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说不通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高道悦明白一时说不通,便想到缓下时间设法找万岁辞去太子师一职,也就脱离这是非之地了,便紧紧地将林贵人拥在怀中:“能与娘娘时时聚首,恩爱于红绫帐中,是不才前生的福分。”

“你真的不怕事情败露,皇上会杀头?”林贵人反倒不放心了,一心一意想要分手的高道悦为何这样容易就改变了主意。她实在是让皇上冷落怕了,才不愿离开高道悦的怀抱。

高道悦也只能暂时瞒哄她:“娘娘,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有娘娘这样的美人在怀,便死也值了。”

林贵人用纤纤玉指,点了点高道悦的额头:“这还差不多。”贴身宫女在窗外叫道:“娘娘,有客人来访。”

“不见,”林贵人烦躁地回应,“也不看看都啥时辰了,这都二更天了,有事明日早饭后再相见。”宫女回答:“娘娘,是阳平王和穆太傅,双双来到,已在客厅等候,说有要事相告,不见恐不相宜。”

“他二人,”林贵人翻身坐起,“说我更衣后随后即到。”

“太子不是去了阳平王府?”高道悦问。

“我就担心不肖之子,在阳平王府惹出什么事来。”

“可是,穆泰为何同来?”

林贵人也想不明内:“且待见了面自然知晓。”

高道悦与林贵人一同走进客厅,阳平王和穆泰起身相迎给贵妃娘娘见礼,千岁千千岁!”

“免礼!”林贵人问,“二位结伴深夜到我府中所为何事?”

“莫说我二人结伴,娘娘与高师傅不也是出双人对嘛。”阳平王的话是直捣黄龙,带有点儿挑衅意味。

“王爷之言未免无礼,高师傅在我府中为太子师,我二人同来见客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同来见客自是无可指责,”阳平王冷笑几声,“可是如果睡到一处,那可是犯了天条!”

“阳平王,你敢在太子府胡言乱语,徘谤本宫和高师傅,难道就不怕国法治罪砍你的狗头吗!”

一直没开口的穆泰此刻接过话来:“此事非同小可,我二人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妄自推测,你二人的私情,乃是太子亲口所讲。”

林贵人一时怔住了,少顷,语无伦次地辩白道:“太子再蠢,也不会家丑外扬,他不会说的。不,我们根本没有这回事。你们这样说,得有证据。俗话说捉贼要赃捉奸要双,你得按到床上才能算数。”

“娘娘莫急莫躁。”阳平王缓缓说道,“我二人深夜前来拜访,不是为的追究你二人的私情有否,而是感到事关重大,娘娘与高师傅俱有生命之忧,前来搭救二位的性命。”

“休再摇唇鼓舌,我二人清清白白,何劳你侈谈救命,”林贵人始终保持着警惕,“大白天说梦话。”

“娘娘,你也不要咬定牙关不承认。试想这种事还能瞒多久,暴露只是迟早的事。为今之计是在暴露之前,把这事从根本上解决。”阳平王耐心地劝说。

老谋深算的穆泰又开口了:“娘娘,皇上而今外出封禅,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林贵人异常敏感:“怎么,你们想要谋叛,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娘娘曲解了老夫的本意,皇上并无大的过失,我们也不愿做背叛的臣子。”穆泰话锋一转,“我们只是效仿当年冯太后的做法,让皇上禅位于太子,若太子即位做了皇帝,娘娘和高师傅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不还是政变吗?”高道悦感到不寒而栗,“皇上让任城王监国,你们又怎能得逞。”

“我们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皇上和任城王根本想不到,发动突然袭击,管保胜券在握。”阳平王信心满满。

“你们这样做,就不怕万一事败丢命灭族?”林贵人还是担心。“娘娘,你想想事成之后,你就是皇太后,就可以安心地同高师傅生活在一起。”阳平王有意暴露他的私心,“我和穆太傅的女儿,便都是皇后贵妃,我二人也都是国丈。我们是有共同利益的,理应同舟共济。”

穆泰接着话茬进一步说娘娘,当年皇上五岁时就已登基,太子十五岁,已经老大不小了。其实你心里明白,当今皇上对太子并不看好。长此下去,太子之位不保只是早晚的事。此刻面对大好时机绝不能错过,有道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番话击中了林贵人的要害,长期以来,她就担心不知哪天太子被废,她真不敢想象,到那时自己将如何活下去。心中腾涌起拍天的涟漪,她不由得一时间默默不语。

阳平王明白话起了作用,便又再添一把火:“娘娘,从古至今废太子都是死路一条,而废太子的生母,也从来就难以活命。你可要当机立断哪,趁皇上不在京师让太子即位。”

“你们可要把细节思虑周全,千万莫要偷鸡不着蚀把米,我们娘俩的命可就交给你们了。”林贵人显然是巳经应允了。

阳平王决心大信心也大:“娘娘,你就蜻好吧’也就是三两天内,你就是皇太后了。”

高道悦冷笑几声:“你们分明是白日做梦,蚍蜉撼树自不量力,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穆泰瞥了高道悦一眼:“高师傅,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在拯救你的生命,用这样的狠话诅咒我们,难道就于你有利!”

“本官已是死罪之身,性命于我已是身外之物。我说的也是实话,不信我们且拭目以待。”高道悦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高师傅足智多谋,还要请到阳平王府中,我们也好共同商议起事的细节。”穆泰奸笑一下,“多个人多条计嘛。”

林贵人有些不放心:“太傅,一定要他去吗?”

“娘娘放心,一根毫毛也少不了。事成之后,自然会还你一个完整的高师傅。”穆泰说着起身,“王爷,我们该告辞了。”

“好,娘娘且在府中静候佳音。”阳平王与穆泰、高道悦三人一同离开。

林贵人一直送到大!'I,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不免感到怅然若失。

暗夜中的阳平王府,今夜显得不似往常。府内灯火通明,就像是过节一样。家人和使女们也都穿梭来往,阳平王不停地吩咐下人做这做那。太子也被从元英的热被窝中给叫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不满地叨念着:“有啥屁事呀,觉也不让人睡好。”

阳平王并不理睐他,而是满脸堆笑对高道悦说:“高师傅,这里暂时还用不到你,本卫给你安排一处上好的卧室,你且去睡个好觉’待需要你时本王再派人前去请你参加。”

高道悦明白这是商议机密事,需要背着他。自己还懒得参加呢,也不多说话,站起身在房门处等候。

阳平王呼唤一声:“管家快来。”

“奴才在。”管家应声走上,“王爷有何吩咐?”

“你把高师傅送到客房安歇。”阳平王乂追加一句,“三餐茶饭不可欠缺,诸事不可慢待。”

“小人遵命。”管家领着高道悦走了。

内书房里,阳平王对太子说明了本意:“太子’本王和太傅准备将你推上皇位,你可满意。”

“这,”太子感到突然,“那我父皇呢?”

“让他如你的皇祖父一样,把皇位禅让给你。”

“那,父皇他愿意吗?”

“这就由不得他了。”阳平王狞笑着说,“他去嵩山封禅不在京城,我们就下手把他赶下去。”

“敢情这是反叛哪。”

“他倒行逆施,强行迁都,推行汉化,把我们鲜卑人祖先留下的好传统,全都给废弃了。再不把他赶下台,这大魏国就成了汉人的天下,又与灭亡何异。”

穆泰总是在关键时刻说出关键的话来太子,重要的是用不了多久,你的太子位便将不保。”

太子心中害怕,但他不明说其实,我还真不愿意当这个破皇帝,整天地操心朝中万事,想要吃喝玩乐一点也办不到,还不如当个王子,又不缺钱花,美女也有的是。”

“太子差矣。”穆泰狠狠敲打他,“皇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你若被废了太子,焉有你的命在。别说你,连你的母后和你的子女,全都要被斩草除根,别做美梦了。”

太子害怕了:“要真的这样,那本太子就听你们的。”

“太子殿下,其实你做了皇帝照样可以吃喝玩乐。朝中的事,可以交给我与太傅办理。”阳平王现在就想夺权。

穆泰对阳平王的做法不以为然:“王爷,现在有一件当务之急的事情,要太子明天就出面去办。”

“但不知何事?”

“要太子出头找任城王签发一纸文书,告诉御马苑就说太子狩猎需用三十匹御马,此事明日必须办妥。”穆泰极为认真地说。

“要这三十匹马,能起多大作用?”

“王爷有所不知,眼下京城只有一千名守军,而且多为老弱残兵。精壮的护卫人马,皆被皇上带走。而我们要成大事,已有骁骑将军元超的一千人马可供调用,我们还要将各府的家兵组织起三千人,这样就在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能够确保击败任城王。”穆泰详尽分析了双方的军力对比,“我们集结的家兵如果没有马,就不是马军,便形不成优势,故而要太子去借马。”

“本王说过,区区三十匹马,有与没有还不是一样。”

“王爷,是这样……”穆泰附在阳平王耳边,又悄声细语地说了些什么,“到时候管叫任城王有苦说不出。”

阳平王不住地点头赞赏:“太傅果然智谋过人,此计我想便是孔明再世,也休想识破。”

“只要马匹到手,我们便大功告成。”穆泰自认为已有九成把握,拍着太子的肩头说。三个人放心地安歇,准备着次日继续他们的叛乱。

一大早,管家便已起床。他在院中看到了倒洗脸水的使女秋菊,想起一件事来:“秋菊,你给客房的高先生送一份早饭去。”“知道了。”秋菊答应得爽快,“奴家这就去。”

客房内,高道悦几乎是一夜没有合眼,他实在是难以人睡。皇上选他为太子师,寄托了对他的无比信任。而今自己因把握不住对林贵人的情yu,而遭一伙奸佞胁迫,无奈走上了叛乱之路。这不只要葬送自己的性命,而且还要祸及九族亲属,关键是要留下千古骂名。不行,自己不能就这样甘上贼船,要想办法把这消息传递出去,这样自己就能将功补过。一定要设法出这阳平王府,记得这王府与李冲大人的尚书府仅有一巷之隔,自己要把信息报给李大人。打定主意,他推开房门,就要走出自己居住的小院。可是刚刚打开院门,一个家丁横眉立目地喝道:“高先生,哪里去?”“啊,我出去随便走走。”高道悦遮掩说,“我早晨有散步的习惯,也没有远去的打算。”

“散步就在院里,王爷说了,你不能走出这个院子。”

“好,好。”高道悦失望地退回房中,他愁锁双眉,苦苦思虑着脱身的主意。一阵轻碎的脚步声传来,背后是一个女人的说话声:“高先生’请用早饭。”高道悦感到这声音耳熟,但急切间又想不起是谁。他转过身与来人四目相对,不由得怔了片刻,继而惊喜地叫道:“菊妹,怎么会是你!”原来,秋菊是他的妻妹。

秋菊将托盘放到桌上,也大为意外:“姐夫,管家只说是给高先生送饭,万万想不到会是你呀。”

“菊妹,你为何在这阳平王府?”

“咳,说起来真能活活把人气死。”秋菊告诉高道悦说,“那阳平王翻旧账,硬说我家还欠他府上一年的租粮,就把我抓入府中,要做一年使女顶账。他仗势欺人,我就这样被抓进来了。”

“原来如此。”

“姐夫,你可要救我出这牢笼啊!”秋菊可算是遇到了救星,对这个姐夫充满了希望。

“我自然会千方百计救你脱离这苦海,还要迎娶你白头偕老呢。”高道悦眼中是爱抚的目光。

秋菊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自从媒人提亲,姐夫一直没有作答,奴家还以为是姐夫看不上我呢。”

“现在不提这个,”高道悦匆忙地转换话题,“现在有一个关乎社稷存亡的大事,需要你去办理。”

“我,我能办什么大事?”

高道悦俯身在桌前很快写成一纸短柬,递给了秋菊:“你要设法把这个送到李冲大人府上,一定要亲手交给李大人。他的家只与这阳平王府隔一条小巷,要切记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明白,我都记下了。”秋菊将纸柬揣进怀中,转身向外便走。到了二门,她想想不妥,遂又折返身飞步进人后花园,直奔后角门而去。万万没想到,竟然迎面与管家相遇。

“秋菊,你不去送饭,到这后花园所为何来?”管家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她。

“管家老爷,饭我巳送过了。”

“到你为何来到后花园?”

“是这样,”秋菊转转眼珠说,“奴家昨日吃坏了肚子,内急难忍,所以才快步来到后园的茅厕。”

“噢,那你快些去吧。”管家释去疑心,一直目送秋菊进了女厕后,这才移身离开。

秋菊盯着管家走后,她如飞一样出了女厕,到了后角门,打开后闪身出去将角门虚掩,疾步穿过小巷,到了尚书府门前。因时辰尚早,大门还未开启。秋菊用力叩动门环。

守门人打开大门:“何人,这一大早就来敲门?”

“门爷,我有急事要见李尚书。”

“笑话,李大人是你想见就见的吗!”守门的家丁就要关闭大门,“闪开,一边去!”

秋菊用手挡住,不容家丁关门:“你不过一个守门人,不要自以为大,误了国家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这一下,还真把家丁给吓住了:“你是什么人,究竟是何事’小的也好去向尚书大人禀报。”

“此事事关重大,可以说关系到李大人的身家性命,小女子我必须见到尚书大人当面陈述。”

“你是在故弄玄虚吧!”

“再若耽搁,我就离开不管这闲事了。”秋菊以退为进,转身便走。

“姑娘请回。”家丁这下子真的急了,“不需通报了,请跟小人进去直接面见大人便是。”

秋菊进了李府,跟着家丁,直去花园,见李冲正在园中漫步。家丁忙上前禀报:“大人,有一女子,言称有重大事情要见老爷,她人小的业已带来。”

“你也不来通报一下,便擅自做主,岂有此理。”

“事关大人身家性命,是我因情急,故而径直来见。”秋菊上前见礼。

李冲挥手令家丁退下:“你是何人差遣?”

“是中庶子高道悦差我前来报信。”秋菊将纸柬递上,“大人请看。”

李冲看过,不由得万分惊讶确乃事关重大,来人。”

家人应声走上:“大人有何吩咐。”‘

“取十两纹银,赏给报信之人。”

“遵命。”家人下去取银。

秋菊言道:“大人,赏银奴家谢过,我得尽快冋去,以免王府察觉,凭空又生事端。”

“也好,待事后再当重谢不迟。”李冲匆匆离开。

秋菊出了李府府门,又回到阳平王府后花园角门。推开虚掩的角门,返身插好,抬步向前就走。冤家路窄,偏偏迎面又与管家相遇。

管家立刻生疑:“你为何这许久还在园中逗留?”

“这个,”秋菊只能编造谎言,“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可能是感染了赤痢,刚起来又有,折腾了十来次。”

“当真?”管家半信半疑。

“奴家骗你做甚。”秋菊说着,从管家身边急步溜过去了。随后,她又快速来到高道悦居住的偏院。

守门的家丁问:“你又回来做甚?”

“收拾碗筷。”秋菊说着进院,乂走进高道悦的房中。她没有想到,管家一直跟在身后。

高道悦一见急切地问:“事情如何?”

秋菊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用眼神与手势示意高道悦,不要再言语。她却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你已吃好了。”之后,压低声音告知:“办妥。”随后,拣起碗筷转身便走。

管家从窗下移步门前秋菊,你同高先生说些什么?”

秋菊心说好险,没想到他在身后跟踪:“没说什么呀,只说了一句,你已吃好了,就拣了碗筷出来。”

“好像是高先生问你一句,大概是事情如何?”

“没有的事,他见我就说道你也吃过,无非是想同我客气一句。”秋菊反问道,“管家多心了?”

“啊,没有,没事就好。”管家讪笑着掉头走了,但他心中的疑团还在。

任城王府这一大早也还都安静,任城王在庭院中练武。他那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不愧是武将,确实很有功底。

李冲慌慌张张来到近前,因为两人关系亲近,李冲来见从来不必通报:“哎呀王爷,你这里还在悠闲地打拳,可是出大事了。”“莫非是阳平王又要搞名堂?”

“王爷果然一猜便中,你看。”李冲把高道悦的纸柬递过去。任城王看后,表情极为严肃皇上不在京城,此事干系重大,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李大人认为该如何对付?”

“下官想应即速报给万岁,请圣驾尽快回转。”李冲言道,“只有皇上的威仪,才能镇住这些宵小之徒。”

“派谁报信合适?”

“如此重大事体,看来只有下官走一趟了。”

“李大人能去最好不过,”任城王叮嘱一定要抓紧时间,阳平王他们说不定随时都可能动手。”

“王爷千万要提高警惕,百倍小心。阳平王他们,是什么坏主意都有的。”李冲也不放心,“特别是那个太傅穆泰,满肚子坏水。”“你只要抓紧时间即可,我这里自会做好安排。”

“告辞。”李冲带上四名亲随武士,上马如飞而去。

早饭后,太子按照穆泰的安排,前往京都留守衙门,登门拜访任城王,他大大咧咧上得堂来:“王爷好自在呀,本太子特来拜望。”

任城王已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他丝毫没把太子放在眼里,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站起身迎接:“这一大早,太子殿下驾临所为何事?,’

“本太子要去郊外打猎,想从御马苑借用三十匹马,请王爷给批个条引。”太子立地就等,“请吧。”

对于三十匹马,任城王也没往心里去。他想,即便他们造反是真,三十匹马又能起多大作用。“殿下怎么突然来了雅兴,射猎可要当心,莫要马失前蹄,摔坏胳膊腿的。”

“你咒念我呀!”

“哪里,老臣怎敢,太子多心了。”任城王还在一语双关,“老臣不过是关心太子’打猎时信马由缰的,千万别走错路。”

“废什么话,到底开不开条引。”

“太子殿下便是主人,岂有不开之理。”任城王提起笔,在盖着大印现成的空白条引上,填上了一行字,“殿下,请去提取马匹。”“谢了。”太子接过条引转身就走。

任城王送到堂前殿下慢走。”

太子也不再理踩,打马急急回对阳平王府。见了穆泰与阳平王二人,把条引往桌上一丟怎么样,还不是手到擒来。”

穆泰拿起上下打量一番,用赞赏的口吻说有此条引,大功便已告成一半,殿下功不可没。”

“三十匹马顶个屁用。”太子还不明就里。

阳平王催促道那你就动笔吧。”

穆泰拿起笔来,在三十的十字上,给加了一撇,立时就变成了三千,再复交给太子:“到城外的御马苑领马去,可是三千匹。”

“啊!原来文章在这呢。”太子乐得咧开大嘴,不过也还担心,“这么多马,御马苑的执掌要是不付怎么办?”

“盖着大印的条引,又是你太子亲自到场,他长着几颗脑袋敢不付。”穆泰胸有成竹,“放心吧,比王府管家陪你去。”

太子和管家带着十数名家丁,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城外的御马苑,下马便高声叫喊道:“执掌何在!”

执掌闻听太子来到,疾步前来迎接:“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接驾来迟,下官死罪。”

“给本太子交付御马。”

“殿下,是几匹?”

“三千。”

“啊!”执掌大吃一惊,“可有条引?”

“废话,没有条引能找你要马。”太子把条引递过去,“睁大眼睛看仔细,是不是三千。”

执掌看过,公章和数字都准确无误,不过他还是心存疑虑:“太子殿下,领取这许多马匹,不知所为何事?”

“啥事还能告诉你呀,你可真是心大。”太子道。

管家从旁劝解:“军情大事,不问也罢。”

执掌一听,反正是有条引的,照单付马得了,管它那些:“殿下莫要急躁,下官就是顺口问问,这就给您拨付马匹。”

“这就对了,别找骂。”

太子和管家把三千匹御马领回了阳平王府,这里三千家丁早已在待命。人人分得了战马,纷纷拿着耀眼的兵器,在阳平王的带领下,一路呐喊着杀向了皇城。

任城王早已将一千人马的半数集中起来,皇城四门紧闭,城墙之上密麻麻站满了兵士。任城王在皇城的南城楼上,对着率军而至的阳平王喝道:“阳平王,皇上去嵩山封禅不在京中,你这是起兵要造反吗!”

“任城王,本王得到信息,你趁万岁不在,想要谋逆为乱,岂能让你得逞,我今是引兵平叛。”

“阳平王,贼喊捉贼无济于事。本王奉劝你悬崖勒马,及早放下武器,万岁或可免你一死。”

“任城王,你言称没有叛乱,为何不打开皇城城门?你关闭城门就是拥兵自乱,想要自立篡位!”

“是谁叛乱,万岁回来自有公断。”任城王是凭险据守,显得分外沉稳。

“杀!给我攻进去!”阳平王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叛军立时发起了攻击,战鼓咚咚,喊声震天。云梯架上了城头,但旋即就被掀翻。叛军数量虽占有优势,但未经过训练,毫无战斗力可言。半个时辰过去,在皇城脚下就堆砌了数十具尸体。阳平王无奈,停止了进攻。

任城王得意地为自己一方鼓舞士气,同时瓦解叛军的军心:“阳平王,皇上已经得到消息,正在返回京城的路上。护驾的一万大军也将返京,识时务者立即投降,我保你不死。”

阳平王看看防守严密的皇城,实在是无计可施,万般无奈之下,他突然醒悟,打马离开了皇城。

王爷起兵太子被囚御驾车仗在旷野上徐徐前进,中秋时节的气候清爽宜人。丰收的田野满目尽是累累的果实。在田间作业的乡民,或开镰或打捆,显现出收获的喜悦。蓝天碧空如洗,没有一丝云彩。一只苍鹰在天宇骄傲地盘旋,它的双翼几乎一动不动,在浩瀚的碧空里是那么悠然自得。

乘马的孝文帝抬头望见了雄鹰,吩咐步行跟进的顺子:“把朕的九珠宝雕弓递过来。”

“遵旨。”顺子递过御弓并一支箭。

孝文帝拉满弓,搭上箭,看准空中的飞鹰,嗖的一声箭飞出,眼见得贯穿了飞鹰,那只鹰扑棱着落地,摔落尘埃。

众人齐声欢呼:“万岁神箭,天下第一!”

顺子跑步将鹰拣来:“万岁请看,御箭是穿胸而过。”

孝文帝谦逊地说不过撞大运而已,算不了什么。”

身边的王肃赞道:“万岁的箭法如此高超,绝非一日之功,确也经过苦练而致。如在战场上,敌人必定难逃。”

“我们鲜卑人的什么落后习俗都能改,唯独这自小尚武的习惯不能改。上阵冲杀,平定天下,保家卫国,没有过人武艺,那是万万不可的。”

“万岁!万岁!”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叫声。

孝文帝回头看,只见弥天的烟尘中,有几骑快马快速驶来。他不由得勒住坐下马:“顺子,是何人如此大呼小叫?”

“莫不是京城派来的信使?”顺子也在猜测。

很快,几匹马来到近前。来人滚鞍下马伏地便叩首:“万岁,臣李冲见驾,万万岁!”

孝文帝大吃一惊:“李大人,朕命你留守京城,你却风尘仆仆跑来,莫非是京城出了变故?”

“万岁,阳平王、穆泰裹挟太子他们起兵造反了!”李冲遂将秋菊的言语转述一番。

“有这等事。”孝文帝表现得很是镇定,“他们一伙的背叛行径,早已在朕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万岁,他们一旦起兵,任城王手下只有一千兵马,怕是难以应对。”李冲明白形势危急,“乞请万岁火速回銮平叛,若是稍有耽搁,让奸佞得手,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看来,朕这嵩山封禅是去不成了。”

同行的大臣江瞻见孝文帝尚在犹豫,便开言相劝:“万岁,兹体事大,封禅可行可不行,而平叛则迫在眉睫。”

“好。”孝文帝当机立断,“后队改为前队,全军全速昼夜兼程,一日只食一餐,赶回京城平叛。”

阳平王府的客厅,穆泰和太子正在亲热地交谈。谈话显然已经进行了一阵子,太子有些坐立不安地问:“太傅,这阳平王怎么还没回来,该不是遇到麻烦了?”

“怎么会呢。”穆泰信心十足,“就冲殿下去批领马的条引,任城王爽快地应允,说明他毫无防备。阳平王率三千人马,到那还不是探囊取物一样便捷。你就等着登基吧,说不定他马上就回来请你了。”

说话的工夫,阳平王急匆匆地进来了。太子兴高采烈地跳起来:“王爷是来接本太子登基,真是开国功臣!”

“一边去!”阳平王心烦地把他推开,“这鱼还没吃进肚子里,却让鱼刺卡脖子了,你倒是净想美事。”

穆泰情知情况不妙:“王爷一定是遇到麻烦了,莫要急躁,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我们再想办法。”

“太傅,我们的事,显然已是走漏了风声。那任城王声称,巳派李冲前去皇上处报信。他已做好准备,把皇城防守得密不透风,我这死伤了百十个人,也没能攻下皇城啊。”

“这,”穆泰思维急速地运转起来,“为防走漏消息,我已将高道悦软禁,也没人再知晓我们的密谋。”

一旁的管家听到,不禁一拍大腿:“哎呀!我知道了,是她泄露了消息。”

“是哪个该杀的!”阳平王恨不能立时杀了通风报信之人。“王爷,是你新近弄到府中的女佣秋菊。”

“怎么会是她!”

管家遂将他命秋菊送早饭,和见到秋菊在后园的情景讲述一番。末了说:“秋菊一定是出了后角门,到李冲府中报信的。”

“不要说了,笃定是秋菊无疑。”穆泰已经认定,“一步走错,毁了全局,说不定事就坏在这上头。”

阳平王未免责怪管家:“你说你,男女用人无其数,你偏挑她送饭做甚,这就给人以可乘之机。”

“王爷怪我,我又怪谁。”管家免不了埋怨主子,“王爷您说咱们府中啥样美貌女子没有,您偏偏看上秋菊那几分姿色。要不是您以欠租为由逼她进府,哪能出这走风的事。”

“混账,你做错了事,还竟敢赖本王。”

穆泰劝阻道:“王爷,如今不是辩嘴的时候,关键是要除去后患,咱们要做到死无对证。”

“你是说杀了高道悦?”

“还有那个秋菊,也不能留下,她是个祸根。”

“好,把他们这一对狗男女上了绑绳,遍尝刑罚,不怕他们嘴硬,必然就得如实招供。”

“王爷实在是迂腐,此刻哪有工夫和他们费周折审问,我们还是合计攻破皇城要紧。”

“那你的意思是不问即斩?”

“他二人报信,坏了我们的大事,便杀他们一千次也不为过。”穆泰传令,“管家,就把处死他二人事交给你了。也算是你将功折罪,至于让他二人怎么个死法’就交给你了。”

“遵命。”管家转身去了。

阳平王有些急了:“太傅,这皇城也攻不进去,再等皇上大军就返冋了,我们这该如何是好?”

“王爷休急莫躁,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你派人去到任城王府和李冲府,把他们的家小抓来。用他们的性命威逼,不信任城王还能挺得住。”

“高招,好办法!”阳平王兴高采烈,“有这样的好主意,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本王这就亲自带人去。”

“王爷切记不可心慈手软,特别是老的和小的,更不能放过。”穆泰心说,阳平王攻不进皇城的气,这下子可算有处撒了。

阳平王带人匆匆走了,穆泰不放心地去看管家。到了安置高道悦的偏院,只见高道悦和秋菊二人站在凳子上,手把着白绫,还在絮絮叨叨地交谈。高道悦流下两行清泪:“妻妹,这一切都怪我,害你丢了性命。”

秋菊比他要坚强:“姐夫,快莫如此说,我们没有白死,李大人得到了消息,任城王就有了准备,万岁爷就一定会回兵,阳平王之流叛乱的阴谋就不能得逞,我们是为国家而献身,死得值。”

“咳,妻妹,说什么值不值,我们都不在人世了。今生你我未能成为夫妻,也只能期待来世了。”

穆泰走进来:“怎么,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这么做。背叛主人,快去下地狱吧!”

阳平王急慌慌追到此地:“太傅,你的锦囊妙计全都落空了!”“怎么会呢?”穆泰言罢立刻反应过来,“老夫明白了,都是这对狗男女报信,使得任城王预先有了防备。”

“两家的家小,全被任城王转移走了,估计是都躲到了皇城内。”阳平王越说越气这狗男女让他们上吊还在惜命,本王现在不给他们全尸了,我叫他们全都分为两段。”

高道悦一听,立时将头塞进了白绫套中。可是阳平王把白绫斩断,高道悦身体落地,阳平王上前拦腰一剑,真的将高道悦砍成两半。旋即又把秋菊的人头砍下,还不解气地在他们人头上乱戳几剑。

穆泰一旁阻止道:“王爷算了,别再撒气了,人巳死了一了百了,该想想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了。”

“漫说下一步,哪一步不是听你的。”阳平王说话带气,“你说吧,我们还有没有辙?”

“为今之道,三十六计走为上。”其实穆泰早就有这步打算,这是他预先为自己留的退路。

“怎么,认输了?”

“不,我们这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穆泰说出他的想法,“我们带着太子退到平城,以那里为基地,割据 雁门关以北,联合反对皇上汉化的大臣,与皇上分庭抗礼。”

“这,要退到平城,我得把家属带着。”阳平王有点舍不得他这个王府,“这急切之间,所有财物也带不了许多。”

“王爷,你也真是的,只看芝麻不啾西瓜,雁门以北也是半个大魏,还能少了你的金银财宝。”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阳平王命令管家,“快快,让王妃们打点行囊,准备离京。”

穆泰再三叮嘱:“王爷,坛坛罐罐的该不要就不要,主要的是家小全都带走,老夫也得回家安排动身。”

“那,时间呢?”阳平王问。

“以两个时辰为限,必须抓紧。皇上得到了信息,说不定很快就会赶回来,若不抓紧走,只怕就走不了啦。”

“好,好,我这里抓紧便是。”

穆泰走了,阳平王府便闹得鸡飞狗跳了。王妃是个女人家,什么也舍不得丢下,一边收拾着一边不满地叨念着:“你说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瞎折腾要反叛,这可倒好,弄得像个丧家犬。”

“你懂个屁!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不反皇上早晚得要我的命,我们到平城,割据半个江山。”

“我看你是昏了,皇上能容你在平城叛乱,还不发大兵征剿,美得你,还半个江山呢!”

“我们有雁门关天险,皇上休想打过去。”阳平王见王妃在把旧衣服装箱,气得给扬了出去,“这破破烂烂的你带它干啥,金银细软带上就行了。”

阳平王这里闹闹腾腾地还在装车,穆泰业已带着车队过来。王府门前,他见阳平王还没个眉目,上前劝道:“王爷,可该出发了。一旦皇上率兵返回,我们的一切可就都化为乌有了。”

太子是恨不能立刻飞走:“我说阳平王,你要是不走,本太子可是先走了。都是让你们闹的,现在小命也许都保不住了。”

王妃道:“太子,你口口声声埋怨谁,还不是因为你,害得我们王爷背井离乡。”

这里尚且闹个没完,林贵人哭号着来到了府门:“太子,王爷,太傅,你们这是要撇下我逃走呀!”

“母后,这不还没走吗?走时能不带上你吗?”太子知道自己在说假话,可又不得不说。

“哼,你们没一个好东西,为何不提前通知我收拾随身物品,根本就没想带我走!”

“你爱咋想就咋想吧。”阳平王心烦意乱,“想跟着走就上车,不想走就留下,反正你是皇妃,皇上也不会把你怎样。”

林贵人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哎,高先生呢,为何不见他的身影?,’

―穆泰唯恐太子说走嘴,急忙抢着回答:“高道悦先生,不肯随我们离开,他自回家去了。”

“不对,就在不久前,他的家人还到我的府中找他的主人。”林贵人见太子避开自己的目光,心中越发起疑,“太子你如实说,高先生是不是已经遭了你们的毒手?”

阳平王早就不耐烦了:“明白告诉你,林贵人你那野汉子,他自杀了。”“啊!你们好狠的心哪!”林贵人瘫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叫唤起来,“天哪,高先生你死得好惨!”

穆泰感到形势万分不利,低沉沉地说了一句:“出发。”他也不再管其他人,掉转马头就走。

太子无奈跟在后面,毕竟是母子情深,他回首叫了声:“母后,别再哭闹了,为活命跟着走吧。”

林贵妃想了想,爬上了一辆车。此刻她也顾不得皇妃的身份了,阳平王妃见此情景,也连滚带爬地上了锦车。整个队伍杂乱而慢慢腾腾地前行,径直向洛阳城的北门而去。

阳平王领兵在前,到了北门看见任城王与数百兵将,在城楼上列队相接。大门紧闭,女墙上站着成排的弓箭手。任城王在城楼上高声喊道:“阳平王,穆太傅,尔等大逆不道,还想逃走,那是痴心妄想!”

穆泰上前回答任城王,你趁万岁不在京城,发动叛乱,占了国都,还想劫持太子,我们保太子离开,免遭你的毒手。”

“穆泰,你休要贼喊捉贼,如今洛阳四门紧闭,你们已是插翅难逃。”任城王露出上半身放明白些,立刻缴械投降,或可活命。”

阳平王张弓一箭射去,任城王闪躲不及,被射中肩窝。他当即下令放箭杀敌!”

城楼上乱箭齐发,城楼下的叛军,立刻有十数人中箭倒地。

叛军见状,纷纷后退以自保。

穆泰拔出剑来:“给我上,攻进城门洞,打开城门,我们才好逃生。”

城楼上依然箭如雨下,叛军将士畏缩着不敢向前,都往后躲避着箭雨。穆泰将退到面前的一名偏将挥剑斩杀,厉声叫道:“谁再敢退缩,这就是下场。上前者重赏,后退者杀!”

叛军们无奈,顶着箭雨冲锋向前,虽说撂下了几十具尸体,但还是冲入门洞中,前面的叛军,轰隆隆打开了城门。叛众欢呼雀跃地呼喊着拥出了城门,可是当即又傻眼了,吊桥高高悬挂起来,护城河拦住了去路。

“这该如何是好!”阳平王勒着马直兜圈子。

“为今之计,只有狠下心来。”穆泰举起宝剑,“谁也不许停步,给我往前冲,冲啊!”

阳平王和穆泰退到门洞两旁,后队叛军闻听军令全力向前拥。前边的立脚不住,便噼里啪啦地掉进护城河。转眼之间,巳有三四百人落进河里。人压人人摞人,无形中便将河道填平了。穆泰知会阳城王一声:“王爷,还不逃走,更待何时,快走吧!”他扬鞭催马,从落水的士兵们身上疾驰而过。

阳平王见此情景,虽说感到问心有愧,但逃命要紧,也顾不得许多了,纵马也过了护城河。他身下的兵将,挣扎着,哀号着,发出凄惨的呼叫。最下层的兵士,大多已经溺亡。

穆泰、阳平王拥着太子,没命般地向北奔逃。可是,一面黄龙大旗阻住了去路。迎风飘舞的龙旗下,孝文帝威严地骑乘在白龙马上,而且发出威严的问话太子,这是要去往何处?”

太子这时无话可答了,支吾一阵:“父皇,这个,儿臣这是前来接驾。”

“那么阳平王呢孝文帝敲打着说,“看来你带领这许多兵马,是为太子护驾的啦。”

“万岁,错怪为臣了。”阳平王头上冒汗,“臣和太子一样,是来接驾的。”“可这就怪了孝文帝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问,“朕去嵩山封禅,去向是南方。你们迎接当走南门,却为何南辕北辙往北迎接呢。”

穆泰见阳平王和太子的窘迫样,在一旁接过话来:“太子殿下还有王爷,事到如今见到万岁了,还不实话实说。”

孝文帝目光射向穆泰:“太傅,朕倒要听听你的实话。”

“万岁离京,任城王趁洛阳空虚,就要发动叛乱。他想自立为君,就得铲除太子。是此我和阳平王一道,集中各府家兵,保护太子离开京城,意欲前去追赶万岁,这好不容易冲出北门,幸得遇见万岁,太子有救了,大魏有救了。”

“怎么太傅的话朕听着糊涂,从京城传出的消息,却是阳平王与太傅怂恿太子谋叛。”

“万岁,那都是恶人先告状。”穆泰毫不惊慌,“是何人造此谣言,老臣愿和他当面对质。”

“李大人,把他的真面目当众揭穿。”孝文帝当面吩咐。他在内心很是赞许李冲多智,是他建议大军从北路回城,一旦叛军逃走,必走北路奔平城无疑。

“遵旨。”李冲上前一步,“太傅,你与阳城王狼狈为奸,意欲逼万岁禅位给太子。便趁万岁不在京中,起兵反叛,难道还想抵赖吗?”

“李大人说我阴谋叛乱,不知有何凭据?”

“阳平王府的女佣秋菊就是人证。”

阳平王想起穆泰事先的叮嘱:“万岁,那秋菊与她姐夫高道悦二人有私情,已然逃到太子府与高道悦私会。”

“这消息就是高道悦告知秋菊,让其到我府中报信。”李冲加以证实,“万岁,传来高道悦一问便知。”

“顺子,传高道悦与穆太傅对质。”

“万岁,只怕是无处再传高道悦了。”穆泰虽说低着头,但声音却是铿锵有力,“高道悦同秋菊私奔了。”

“怎么会呢。”孝文帝根本不信。

李冲立刻明白:“太傅,你们这是杀人灭口了。”

“李大人说话要有证据,人命关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穆泰冷冷地回击,“只凭想当然,那是不算数的。”

孝文帝心知肚明,穆泰是个难缠的主,便以退为进地传谕:“这荒郊野外也非处理朝政之地,打道回城。”

众人跟在皇帝身后,来到了洛阳城外。任城王在城门外跪迎:“万岁,阳平王带叛乱之师攻打皇城,是微臣勉力保得皇城不破。但仍使后宫受到惊吓,叛众得以逃出京城,臣罪不容诛。”

“任城王以少胜多,居功至伟,何罪之有。”孝文帝也不多说,“且到金殿议事。”

众人离开了金殿,孝文帝在龙椅上坐定,他明白太子是易攻的突破口,厉声发问:“太子,你可知罪。”

太子一下子就慌神了:“父皇,这不干儿臣的事,都是阳平王和太傅指使,儿臣只是听他们摆弄。”

“说,你的师傅高道悦可是死于你手。”孝文帝又给个出路,“痛快招认,可免尔一死。”

“父皇,确实非儿臣所为。他和秋菊,都是阳平王挥剑斩杀。”穆泰这个气呀,心说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他在一旁接话辩白:“万岁,高道悦是因为与林贵人偷情,阳平王气愤不过,代皇上将他处死。”

“什么,竟有这等丑事!”孝文帝脑袋嗡的一声太子,此事有否?”

“父皇,此事是真。”太子极力为自己撇清,“儿臣身为臣子,也不好干预母后的私事,万望父皇息怒见谅。”

“好了,都不要再说了。”孝文帝怒不可遏’当殿做出御裁’“太子失德,着即废除太子之位,押往无鼻城闪禁。林贵人做出有辱皇家脸面之丑事,着即废为庶人驱逐出宫。”

太子一听位子丢了,不住地磕头求饶:“父皇,饶恕儿臣这一次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孝文帝毫不为之所动,将手一挥带下去。”

武士上前,连拖带拉把太子架出了金殿。

孝文帝乂板着面孔,招呼一声:“阳平王、穆泰。”

二人答应一声臣在。”

“尔二人身为朝廷重臣,非但不思报效国恩,反而鼓动太子谋反,实乃罪大恶极,本应处死。姑念其曾为大魏出力,立有战功,且免去一死,且不加刑责。着将阳平王贬为朔州刺史,将太傅穆泰贬为恒州刺史。克日动身,不得延误。”

“谢万岁隆恩!”二人心下暗喜,拣了一条性命。

待阳平王等人出殿之后,任城王忍不住开口:“万岁,这也太便宜他们了,非但没有处死,反倒放了外任。好像是没有反叛,只是犯了错误一般。”

李冲也附和着说万岁,这放外任也不该都放到雁北平城一带,他们与无鼻城邻近,万一再勾搭到一起,说不定贼心不死,还会再生事端。”

“眼下要治重罪,穆泰定然不服。可是人证高道悦和秋菊皆已被他们灭口,穆泰死不承认,朕也无可奈何。姑且轻轻放过,待其再有过失,两罪合治,再收拾他们也不迟。”孝文帝一笑,“是个有毒的疖子’总得让它出头,否则早晚是个祸害,给他们一个机会和方便条件,又有何不可。”

王肃不由得称赞:“万岁欲擒故纵,实为上上之策。”

“至于逆子元恂,且叫他布衣粗食,苦其心志,不令其冻饿,若真心悔过,不再受阳平王、穆泰蛊惑,或可再复立为太子。若其意志不坚,仍与他们同流合污,诚为咎由自取,那就怪不得朕了。”身边众臣齐声称道:“万岁圣明。”

无鼻城是座牢城,关押有全国各地上千名罪犯。牢城的管带名叫赵大成,四十多岁,满脸的络腮胡须。看模样像个凶神恶煞,其实为人心眼挺好。有什么事只要说得过去,他都会睁一眼闭一眼。太子毕竟身份不同,把他单独关押在一个独门监室中。第一餐,赵大成特意让厨房给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碗飘着肉末儿的菜汤。狱卒给送进去,喊了一声:“三号犯人,开饭了。”

元恂还真的饿了,他急匆匆走过来,看了一眼,非常反感:“就这破饭菜呀,本太子难以下咽。”

狱卒白他一眼:“三号,你已经不是太子,只是一名犯人。这饭菜还是管带格外开恩,要不吃就饿着。”

“本太子才不信你们这个邪,我不是太子也还是皇上的儿子,至亲骨肉是真假不了,不信你们就敢这样对待我。”元恂飞起一脚,踢得馒头满地乱滚,菜汤洒了一地。

“哎哎,你还真发飙啊。”狱卒拾起菜碗,“那你就饿着吧。”狱卒走了就没再回来,直到天黑,也没人光顾,元恂饿得肚子咕咕叫,前胸贴了后背,他不住地拍打狱门,嘶声喊叫:“来人,都死光了,天都黑定了,也不给本太子送饭。”可是,任他喊破喉咙,也没有人理踩。后来他没有了力气,靠在牢门前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元恂被鼎沸的人声吵醒了。他侧耳细听,原来是牢中正在开早饭。本来昨日整天没有进食,这一来他就越发饿得难以支撑了。元恂便用力狠狠砸门:“我的早饭,为何还不送来!”

昨日的狱卒终于露面了,手里提着饭桶:“三号,你愿意吃了?”

“把馒头和肉汤快些给我。”

“今天不是昨日,没有肉汤和馒头了。”狱卒是揶揄的口吻,“我这只有窝头和咸菜。”

“那,白面馒头呢?”

“昨天是管带赵大人特意照顾你的,他好心被你当成了驴肝肺,你不吃今天就只有窝头了。”

元恂饿得实在架不住了’从小窗户伸出手来:“快给我,管它窝头还有咸菜,先填饱肚子再说。”

狱卒递进一个窝头一小碟咸菜:“拿好,就这一份,掉地上就没了。”说罢,转过身就走。

“回来。”元恂看了看手中的吃食,喊了一声。

“还有事?”狱卒问。

“你给我一碗汤喝。”

“想得美,这牢房中别说没有汤,水都没得一口。”

“那就渴死人不管了?”

“想喝水,有,得要用钱买。”

“多少钱一碗?”

“一个大子儿一碗。”

“给本太子来十碗。”

“行啊,一百碗都有,”狱卒伸出手,“钱呢?”

“本太子还能少了你的钱,出去后给你十两银子。”

“这里没有往后,拿现钱现买,不赊账。”

“咳,真是的,这一个大子儿还叫钱。”

“可你就拿不出啊。”狱卒讥笑着走了。

元恂没奈何,只得窝头就咸菜干嚼。一转眼,七八天过去了,把元恂熬得眼睛也陷下去了,原本肥胖的他,明显地瘦了一圈他实在活不下去了,多少次想要自杀,但就下不了狠心。

赵大成的管带衙门,就在牢城大门里的上房。他平素就好喝两杯,这日离午时还有半个多时辰,他就在衙门里自斟自饮喝上了,还不时哂着嘴,绝对是分外的享受。

狱卒推门进来:“赵大人,有贵客来访。”

“贵客,是谁?”

“恒州刺史穆泰。”

赵大成明白,穆泰曾为帝师,虽说眼下贬到恒州,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调回京城。为长远计,这人还得罪不得,急忙说:“快些有请。”

穆泰业巳推门而入:“哟,赵大人正在独酌,岂不是搅了大人的雅兴,本官来得不是时候。”

“穆大人言重了。”赵大成急着起身相迎,“以太傅之尊,来到我这小小的牢城衙门,可称是蓬荜生辉。”

穆泰极其谦逊地:“赵大人尚在用餐,本官也不便过多讨扰,也就实话直说,我是想要探望一下废太子元恂。”

“这个?”

“怎么,莫非不方便?”

“实不相瞒,元恂押解进牢城时,刑部曾有交代,要元恂彻底改造,使其洗心革面’不得令外人探视。”

“赵大人,你在这牢城多年,还不知这都是官样文章。其实你还不明白,废太子毕竟是皇上的亲骨肉。说不定哪一天皇上思念儿子,一道圣旨就将元恂召回,复太子之位,或日后登基,这也都是可能的事。”穆泰在赵大成面前晃来晃去,“跟你说实话,本官就是把宝押在日后元恂能重回太子位上,才来看望一下,略尽臣子的忠诚。”

“因你和阳平王蛊惑他叛乱,皇上震怒,这才废了他太子之位。”赵大成摇头,“他没有希望了。”

“赵大人,凡事都有个万一,你敢笃定皇上今后就不再顾及父子之情了?”穆泰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凡事留个后路有何不可。”“你,该不会又来煽动元恂铤而走险?”

“赵大人,传闻不可信,我和阳平王如果真是策动了叛乱,万岁还会留下我二人的性命,还会任我们为恒州、朔州刺史?”穆泰沉稳得很,“赵大人放心,我还没活够呢,断然不会做出傻事。”赵大成心想,穆泰所说确也有理,如真是叛乱,这些人全都没命了。穆泰也难说不调回京城再任高官,这人还真不能得罪,且卖他一个顺水人情吧:“大人身居太傅高位,下官敢不从命。只是不要耽搁时间过长,以免狱卒们议论。”

“赵大人放心,本官只不过安慰一下元恂,要他千万莫寻短见。”穆泰说着走出衙门,叫过随从,接过一个硕大的食盒,向牢房中走去。一条谋划好的谋略,就要付诸实施。

元恂饮鸠信鸽传书阴暗的牢房见不到一丝光亮,元恂百无聊赖地躺在木板床上,眼望着棚顶出神。一只黑色的蜘蛛正在拉丝编网,这网越织越大,它大概是要网到苍蝇、蚊子等美食。一阵强风透窗而人,蛛网全被吹乱,反倒将蜘蛛自己给网在里边。看着蜘蛛在拼命地挣扎,元恂想到了自己。企望着早登大位,费尽心机,被阳平王和穆泰牵着鼻子走,不也像这蝴蛛一样。结果是作茧自缚,弄了个身陷囹圄,别说是有所收获,到头来鸡飞蛋打一场空。想到此,他不由得万分怨恨阳平王和穆泰,要不是他二人撺掇,自己太子当得好好的,何至于在这囚牢中受苦。以后若能出去见到他们,一定要狠狠地收拾一番。

牢房门悄没声地打开了,一个亲切的声音传来:“太子,这一向可好?”

元恂一抬头,没想到竟是穆泰,他腾地一下翻身坐起,气就不打一处来:“好个屁!”

穆泰笑呵呵地坐下:“下官特意来看望太子殿下。”

“你倒是混得不错,还弄了个刺史当。”元恂越说越来气,“就数本太子倒霉,关在这里边,连饭都吃不饱。”

“所以下官特意为殿下带来好吃好喝的。”穆泰把食盒放到条桌上。

“快让本太子看看,都是哪些好吃的。”

穆泰打开盒盖,逐一取出:“这是卤鸭,还有烤鸡、酱牛肉、熏羊腿、咸鹅蛋、肉包子……”

元恂的口水早就流下来,也不等穆泰再一样样拿完,抱起那只烤鸡,就已经啃起来:“你怎么不早些时日来,可把我苦坏了。”

“殿下,不是下官不来,而是来了多次不让进哪。”

“干吗这么狠,我也不是死囚犯。”

“你有所不知,皇上有旨,禁止任何人对你探视。”穆泰假惺惺地叹口气,“下官是变卖了家产,凑够了一千两黄金,才买通了牢城管带,方始允下官见殿下一次。”

“照你这么说,下次就不能再来看望本太子了?”

“那得再凑够一千两黄金,”穆泰大声打个咳声,“家产已是卖光,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有千两黄金。”

刚才还是狼吞虎咽的元恂,竟然停下不吃了:“本太子要是一下都吃没,往后就没有了,就又得干馋干饿着了。”

“没法子,圣旨难违呀。”

元恂不由得又迁怒到穆泰身上:“都怨你们,害得本太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若不然再差也不至于成囚犯。”

“殿下,话是这么说,下官也感到对不住。”穆泰话锋一转不过,皇上对你也过于心狠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他亲生的,就是有错,也不至于真像罪囚一样对待。削去爵位也就够重了,像下官与阳平王,也不过是贬为刺史。”

这番话令元恂颇为入心:“父皇待我也太过分了,好像我不是他亲生的,在牢房中度日如年的日子,我几次都想自杀了却残生。如果还这样下去,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殿下切不可有轻生之念,你要为大魏的前途着想。”穆泰动情地说,“有多少鲜卑老臣,还期待着殿下重整朝纲。”

“我眼下是这样的处境,哪里还有机会。”元恂显然已是心灰意懒,“太傅之言,只能是白日之梦。”

“不,这个梦想注定能够成真!”

“怎么,你还想起兵谋反?”

“殿下,已有大批仁人志士会聚到我们的旗下,国人皆如殿下一般,万分反对汉化。不是我们要反,而是皇上必要反鲜卑祖训而循汉人之规。我们不能眼看着大魏江山成为汉人天下,九泉下的列祖列宗,他们的英灵也会在冥冥中,保佑我们恢复鲜卑祖制。”

“那,你们的力量能与我父皇抗衡?”

“我们先不与其决战,首先是割据恒、朔二州,以重兵扼守雁门关天险。日久天长,反对汉化的鲜卑文臣武将,必然先后归降。那时殿下在平城再继皇帝之位,岂不是顺天意合民心。”

元恂被穆泰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不由得把心里话全吐露出来行,我全都豁出去了。要不然在这牢城里也生不如死,还不如拼一死同你们大干一场,胜了,我便是大魏皇帝。”

穆泰完成了预定计划离开了,可赵大成却深深地陷入不安之中。因为将太子押送到此时,皇上曾有旨意,要求禁绝废太子同阳平王和穆泰的接触。常言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消息传到京城皇上耳中,万一他们合伙搞什么阴谋,自己岂不是要身负大罪?他越想越怕,便将穆泰来牢城的经过,连同穆太贿赂的银两,一同上报到朝廷。

奏文到了孝文帝手中,他手掂着一纸文书不住地叹息。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穆泰之流还是贼心不死。可悲的是自己的儿子元恂,竟然是中毒太深执迷不悟,离自己的期望越来越远。看起来想要元恂复太子之位的愿望,是万分的渺茫了。但孝文帝还不忍心让儿子就此走上绝路,他仍存一线希望。但愿儿子不要走得太远,还能有挽救的余地。

经过思考,孝文帝命顺子将司空穆亮召进了宫中。穆亮是穆泰的胞弟,自穆泰与阳平王打得火热以来,皇上对穆亮也明显疏远了’而今皇帝突然召见,令穆亮心中忐忑,战战兢兢叩拜后问:“万岁召臣,不知有何面谕?”

“穆亮,尔兄长与阳平王所作所为知否?”

“他二人勾结在一处,引诱太子谋反,实乃罪大恶极。”

“朕对他们如何?”

“万岁宽容,非但未予处死,反倒外放为刺史,对他二人是恩同再造。”

“可他们不思悔改,把朕的宽容看成善良可欺,竟然还蠢蠢欲动,又在阴谋重走旧路。”

“真若如此,他们二人即当处死。”

“卿态度明朗,善恶分明,实为大魏忠臣。”孝文帝表扬后说,“朕拟派你为恒州典史,明面上是贬官,实则是对恒州对令兄进行监视。”

“万岁既已认定家兄又行不义,逮进京中处死便是,何须再费如此周折。”

“穆卿,令兄曾为朕师,朕不忍见他身首异处。故委你前往恒州,当委婉劝阻其莫再走绝路。若其一意孤行死不悔改,朕也算得仁至义尽。”

“万岁拳拳爱心,家兄若不在错误路上止步,是他自取灭亡。”穆亮表示臣一定竭尽全力劝阻。”

“但,你不可说明是朕派你作为内线,务要审时度势相机而行。你对外只是声称,上表为令兄鸣不平而遭贬官。”孝文帝又说,“朕还要把你的家小软禁在府中,这样你也可以全家的性命来要挟令兄,使他投鼠忌器,或可不致再走谋反的死路,则为万幸矣。”

“万岁良苦用心,臣感激莫名。”

“穆卿放心,将你全家软禁,只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的。你的家小断然不会受到任何不公待遇。你那里一旦有了结果,这里便立刻解除软禁。”孝文帝吩咐,“卿可以回家安排。马上动身。”

“遵旨。”穆亮退走了。

顺子对孝文帝的做法赞不绝口:“万岁实乃足智多谋,这样既对穆泰仁至义尽,也使穆亮不敢存有二心,诚为上上之策。”

“咳!”孝文帝长叹一声’“只恐元恂冥顽不化,一条绝路走到底,他的性命不保啊!”

穆亮奉旨北贬到了恒州,穆泰不知内情反倒自以为是:“二弟,听说家小已被皇上软禁了?”

“远在京城的事,兄长何以知晓?”

“莫说这样大事,就是有个风吹草动,也逃不过我的耳朵。”穆泰颇为自负地,“我在京城如没有几个眼线,那还不像个白痴一般。”

“兄长既如此说,愚弟想那皇上也非等闲之辈,难保他不在恒州布下眼线,只怕这里的一举一动,也都瞒不过他。”

“哼哼穆泰冷笑几声,“为兄做事一向缜密,皇上只不过是猜测而已,他怎知道有多少大臣已同我站在一起。”

“兄长的帮手,不过是阳平王罢了。”

“二弟你太低估了为兄的能力。”穆泰扬扬得意,“我知道皇上贬你到恒州为官,意在让你劝阻我不要铤而走险。我和你交个底,起兵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待时机了。”

“兄长绝顶聪明,皇上将愚弟家小软禁,即是以此作为人质。如果我参与谋反,那一家人的性命定然不保。”穆亮极其诚恳地说,“望兄长看在我全家十数口人的性命上,安心做恒州刺史,不要再有非分之想。”

“二弟,为兄试问一下,有了上次的事件,皇上还能信得过我吗?我即便不反,皇上也会认为我反。”穆泰说来话语坚定,“反,是必然的。而只有反,才会有活命。”

“兄长,你想没想过,以你恒、朔两州的力量,如何能与大魏全国的军力抗衡,皇上派大军进剿,你还不是必败无疑。”

“为兄已经说过,我的力量绝不止恒、朔二州,已经有大批人马加入我的阵线。届时我再在雁门关重兵防守,足以同皇上分庭抗礼。”穆泰说时信心十足,完全没有收马勒缰之意。

“兄长千不看万不看,也要念及愚弟的一家老小。如果兄长举兵,我家十数口人都将死于非命。”

穆泰毫不动容:“二弟,不是为兄心狠,为今之计不是鱼死便是网破,为了活命我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咳!”穆亮叹息一声,“看来兄长是定要铤而走险,那太子已遭废弃,还不吸取教训,谅他不会再跟随你冒险。”

“二弟,太子已对皇帝恨之人骨,他巳明确表明态度,只要我这里一动,他即到平城宣布称帝。”穆泰反倒劝穆亮人伙二弟呀,我如反叛,你我手足兄弟,皇上绝难相信你。你不反也是反,还不如痛痛快快跟我反,也好有功于新帝,谋一个显达位置。”穆亮无可奈何地推诿:“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是否参与你们的行动,且待到时再做道理。”

夜色已深,穆亮在房中辗转反侧难以人睡。他也在权衡利弊,认真进行思考。穆泰与阳平王能否成事,他觉得凭实力,反叛一方同皇上难以匹敌。充其量反叛一方也就只有二成胜算,像赌博押宝一样,最终他把胜利一方押在皇帝身上。打定主意,他开始给皇上写敌情通报:

陛下钓鉴,穆泰反意已决,劝阻已无实效。唯其言称废太子决意参与反叛,并称已有多人同谋。欲割据雁门关以北,另立朝廷。专此奏禀,请万岁圣裁。待有新的重大敌情,当及时奏闻。臣穆亮顿首。

穆亮从京城来时,带了十只信鸽。笼中取出一只,将短信绑在鸽腿之上,四望无人,将鸽子放飞。眼见得鸽子展翅飞上夜空,渐渐地从视野内消失,穆亮这才上床安寝。

孝文帝自从废了元恂的太子位,便有意让次子元恪继太子位。当时元恪不过十二三岁,但已生得相貌俊伟、举止文雅、性情温顺’且熟读经史,深得孝文帝的喜爱。正值上午时分,明晃晃的太阳当头,蓝天中几朵白云缓缓地飘过。御花园内草木无不焕发出勃勃生机。孝文帝在前面走,元恪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跟在身后。孝文帝兴致颇佳,回头对元恪说:“皇儿,也不知你近来功课如何。且依眼前的景致,作一首诗来。”

“儿臣遵旨。”元恪边走边思索,诗句很快脱口而出:

艳阳高照撒金光,花木峥嵘朝父皇。

大魏社稷松柏壮,万世长存再开疆。

“好,好。”孝文帝喜得合不拢嘴,“小小年纪,才思敏捷,胜过曹子建七步成诗。”

“父皇夸奖,儿臣愧不敢当。”

顺子匆匆走上:“万岁爷,穆亮的密信到了。”

“呈上来。”孝文帝接过,展开一看,立刻眉头皱起,“看起来,人心是永远不会满足啊。”

“万岁,难道阳平王还不肯罢手?”

“穆亮的劝说已无济于事,”孝文帝凝思片刻,“为今之计’只有毁掉他们的招牌’让他们的油盐店开不成。”

“万岁,谁是招牌?”

“顺子,朕派你去办趟差。”孝文帝脸上是痛苦的表情,“你去无鼻城,赐废太子元恂自裁。”

“这,万岁,他是圣上亲生的,才刚刚十五岁,就了结他的生命!”

“谁让他不思悔改,还同阳平王、穆泰搅在一起。再说,为了挽救穆泰、阳平王他们迷途知返,也只能让元恂死而断了他们的反路。”

“万岁,这对阳平王他们是不是过于仁慈了。”

“顺子,穆泰曾为朕师,且在朕继位一事上立有大功。当初皇祖母冯太后,想要废了朕的太子位,是穆泰等重臣苦苦相求,才使得皇祖母回心转意。应该说,穆泰是对朕有恩之人。但愿元恂之死,能令他警醒,中止谋反的脚步,也算是朕对他往日恩情的回报。”

“万岁爷,为了保住大臣的性命, 先拿自己的儿子开刀,这样的明君,真是古今少有。”

“咳,穆亮的密信中通报,穆泰声称他有众多的追随者,或许不只是吹嘘。为了政权,朕实在不忍看到众多的人头落地。如果元恂的死,能够阻止他们冒险,就可以少死一批人,那么元恂的死还是值得的。”

“万岁爷对待臣子的苦心,奴才想上天是会体察到的。”

“顺子,你去无鼻城,给他带去一束白绫、一柄匕首、一杯椒酒,任元恂自选其一。要他不要心存幻想,必须上路。”孝文帝交代,“你要在确认元恂死后,方可回朝复旨。”

“奴才遵旨。”顺子领旨即前往无鼻城去了。

近来,由于有穆泰的不时接济,元恂在牢房中的日子过得倒也舒坦,最起码吃好喝好是不愁了。如今他只是盼着穆泰那里早些起事,他也好早出牢城去做新国的皇帝。

好久也不来人了,这一天房门打开了。元恂“腾”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是不是穆太傅到了,我估摸着该有好消息了。”

进来的是赵大成,后面跟的是顺子。还有一个小太监,手里举着一个托盘。见他们表情都无比严肃,元恂有点摸不着门:“顺公公,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父皇有旨想要赦免我。”

顺子居中站定,清清嗓子:“圣旨下,废太子元恂接旨。”

“儿臣在。”元恂连滚带爬地下地跪倒。

“废太子元恂’在囚禁期间,非但不思悔改,反而继续同佞臣勾结,图谋不轨,实属不可救药。着即赐死,保留全尸。”

“什么,什么?这不可能!”元恂几乎是咆哮起来,“父皇不会让我死的,我是他的大儿子!”

顺子令随从小太监将三样物件端到面前:“元恂,三种死法,你可以任选其中一种。”

〃不,不,我要面见父皇。”

“你就死了这份心吧,皇上早有交代,要你不要再心存幻想。圣旨已下,断难更改。”

“父皇,你好狠心哪!”元恂悲惨惨地流下热泪,“儿臣才刚刚十五岁,我这一朵花还没开呢,你就忍心对我赐死。我,我到阴曹地府见到先皇和列祖列宗,也不会放过你!”

“元恂,休得口出不逊之言。”顺子厉声威逼道难道还要我们代你动手,那就由不得你自己选择了。”

元恂眼看着三样物品,口中叨念道:“用刀子太疼,上吊吧咽气慢,还是喝这椒酒吧。”

顺子命令把酒递给他。”

小太监奉命把铜盏送上:“太子,狠下心一仰脖就咽下去了。”元恂端起酒樽,他的手直发抖,哆哆嗦嗦,酒都洒出去一些。顺子见状劝道:“废太子,早晚也得上路’你是逃不过这一劫了。”“父皇,儿臣走了!下一辈子,我再也不愿出生在皇家,只愿做一个平民百姓。”元恂端起酒樽一饮而尽,一会儿便抽搐几下倒地而亡。

顺子回到京城复旨,孝文帝听后半晌无言。毕竟是亲生骨肉,孝文帝忍不住泪珠挂满两腮。他命顺子取来文房四宝,亲笔为元恂写了一个牌位,点燃一炷檀香,拜祭一番:“皇儿,不是父皇心狠,实则你做下大逆不道之事,犯下当死之罪。愿你在地府安生,早日脱胎转世,来生做个孝顺安分之人。”

顺子劝道:“万岁爷不要过于伤感,元恂的死乃咎由自取。皇上为他致祭,足显对他的慈父之心。”

孝文帝喃喃自语地叨念:“但愿穆泰、阳平王一伙,听到元恂的死讯,能够改弦更张。”

“万岁爷,不是奴才把他们看透,他们这些人既已走上谋反之路,就很难再回头重新做人。”

“朕已将信号传递过去,如果谋反,便亲生儿子也不会放过,他们虽说是朕的手足还有帝师,但对于谋反之人,不论是何等至亲,朕也绝不会姑息,但愿他们能明白这一点。”

“万岁爷的一番苦心,怕是他们不会领情。”顺子劝道,“有脓的疖子,早晚也得出头。”

“朕巳做到仁至义尽,他们该怎样做也由不得朕了。”孝文帝吩咐,“顺子,给全国各府州县发下文书,通报元恂的死讯。”

元恂的死讯传到朔州,也传到恒州,穆亮想这下兄长该死心了,便去议事厅相见。不料阳平王已先期到达,只听他高声大嗓地正在嚷个不住:“这下我们没了元恂这个牌位,想反也反不成了。,’

穆亮进来接着话茬:“想不到皇上还真够心狠的,就为太子谋反那点事,就忍心将亲生儿子毒死。”

“这不明摆着,是给我们一个凶信。”阳平王巳然明了皇上他连亲生儿子都杀,其他人就更不在话下。”

“此事有些蹊踐,皇上已然把太子废了,为何突然间又处死太子,莫不是皇上又听到了什么风声?”穆泰还特意地斜视穆亮一眼。

穆亮便假意分析道:“也许是兄长去无鼻城探监,那个赵大成给皇上打小报告,引发了皇上的警觉。”

“有可能。”阳平王表示赞同,“据说皇上曾有口谕,要废太子禁绝与我二人相见。”

“这也许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但是怕还没这么简单。”穆泰显然还存有疑虑,“我担心的是,我们的同伙当中,有皇上的眼线混人。”

“我们的铁党就有十多人,若其中有人与皇上有勾连,那可是防不胜防了。”阳平王说,“这你也没法甄别呀。”

“哼!我有办法辨出真伪。”穆泰冷笑几声,“我已分别发下信函,要赞同起事的各位大臣,今日到我府衙聚会。不一会儿都会陆续到达,届时我定叫他们想要撇清也做不到。”

“太傅有何妙计,不妨说来听听。”阳平王急于知道内情。

“王爷莫急,到时自会知晓。”穆泰是一副自得的神态。

穆亮假意恭维看起来兄长已是胸有成竹。”

“诸葛孔明常说山人自有妙计,愚兄虽然不才,但对付当今皇上,还是绰绰有余。”穆泰显然未将孝文帝放在眼里。

说话间,穆泰约的同党陆续前来相会。穆亮一看前来的人员,不由得令他倒吸一口凉气。难怪穆泰吹嘘,这些人的地位太重要了,照这个阵势,皇上能否取胜,还真不好说。

最先到达的是定州刺史陆窨,紧跟着就是镇北大将军元思誉,安乐侯元隆第三个到达,再进来的是鲁郡侯元业。骁骑将军元超与阳平侯贺头是同时进入,射声校尉元乐平也随后来到。穆亮想,这阵容足够庞大了,也该差不多了。没想到,彭城镇将元拔、代郡太守元珍也相继前来。比他们地位相对低些的还有十数位,实在难以^表述。

这些人见面之后,都毫无顾忌地大谈特谈对孝文帝的不满。元业率先发表高见:“真他娘的别扭,明明我姓拓跋,偏给我改姓为元,这把祖宗的姓都给丢了,还给谁坐江山。”

元超是个武将,说话更是随便:“让我穿汉人的衣服,实在是不舒服,鲜卑人自己的衣服穿惯了,就冲这个我也要反一反皇上。”

“皇上硬逼我们和汉人女子通婚,这在一起吃穿习惯都不一样,娶到家里和咱的原配,也是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元珍说时不住地叹气。

“说点正经的吧,光发牢骚亦无作用。”贺头问穆泰,“太傅召我们前来,是不是为废太子元恂被处死之事?”

“正是,”穆泰反问,“诸位是否害怕被吓住了?”

元思誉等人同声答道早已铁心反对朝廷,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元恂之死,有何惧哉。”

阳平王也不甘落后:“诸位,皇上连亲生儿子都敢杀,要是在座的落到他手,恐伯只有死路一条。”

“脑袋掉了碗大疤,死了也比窝囊活着强。”元业说时还愤愤不平,“我现在一直都说鲜卑话,宁可去死也不说汉话。”

“对,我们让皇上的所有汉化改革全部落空。”陆睿向大家发出号召,“看,我依旧在穿鲜卑服“众位。”穆泰用手势示意众人安静,“大家既然全不怕死,下官有个提议,不知以为然否。”

“太傅,你是大家中地位最为显赫之人,你的话我们无不遵从,有何高见尽请明陈。”元业把穆泰捧得很高。

“老夫意欲让大家盟下血誓。”

“怎么个血誓?你说明白些。”阳平王率先发问。

“我这里已备下一份白绸誓书,各位如果决心反叛,就刺破食指,在誓书上用血题下自己的名字。”穆泰又深入下去说,“这样可以表达每个人的真心,同时也就把大家拴在了一起,免得有人三心二意。日后一旦事败,咱们大家人人有份,法不责众,让他皇上对咱们也难以下手。”

“好,我用血具名。”阳平王第一个响应。

“非得用血吗?”元珍有些质疑其实用毛笔题名也是一样,刺血毕竟疼痛,何必一定用血。”

“用血盟誓,可以表明决心。如果连这点疼痛都不能忍受,还何谈拼死反对朝廷。”穆泰自有他的见解,“在场各位大人,盟血誓绝不勉强,贪生怕死者自然可以回避。”

“哎呀!太傅,你就把誓书拿出来吧。”阳平王等不及了,“都到了这个份上,谁还能打退堂鼓啊。”

穆泰遂将白绸誓书铺展在桌案上,大家凑上前仔细观看,上面是整整齐齐的四行韵文:

我等戮力同心,反对今上国君。

不惧坐牢身死,血书盟誓为凭。

阳平王刺破食指,率先写上自己的名字。众人一个个效仿,穆亮也不能露出破绽,也刺血题名。最后,是穆泰压轴签名。

元思誉用手按着手指头:“虽已歃血为盟,可是太子元恂已死,我们眼下群龙无首也是枉然。”

“这有何难。”穆泰微微一笑,“我提议大家公推阳平王为帝,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使不得,使不得。”阳平王急加拒绝,“我不过一介莽夫,还是太傅有韬略,他做皇帝合适。”

“王爷乃是皇室贵胄,正位理所当然,就莫再推辞了。”穆泰有些不满地问诸位大人可否?”

“正合我等之意。”众人同声附和。

接着便是穆泰设宴,这些人开怀畅饮,都喝了个一塌糊涂。待酒终人散,穆亮回到房中,已是初更时分。他挡好窗帘,在纸条上写好密信。这封信要长得多,他将参与谋反的主要官员名字要一一开列。之后,绑在信鸽腿上,到了院中四望无人,将信鸽撒手放飞。眼看着信鸽飞人夜空看不见了,他才放心地回到房中。

野鸭湖畔有稀稀零散的几户人家,他们以湖为邻,傍湖打点鱼虾,也养些鸡鸭为生。紧靠北角的辛姓人家,而今只剩年轻的男子一人。他名叫辛文翰,父母业巳亡故。他一个人自己苦度时光,却还在苦读诗书。今日天气晴好,他手掐书本站在湖边,凝神远望,心中在苦苦思念远方的未婚妻子水莲。本来去年二人就要完婚’不料朝中挑选宫女,水莲偏被选中,将他们活活拆散。辛文翰的父母经受不住这个打击,先后病殁,而他自己也是强撑了过来。伫立湖边,他望见鸟儿从蓝天上飞过,不由得痴想到,自己若能变成有翅的飞鸟,就可以飞入宫中,去见到日思夜想的妻子水莲。

一只鸽子从碧空中飞来,眼见得它降低高度飞向湖边。辛文翰想,大概是鸽子飞得口渴,想落下来喝水。果不其然,鸽子直直落到脚旁。可是,它撞到辛家为防鸡飞的围网上,挣扎再三,无论如何也飞不走了。辛文翰慈悲之念顿起,他走上前把网上的鸽子摘下来,拿在手中即发现鸽腿上绑了一封信。他走进房中,把鸽腿上的信拆下来打开看。他是个读书人,一看便明白这是给皇上的密信。心下便已明了,这只信鸽是飞往皇宫的。未免想起了日夜思念的妻子,他将密信截留下来,而自己重写了一首思念的七言诗,绑到了信鸽的腿上:

夜不能寐思水莲,愁锁宫帷锦衾寒。

雷雨惊梦难相见,传书鸿雁何时还。

辛文翰撒手把信鸽放飞,鸽子上天之后,他猛地想起,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何不将原有的密信附上,这样一来皇上见到之后,或许会帮助将诗信交给水莲。鸽子已经飞走,此时悔之晚矣。

顺子接到信鸽,知道事关重大,急匆匆给孝文帝送去。待皇上打开密信看后,眉头立时紧皱起来:“顺子,你看看,这哪里是密信。”

顺子看后也感到莫名其妙:“这怎么是一首情诗啊,真是怪了,这字也不是穆亮的笔迹。”

“有人从中偷天换日?”

“鸽子从天上飞,谁能把它捉住倒换密信。”顺子摇头,“此事太过离奇,不可思议。”

“有了,”孝文帝堪称睿智,“顺子,你在宫中给我拉网式地搜寻’找到名叫水莲的宫女,找到后立刻带来见朕。”

“万岁爷,这后宫中的宫女成千上万,要找这么一个叫水莲的女人,还不是大海捞针一般。”

“只要下决心,就能找得见。”孝文帝说,“穆亮肯定是发来重要情报,他那里以为我们收到了,可我们实际上是茫然无知,若有重大事情岂不误事,必须尽快找到叫水莲的宫女。”

“奴才遵旨。”顺子下去,叫来亲信太监,后宫里撒下人马。半个时辰后,总算有了消息。他即速来见孝文帝:“万岁爷,水莲找到了“快些叫来见朕。”

“万岁,水莲她已死了。”

“啊!”孝文帝瘫坐在龙椅上。

水莲横死元恪遭险皇后的寝宫,布置得富丽堂皇。虽然孝文帝反复强调要厉行节约,但皇后冯润还是我行我素,极尽奢华之能事。孝文帝鉴于冯清被废,不想同冯润过分计较,只是眼不见心不烦地少来皇后的宫院。冯润一肚子气没处发泄,便闷着头想法子与孝文帝作对。身为皇后,她却总是盼着朝中出现强大的反皇帝力量,甚至为元恂被赐死一事兴高采烈。

冯润半倚半坐在床头的绣墩上,呼唤她的贴身宫女:“春桃,顺子公公他来问你水莲之死,究竟是何用意?”

“他没细说,只是又问水莲因何而死,是何时而死。”

“你是如何回答的?”

“按娘娘平素吩咐的话,回答后他就离去了。”

冯润沉吟一下:“此事怕没这么简单,死去一月的人也无人过问,怎么突然想起问水莲的情况,这内中定有文章。”

“娘娘说得是,”春桃告知,“奴婢听说整个后宫都在查水莲的下落,惊天动地的。”

“春桃,你还得有所防备,说不准顺子还会再来翻旧账。”冯润隐隐地感到了危险。

“不会吧。”春桃认为事情巳经过去了。

说着话的工夫,总管太监进来禀报:“启禀娘娘得知,顺子公公求见。”

“怎样,还是被本宫言中。春桃你要心中有数,不可惊慌失措。”冯润回头吩咐,“宣他进见。”

顺子走进大殿,他在内心中对孝文帝的英明分外佩服。当得知水莲巳死的消息后,孝文帝静下心来对顺子说道,水莲人虽死亡,但在宫中已远非一日,同处的宫女定然知晓她的家乡居处,知道了她的家在何地,就定能在彼处找到她往日的情人。所以,顺子重返冯润的宫殿。

“禀娘娘,奴才奉圣旨,要再向春桃问话。”

“怎么,万岁还有何疑问。”冯润心里发虚,“莫非还要追查水莲的死因?”

“奴才不问此事,”顺子转向春桃,“你与水莲共同相处,定然知道她的家乡在何处?”

春桃一见并不追査水莲的死因,心中立刻放松许多:“回公公的话,奴婢记得水莲的家是代县野鸭湖的。”

“你没有记错?”

“我记得千真万确,不会有错。”春桃此刻话多起来,“她还和我说过,有个未婚夫,名叫辛文翰。”

“好,娘娘,奴才回去复旨。”顺子告辞而去。

春桃手捂着胸口:“娘娘,他可算走了,吓得奴婢心都要跳出来了。”

“废物,”冯润不满地斥责说,“没等上刑呢,你就先颓了。真是不中用。”

顺子走在返回的路上,树丛中闪出一个人挡住了去路:“顺公公,本宫这厢有礼了。”

顺子定睛一看,认出是延喜宫的袁贵人哎哟,原来是袁娘娘,您这想必是有事?”

“公公,本宫想请您到鄙处奉茶。”

“今日……万岁爷还等着奴才复旨呢。”顺子心中犯琢磨,“娘娘如若有事,尽管吩咐奴才。”

袁贵人从袖中顺出一锭金子,足足有五十两:“公公一向对我们母子多有关照,这是一点微薄表示,不成敬意,万望笑纳。”

“娘娘的重赏,奴才实不敢受。”顺子明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娘娘如有驱使,尽请明言。”

“你不收下,本宫怎好开口。”

顺子想了想,便伸手接过来:“也好,受之有愧,却之不恭,谢娘娘赏赐,这下娘娘的事可以吩咐了。”

“公公,元恂已被赐死,这太子之位尚虚,本宫的孩子京兆王元愉,是个聪明英武之人,还望公公在万岁面前美言。京兆王若能继太子位,定当重谢公公。”袁贵人一口气说完她的心里话。

“啊,”顺子明白了,这都在打太子位的主意,“娘娘重托,奴才定记在心上,得便便向万岁进言。”

“多谢公公,”袁贵人深施一礼,“拜托了。”

顺子与袁贵人分手,走出一段路回头看,见袁贵人去往皇后的寝宫。心下明白,这是又去皇后处活动。心内感叹,这个太子刚刚殒命,其他的皇子又都对太子位虎视眈眈。为了争夺这个太子位,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死于非命。

回到孝文帝面前,顺子把最新收获讲述一番:“万岁,水莲的家在代县野鸭湖,她的未婚夫名叫辛文翰。”

“好,着即安排得力内监,前往代县,将辛文翰带来宫中见朕。”孝文帝吩咐,“千万让他把信鸽上原有的密信带到,如有密信,一切罪行不咎;如无密信,定斩不饶。”

“奴才遵旨。”顺子寻找办事精细的太监去了。

在皇后寝宫,冯润对袁贵人端着架子:“袁贵人这一向可好,有好久不见贵人的金面了。”

“臣妾失礼,疏于娘娘台前问候。只因担心打扰娘娘休息,未敢常来皇后娘娘宫中走动。”

“说什么未敢,看是不想。”冯润说话尖酸刻薄,“我这个皇后,还没被袁贵人放在眼里。”

“臣妾怎敢目中没有娘娘。”袁贵人只得脸大些,“这不,臣妾今日特地来给娘娘请安。”

“哼,常言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冯润冷冰冰地发问,“有什么事找本宫。”

“娘娘允诺,臣妾也就说明来意。”袁贵人道上缘由,“元恂已被赐死,太子位虚,恳请皇后娘娘青睐犬子京兆王元愉。娘娘执掌六宫,在皇上面前一言九站,若肯美言,我儿便大有希望。”

“原来袁贵人是为儿子谋太子之位。”

“娘娘膝下无子,我儿若能承继大位,那即是娘娘之子,定会百般孝顺。”

“这个,”冯润明白她在皇上心中毫无位置可言,说话也等于零,但她不愿在外人面前现出无能,“立太子乃是关乎社稷安危的大事,大主意还得皇上拿,而且朝中大臣们也要建言。当然,本宫身为皇后,母仪天下,我的话也有相当分量的。”

“皇后娘娘最为关键,最能影响皇上的取舍。只要皇后娘娘为臣妾进言,那我儿便有十之八九的把握了。”

“既如此,话说到这个份上,本宫且答应你。不过成与不成,得看你和你儿子的造化。”

“谢皇后娘娘玉成。”袁贵人取出一件随身带来的宝物,“皇后娘娘,这是臣妾家祖传的一颗夜明珠,到了夜间,宝光闪烁,照得室内亮如白昼,特呈献于娘娘,望乞笑纳。”

冯润见夜明珠如鸡卵大小,真是旷世珍宝,喜得她眉开眼笑:“哟,这样贵重的礼物,本宫怕是无福消受。”

“娘娘当朝国母,即便大魏江山也稳坐身下,何况小小一颗珠子。”袁贵人起身臣妾告辞了。”

“春桃,代本宫送客。”冯润心说,世上真就多大的傻瓜都有,她也不走走脑子,我在皇上心中有多大分量,这还求到我的头上了。

袁贵人刚刚走出,春桃送她尚未回转。废皇后冯清就从偏殿走进来,冯润感到惊喜:“妹妹,你是何时到的?”

“来了有一阵了,袁贵人那个biao子说个没完,把我等得好不心焦。”冯清自顾坐下,她虽是一袭僧衣,但仍掩不住窈窕的身材。

“妹妹风韵不减当年,要不然姐姐我安排皇上和你见一面。说不定皇上还能旧情复萌,与你再续前缘。”

“哼,我宁可卖身,也不再与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同床共枕。”冯清说时还紧咬银牙,“要不是当年姑妈还在,我这条命就让昏君给拿走了,要有机会,我非得杀了他剐了他!”

“看来对他是恨之人骨了。”

“他对姐姐你也不会好,无非是姑妈给你争来的皇后名分,他是绝不会给你男人的关怀。”冯清问,“最近还没到你宫中来吧。”

“他不来倒也清静,我已习惯了这种生活。”

“不要骗人,我还不明白被冷落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冯清动情了,“漫漫长夜,被冷衾寒,孤灯冷雨,那真是难熬啊!”

“咳,女人哪有专宠的。都有人老珠黄之时,色衰帝王自然疏远,看开了也就好了。”

“姐姐,我在偏殿听你答应了袁贵人,要帮她的儿子争太子之位。你好糊涂呀,皇上他能听你的。”

“我也就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冯润对妹妹的话不以为然,“何况袁贵人还给我一颗夜明珠。”

“姐姐,我让你把心思放在报仇上,你全然不往心里去。而还要帮人谋太子之位,我说过了,要让皇上断子绝孙。”冯清大为不满地质问’“我将鹤顶红给你将近两个月了,你为何至今迟迟不付诸行动。”

“妹妹,你就知道张嘴埋怨我,可知我为这事受了多大风险。”冯润说时还觉心惊肉跳,“这事不是像你说的那么容易。”

“怎么,难道出了一差二错?”

“此事如今皇上似要追究,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冯润遂将!11鹤顶红投毒失败之事讲述一遍。

冯润本也痛恨孝文帝对自己冷淡,便着手实施让孝文帝断子绝孙的计划。

那一日,冯润亲手调制了一盏莲子燕窝羹,将妹妹给的鹤顶红放入一点点。她还不相信这么一点鹤顶红就能置人于死地,就将宫中的一只花猫做个试验。她把猫抱在怀中,将那燕窝羹抹进猫口中一点,然后注意着猫的反应。过不了多久,只见那只猫伸腿哀叫地挣扎,嘴角流出鲜血,很快便蹬腿死了。

冯润见猫死了,便叫宫女:“春桃,快来。”

“哎。”答应一声’进来的却是水莲。

冯润不满地问:“怎么是你,本宫叫的是春桃。”

“娘娘,春桃她去了茅厕,叮嘱奴婢如果娘娘呼唤有事,就让^我应承等待吩咐。”水莲问,“娘娘有何差遣?”

冯润迟疑一下:“你把这死猫给扔出去。”

“遵命。”水莲拾起死猫往外走,到了大门外,阳光之下她见死猫嘴角流淌着殷红的鲜血,心想这只猫是死于非命啊。回来后,她忍不住说,“娘娘,那只猫口鼻流血,怕是横死的。”

“你懂个屁!”冯润怕被下人看出,偏偏水莲就提出了质疑,她胡乱遮掩,“这是瘟猫了。”

“我们乡下瘟猫瘟鸡都是有的,死时没有口鼻出血呀。”水莲还偏偏一根筋,“娘娘,别是让人给毒死的。”

“你胡说八道!”气得冯润脸色发白连声大骂,“你个乌鸦嘴丧门星,给我滚!滚!”

水莲也不知道为何惹皇后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大气也没敢出,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春桃,该死的春桃,你死哪去了,难道掉到茅厕里了!”冯润气急败坏地叫个没完。

春桃坏肚子,在茅厕还没便好。水莲见皇后如此叫喊,急急忙忙到了茅厕外知会:“春桃,娘娘发火了,你快去吧。”

春桃忙三火四提上裤子,进到内殿:“娘娘,我来了,有何急事?”

冯润不满地数落她:“你这个该死的biao子,用你找不到,赶明儿个我就把你打发了。”

“娘娘,赶上坏肚子。”春桃嘟囔着,“我已告诉水莲了,有事让她支应着,娘娘就使唤她嘛。”

“她是她,你是你,我用你不是用着放心吗?”冯润吩咐,“你把这盏燕窝羹给二皇子送去,就说我是特意给他做的。”

“遵懿旨。”春桃接过来转身出了正殿,可是还没等她出院,那肚子拧着劲儿地疼得厉害,而且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她想干脆让水莲替自己送去,皇后也不知道,就呼唤起来:“水莲,水莲。”“哎,来了。”水莲到了面前’“啥事啊?”

“你把这燕窝羹给二皇子送去,快去快回。”

“不行吧,”水莲不肯接,“娘娘好像不让我去。”

“快点,我得上茅厕,实在憋不住了。好水莲,你就替我一回嘛。”春桃硬是将燕窝羹塞到了水莲手中。

水莲无奈地接过来,她是个有心计的女孩子。因为目睹了花猫惨死的情景,水莲边走边想,皇后是不是要毒死二皇子’这毒药春桃不送让我送,就是要陷我于不义呀。走着想着,进了高贵人的宫院。因为是皇后宫院的宫女,高贵人对水莲格外客气:“水莲,辛苦你了,到我这皇后有何旨意?”

“禀高娘娘,这是皇后娘娘亲手为二皇子调制的燕窝羹。”水莲双手奉上请二皇子品尝。”

“哎呀!二皇子何德何能,敢劳皇后娘娘大驾,亲手调制这样高级的燕窝羹,该叫我如何感谢才是。”高贵人呼唤一声,“内侍。”太监应声过来奴才在。”

“给水莲取五两银子看赏。”

“奴婢不敢受赏。”水莲接过银子,还不肯立刻离去,“娘娘,是否立即就赏给二皇子食用。”

“好,皇后所赐,是莫大的荣耀。”高贵人再吩咐,“内侍,把二皇子叫来,让他服用燕窝羹。”

少时,1皇子元恪来到,见到高贵人施礼后问询:“母后呼唤儿臣,不知有何吩咐?”

“皇儿,皇后娘娘对你格外青睐,亲手为你调制了一盏燕窝羹,你来当着水莲的面服下,以示感报凤恩。”

“儿臣遵命。”元恪接过来举匙要吃。

“慢!”水莲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高贵人吃惊地问。

“高娘娘,这人口的食物非同小可,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先试试确保无毒后再入口不迟。”

“难道皇后娘娘赐给的食物还会有问题?”高贵人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水莲,“你莫非已有察觉?”

“高娘娘,你的宫中可曾养猫?”水莲提议,“何不抓来一只猫,用它试试燕窝羹安全否。”

“好,好,宫中为防老鼠,正好养有一只狸猫。”高贵人吩咐宫女,将狸猫抓来,1了一小匙燕窝羹,给猫喂下。

众人注目观察,过不了多久,那只狸猫打挺抽搐,之后口鼻流血,嘶叫几声,打个滚气绝而死。

“好悬!”髙贵人不由得对水莲连声称谢,“水莲,多亏你的提醒,要不然二皇子便要死于非命。”

“正直善良的人,都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好人被害的。”水莲显得很平静,“奴婢感觉这里面有问题,所以才劝高娘娘试一下。好了,总算保住了二皇子性命,我也就安心了。”

人们都明白这是皇后要害二皇子,但谁也不说出口:“水莲,只怕你回去不好交差呀。”

“奴婢的信条是,不能经由自己的手害人。至于我的安危生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样,”高贵人叮嘱水莲,“你回去只说,我这里感谢皇后娘娘的盛情美意,但二皇子不吃燕窝,故而原物奉还,还请皇后娘娘见谅。这样皇后要怪怪我,于你就不相干了:

水莲明白,皇后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她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高娘娘,奴婢告辞了。”

水莲回到皇后的宫院,只见春桃在院门前焦急地等待。见着她松口气说:“你可算回来了,娘娘都责骂我一阵子了。”

“回来是回来了,可是燕窝羹被高娘娘退回。”水莲亮了一下原封不动的燕窝羹,“还是交给你吧。”

“高娘娘她为何不收?”

“她声称二皇子从来不吃燕窝羹,”水莲企图蒙混过关,“人家不收,我也只能原物带回。”

“好吧,”春桃不敢隐瞒不报,“我也只能向皇后娘娘直言禀奏。”

水莲期待着能逃脱皇后的惩罚:“春桃,你最好不要说是我代你送的燕窝羹,这样你我皆可免受责难。”

“晚了,”春桃无奈地,“想说谎已来不及,皇后娘娘心急,巳催问我几次,要你回来立刻去见她,走吧。”

水莲情知大势不好,但也无可奈何地跟着春桃,进了正殿。冯润不满地发出斥责:“你还知道回来。”

“禀娘娘,奴婢没有耽误,是抓紧回来的。”

“可将燕窝羹交给了高照容。”

“奴婢奉命呈上,”水莲嗫嚅地说,“可是高娘娘她没收。”

“什么!”冯润气得站起身’“你把事给本宫办砸了。”

“娘娘,那个高照容她说二皇子不吃燕窝春桃帮助水莲圆全,“也许二皇子真的不喜这口。”

“闭上你的臭嘴!”冯润逼近水莲,几乎与她鼻尖相触,“小biao子,你是看到了花猫之死,而向高照容告密了吧?”

“娘娘’没有的事。”水莲忙加掩饰,“奴婢什么也没看见’更不知道花猫是怎样死的。”

“还想骗过本宫的眼睛,办不到。”冯润从春桃手中抢过那盏燕窝羹,“高照容不收,本宫就赏给你了。”

“不,不,不可。”水莲急着退步,“皇后娘娘为二皇子调制的燕窝羹,奴婢怎敢消受。”

“哼!你是怕它有毒吧。”

“不,不,奴婢一概不知。”

“如你所说,这羹里本就无毒,你吃下又有何妨?”冯润厉声厉色,“你给本宫吃下去。”

“娘娘,你不是想让我和花猫一样的下场吧?”

“如此说,你是明知这羹内有毒。也就是说,你向高照容告密。你坏了本宫的大事,二皇子不死,你就得死!”

“� �娘,你太狠毒了。二皇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死他!毒如蛇蝎的女人,上天是不会饶恕你的。”

冯润叫过两个太监:“给她灌下去,她若不死,说不定还会到皇上那里告密,是本宫的大麻烦。”

不待两个太监强灌,水莲夺过羹盏,一仰脖倒进口中。不消片刻,即已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哼!”冯润怒气不息,吩咐春桃,“就说她暴病身亡,让运尸车把她拉到乱葬岗,随便丢掉喂狗。”

“遵懿旨。”春桃对水莲之死,大有兔死狐悲之感。毕竟曾在一起共处,且两人还很谈得来。春桃用自己积攒的钱,买了一口薄皮棺材,将水莲盛殓起来,挖个坑掩埋了。

事情转眼过去了一个月,如今妹妹冯清再次提起此事,冯清的切齿仇恨,也令冯润恨从心头生。自从姑母辞世,皇上就再也没把她当成皇后。被遗弃的苦楚,她自己心知肚明。妹妹说得对,自己不能生育,也要叫皇上断子绝孙。元恂已死,二皇子元恪最有可能继太子位。那么自己就先从元恪身上下手,叫这位二皇子先去见阎王。

有了上次的未遂投毒事件,冯润明白再傻的人,也不会再吃她送去的食物了。要想让元恪中毒而死,只有另想不为高照容注意之处下手。经过周密的考察和思索,冯润终于找到了最佳地点。这一天,她怀揣着鹤顶红,来到了御膳房。

总管太监从未见过皇后亲临,他有些蒙了,忙不迭地跑过来跪倒:“皇后娘娘千岁驾临,奴才未能远迎,天大罪过。”

“请起。”冯润分外客气,“大总管哪,你们这御膳房,为了皇上和我们嫔妃的吃食,可是操碎了心。本宫早就有意来看看你们,表示一下问候之意。这冗务缠身,直到今个才腾出工夫。”

“皇后夸奖,奴才们实不敢当。这每日的饮食,定有很多不合娘娘的口,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羊羔虽好,众口难调。你不要太在意人们的口感,这后宫里谁要是挑肥拣瘦难为你们’就告诉本宫,让本宫去规弄他们。”“娘娘,没有人说三道四呀,您可千万别误会。”总管跟在身后,紧张得头上直冒汗。

“你忙你的,用不着陪本宫,我就是随便走走看看。”冯润要打发总管离开。

“皇后娘娘凤驾,奴才敢不全程奉陪。”总管诚惶诚恐。

“本宫叫你走便走,哪来这么多废话。”冯润显出不耐烦。

总管见状,只好停步:“皇后娘娘好走。”

冯润在偌大的餐厨间漫步向前,她边走边问:“这是给谁做的?”

正在做饭的御厨答道:“这是皇上的。”

“那,谁在给本宫做饭?”

“前面的就是。”

冯润见御厨正为自己烹制菜肴,便面带笑容对御厨说:“你的手艺极佳,本宫特喜欢吃你做的菜。”

御厨赶紧致谢:“皇后娘娘夸奖’小人会认真烹调,让皇后娘娘吃得可口。”

冯润又向前行,见一盆热气腾腾的酸菜鱼业已做好,便问道:“这鱼的味道好香,是谁有这么好的口福?”

“禀皇后娘娘,这是二皇子最爱吃的。”面前的御厨恭谨地回答。

冯润有意问:“这道菜是何菜名?”

“叫酸汤鱼,油要大,放少许辣子,是南方菜。香中带酸,还有微辣味,非常开胃。”

冯润拿起汤勺假意搅动一下,她指缝间预先夹着的鹤顶红颗粒,便掉进了菜盆:“明日本宫也尝尝这道菜,品品它的味道究竟如何。”

“我们御厨全都会做,皇后娘娘要吃保准没问题。”

冯润又往前走了几处,便停步了。她斜眼看看一直在稍远处盯着的总管,一语双关地说行了,本宫不再看了,害得人家不放心地跟着,像防贼一样,这是何苦呢。”

总管把冯润送走,回来到酸汤鱼盆前。仔细看了看,疑惑地问厨子:“皇后她特别关注这道菜?”

“是啊,”厨子回答,“她还说明日也要吃酸汤鱼。”

“她只是用勺搅了一下?”

“是,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总管心想,也许是自己过于多心了。但是,这入口的食物干系重大,一旦事有不妥,他作为御膳房的总管更是脱不了干系,他便遮掩地答道:“既是皇后娘娘也要吃酸汤鱼,明0便精心做上~'盆。

酸汤鱼及时给二皇子送上去了,当时元恪正在书房中读书。高贵人就让太监去唤元恪来进餐:“告诉他,等下再读书,菜要趁热吃。”

太监奉命走后,高贵人闻着这菜的味道很诱人,就用勺舀出一小碗自己先喝下去了。咂哂嘴,自言自语说:“这道菜还真是开胃,酸辣适口。”说着话,腹内剧痛起来,犹如刀绞一般。

“哎呀!痛死我了。”高贵人心中明白,这是菜里有人下毒了,“御医,快传御医。”说着,她已栽倒地上。

元恪从书房来到,恰见高贵人倒在地上,急步上前扶她坐起:“母后,你这是怎么了!”

待到太监把太医找来,等试过鼻息和脉搏,高贵人已死定了。太医晃晃头:“没救了。”

元恪不免问道死因呢?”

“是中毒而亡。”太医又加了一句,“而且是剧毒鹤顶红。”

案情报到皇上那里,孝文帝勃然大怒:“这还了得,歹人的目的是要加害二皇子,这宫中哪里来的鹤顶红。看来这是蓄谋已久,将主厨和总管太监统统拿下。”

总管太监连呼冤枉:“万岁爷,奴才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与二皇子与高贵人无仇无恨,绝没有下毒啊。”

主厨也是连声叫屈万岁爷,奴才在御厨多年,无缘无故怎敢给皇子下毒1圣上明鉴。”

孝文帝想想,觉得无冤无仇,二人未必敢下毒。他们应该明白,这下毒之后焉能不追究他们!

他问道在高贵人中毒之日,你那御厨房中可有反常现象?”总管叩着头说万岁,有一可疑之事,但奴才不敢讲。”

“朕恕你无罪,只管从实讲来。”

“万岁,那天,皇后娘娘她……到御厨房来过。”总管原本就对此事生疑,“而且……盘桓有一刻钟才离去。”

“皇后她是执掌后宫的,到御厨房倒是个新鲜事。”孝文帝传旨,“宣皇后冯润见朕。”

少时,冯润奉召来到。见了孝文帝不由得眼中含泪:“万岁,想来臣妾已有半年之久未曾与圣上谋面了。我这个皇后,见皇上一面好难呀!”

孝文帝从内心里对冯氏姐妹就反感,特别是冯清在尼庵放荡之后,孝文帝对于太后强行安排冯氏姐妹为后便愈发抵制,虽然没下诏书,但冯润也形同被废一样。但口头上孝文帝不得不敷衍一下:“朕近来国务烦冗,加之身体欠佳,故而少与皇后见面。”“说吧,今天为何突然想起我这个年老色衰的女人。”

“高贵人中毒身亡,想必皇后业已知晓。”

“倒是听宫女太监们议论过。”冯润心里明镜似的,她有意反击道,“万岁,怎么就这样站着审问我了?”

“怎会这样,倒是朕疏忽了。”孝文帝吩咐,“快给皇后看座。”顺子搬来靠椅,冯润在侧面落座,再次反守为攻地反问:“怎么,万岁把我当成疑犯了。”

“只因高贵人中毒之日,皇后曾到御厨房走了一圈,不能不令人生疑,是此请皇后来核实一下。”

“我去御厨房,难道有何不妥吗?”

“皇后早也不去,晚也不去,偏偏高贵人中毒之日去那里,这的确使人费解。”孝文帝语气中透着严厉。

“万岁,难道我朝祖训有皇后不准去御膳房这一条吗?”冯润毫无惧色,又是反问。

“这倒是没有。”孝文帝追问到底,“皇后去御膳房的用意,总得让我们明白一下。”

“臣妾近来食欲不佳,不思饮食,就是到御膳房看看,想挑几样可口的菜,这难道还有罪吗?”

“那倒不是。”孝文帝仍不肯放过,“高贵人中毒之日,凡是到过御厨房的人,都是怀疑对象。”

“万岁,我明白告诉你,那天我去前后只不过一刻钟,而且太监总管和主厨一直在身旁盯着。我就是想投毒也没有时间,众目睽睽之下,我能干得了坏事吗?怀疑我就是对我的侮辱。对不起,臣妾凤体欠安,不再奉陪了,拿到我投毒的证据,要杀要抓悉听尊便。”冯润站起身,也不管孝文帝同意与否,转身扭着屁股走了。

孝文帝望着她的背影,虽然断定这投毒之事,十有八九就是冯润干的,但眼下拿不出证据来,也只能任凭她泰然离去。(未完待续)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推荐阅读
史上最强大师兄 鉴宝神医 寒门狂婿 武道战神 诸天祖师模拟器 泛次元聊天群 御天武帝 绝顶保镖 仙王归来 至尊仙道
相邻推荐
我在异世界成为血族真祖御兽从怪猎开始人类原祖,开局加入聊天群御兽:我有一卷山海图录全球都在求生而我却在浪北魏天骄穿越S7,你管这叫辅助?血沃轩辕直播之西方鬼怪杂谈无限怪物训练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