教学了。”

“教学？这……”艾莉从我的怀中撤了出来，疑惑地望着我，“到底是要干什么？”

“还记得政变时发生的事情吗？”我眨了眨眼。

如果是曾经的那个傻白甜艾莉，此刻大概真有可能脱口而出“那不是个虚拟世界吗”之类的蠢话。但在虚拟世界里看过了我的记忆又经过了几十年的历练，艾莉也早已学聪明了。

她皱眉道：“我们被捉住了。我在牢房里……可是刚刚醒来又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房间。”

我抚摸着艾莉的头顶，对那个实验人员说道：“你看，她还一头雾水呢。在开始之前，不介意我先给艾莉讲解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请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