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江今天有假，午睡还没醒就被徐林舒的电话给闹起来了。

天气转暖，姜江的睡衣已经换成了棉质的白色薄款，她一只手拿手机，袖子从腕间滑落，漏出一截白而细的手骨。

“姜姜，江湖救急，你还有我们高中时去市里比赛的证书吗，我这边急用呜呜呜。”

隔着电话姜江都能感受到徐林舒在那头双手合一，满脸乞求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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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再多问，她开了扩音，将手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登了一下她高中时的企鹅号。

拣了几个她之前用过的密码，在输到第三遍时，圆圈转了两转，然后显示登录成功。

带着些古早意味的蓝色界面出现在姜江眼前。

！！！

居然登上了。

点开主页，眼神略过之前徐林舒无聊时给她安排的一系列非主流留言，拉到最下点开了空间相册。

她之前有把照片存在空间相册的习惯，旧手机上的照片估计都只能在这儿找到了。

点开那个命名为“二中”的文件夹，前几张都是徐林舒拉着她搞怪拍下来的，后面是高三毕业照，再往下就是她和严于律的合照。

高中时的照片大多是穿着校服，少年不爱看镜头，很多都是姜江的正脸和他的侧脸。

不断下滑，越来越多已经远去的记忆又浮现在了眼前，忽然电话那头又传来了徐林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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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江，找到了吗？不行就算了，我再找其他人问问——”

姜江的手指顿了顿，最终还是没删掉照片。

正事要紧。

“等等，应该快找到了。”

她记得那次比赛挺大的，证书她也保存了。界面继续往下，果然出现了几张奖状和证书。

她挑了几张全都保存下来，然后念了几个类别的证书和她确认。

徐林舒没想到她真能找到，有点惊喜地和她说话。

“对，就是这个，谢谢姜江！等我回来请你吃饭哈！”

电话挂断，页面还停留在刚刚的照片上，她继续看了下去。

都是些繁琐而又日常的照片。有运动会的奖品，老师给的评语，圣诞节的苹果，还有最后高考前后面黑板上写的高考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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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高三很苦很累。写不完的试卷，改不完的习题……但当你真正走远后再回头看，它又何尝不是珍贵而独一无二的呢。

走出社会你才发现，只有在上学时才真正地只为一件事情专心致志地努力而不被打扰。

姜江叹了口气准备退出这个年代已久的号码。

鼠标已经移到右上角的小叉处，她却忽然被一旁不停闪烁地光标吸引住了。

她不由自主地点开了那个忽闪忽闪的信封图标。

企鹅邮箱，她好像很久没用过了。这个功能当初在同学之间火过一阵，互相发节日祝福或者是悄悄话。

邮箱被打开，里面一股脑的都是小红点。

最下面一条是毕业时徐林舒不知从哪复制的祝福语，以“转发给五个最好的朋友，否则……”结尾，幼稚到不行。

姜江有些无语地笑了一下，然后果断拿出手机拍了张照，想着下次有机会好好嘲笑一下她。

拍完照继续上滑，姜江有些疑惑地发现，上面几十条邮件都来自同一个账号，时间跨度还长达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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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账号她并没有备注。好像是她不认识的人。

但如果不认识，又怎么会给她发邮件，还发了这么久。

她随手点开一封。

“这里的早餐很腻，我吃不习惯，还是喜欢学校门口那家小笼包。”

时间是二零一三年五月。

信件很简短，不像信，倒像是随笔。写它的人好像也没特意考虑过，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有时候中式英文听多了居然会觉得正宗口语奇怪。好可惜，没机会听你的中式英文了。”

二零一三年五月。

姜江的口语最初不怎么样，她早读时作为她同桌的严于律总会在一旁偷笑，她那时生过不少气。

“我妈今天又发病了，一直喊那个男人的名字。我讨厌他，他害了我妈一辈子，也害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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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国下雪了，你在就好了。你最喜欢雪了。”

二零一三年六月。

“成绩应该出来了吧，考的应该还不错吧。我没参加高考，不能陪你上学了。对不起啊。”

二零一三年七月。

看到这里，姜江还是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眶。眼睛红了，脸上却没什么明显的情绪。

她以为严于律没联系过她，不在乎她的感受，不信任她，也不要她。

眼泪滑落在指缝，又顺着手指滴在了键盘上。

姜江点开了下一封邮件。

“天气真好啊，教堂外面好几只猫都不怕生，好像你在学校喂过的那些。它们围着我要吃的，我没有，我和它们说只有笨蛋才会随身带吃的喂猫。”

“笨蛋，有点想你怎么办。”

看到后面这句时姜江有些难受地吸了吸鼻子，两只杏眼红得不行。

如果她那时没有赌气换掉这个号码，他们俩之间会不会不同。如果她早点看到这些，她也不会怨恨他这么多年了。

邮箱还没到底，姜江将剩下的邮件一个个打开。

“今天去那边的学校了，里面大多是白人，老师是个很年轻漂亮的女士，但是没有老邓亲切。”

“同桌是个女孩子，放心，没你可爱。”

最后一封是二零一八年七月份的。

“姜江，我妈最近好像好一些了。你等等我，我去找你好不好。”

或许是发这条时情绪高涨，这是所有邮件里第一个带了她名字的。

来找她。

原来他早就想着要来找她了。她却以为最初的遇见都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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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件看完，姜江有些恍忽地坐在书桌边出神，将高中最后一段时间回忆了一遍，想他写那些邮件时她都在做什么。

思绪被电话铃声打断。

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姜江接了。

“喂，姜江吗，我是甄乐，可以耽误你一小会儿吗，我就讲一点事情。”

——

咖啡馆。

“不好意思啊，小姜老师，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主要是要解释个事情。”

他当初答应过严于律没做到。现如今公司的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他没理由再让严于律背着这些罪名了。

他讲了严汝成派人跟踪姜江的事情，也解释了找人跟着只是为了保护她的人身安全，严于律也绝对没有要监视她的意思。

“都怪我，是我没解释清楚。我那时确实也有私心，因为公司当时处于关键时刻，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情功亏一篑的话，对大家都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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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乐面露愧色，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做的不怎么地道。

严于律最近什么状态他都看在眼里。表面上风平浪静，澹定从容，但其实心里早就是空的了。

他母亲去世的事情也对他影响很大。严于律眼下的乌青越来越深，整宿失眠，人好像又回到了在外国的那几年，状态很不好。

“小姜老师，你能不能去看看他？就算……就算顾及之前的情分？”

姜江低头沉思，桌下的手指紧紧攥在了一起。

阿姨去世了。严于律肯定很难过。

甄乐看对面人不说话，有点着急地又补了一句。

“姜江，之前的事情确实不关律哥的事啊，都是我逼他的。我舍不得公司的努力白费，我拦着他不找你的。”

“小姜老师，你别和他计较了，成不？”

甄乐真的也是没办法了，严于律这样下去迟早出问题，现在他能找的只有姜江了。

姜江眨了眨眼睫，回道：

“知道了，我去他家找他，不用担心，我已经不生气了。”

其实在她看见邮件时就已经不气了。气不起来，看到他的那些字句，她就能回想起她高三后半段那时的煎熬与折磨。

想到严于律也是这么过来的，她就生不起气来了。

姜江是有严于律家密码的。进门前还是那篇花圃，里面的戴安娜玫瑰被主人照顾的很好，枝繁叶茂，已经结了花包，能想象过段时间是怎样震撼的场面了。

密码解开，姜江看见男人穿着件单薄的黑色毛衣在客厅办公。

几个月没见，他的头发已经长长许多，没剪，就那么散漫地垂在眉下，难得的温顺。

颊侧陷了进去，脸色也不好，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休息。

听见门响时，严于律敲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没敢抬头，害怕这是自己的错觉。

知道他家密码的就只有两个人。

他现在抬头，是不是能看见自己想见的人？

严于律在心里自问。

“还不抬头。笨蛋？”

听见熟悉的声音，男人终于敢确实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缓慢地抬了头。

才抬起的眸子有层水光，眼尾泛红。

“姜姜？”

“嗯。”

“你……”

严于律觉得自己喉头干涩，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好。

她怎么来了，难不成是来看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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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姜江随手捞起一边蹭人的甜豆，严于律有些失望地低垂了眉眼。

是了，总不会是来看他的。

姜江又扔了猫，过来靠近了沙发，然后有些生气地捧了男人的脸颊。

“我都知道了，笨蛋笨蛋笨蛋。你自己没长嘴不会说啊，话都让甄乐说完了。”

“还有某人的抒情邮件，我都看完了哦。咦，肉麻死啦。”

任凭自己的脸颊被女生蹂躏，脸上的痒意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梦。严于律伸手按住姜江捧他脸的手，依赖地蹭了蹭她手心。

真好，不是梦。

他抬了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委屈地和她说话。

“姜江，你抱抱我吧。”

姜江俯身。

严于律身子凑近，主动将脑袋蹭到她肩膀处。

余光里，窗外一片大好春光，阳光热烈，草木茂盛。

他们终究还是重逢在了春天。

全文完。

宝贝们，这本书结束啦，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