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回 童子解吟长恨曲(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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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旭心中大感不平,却又有些明白了为何自己初到博山县衙,那李光壂、张文耀甚至一众博山县的差役何以对自己那般的敌视,虽然经书房中一番畅谈李光壂与张文耀对自己尽释前嫌,二人却终是没有告知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想是因为二人对自己大起好感而给自己留了几分薄面之故,心底不由一声叹息,三度向为首的葛衫青年那什么凌大人施礼道:“小生因事外出,离开中土三年,不久前方由海外回到山东,方入世即风闻家父降于闯贼,却又不知其中究竟,只听闻家父与贼将过天星张天琳者留守大同,未随同闯贼入京。小生此行便是回返山西大同,欲寻见家父一探究竟。凌大人若知晓家父降因,还望不吝赐告!”

葛衫青年那什么凌大人愕然看了姜旭一眼,眼见姜旭一脸希冀,摇了摇头应道:“凌某曾为督师李建泰监军,(一旁乔五听了惊疑了一声)随大军讨贼途径保定真定,及闯贼破太原进军大同、宣府,李建泰即逡巡于河间徘徊不前,期间凌某略闻令尊之事,传言你那父亲不仅害死了卫大人与代王满门,事后更是修书约降宣府总兵唐通,以致京师门户洞开,及闯贼连克阳和、宣府、居庸,贼之所至,官绅将吏竞相降贼但恐人后,致使最终京师陷于贼手,世人皆言此乃你父亲降贼之过。”【1】回头看了豪绅刘孔河与那将官一眼,那姓凌的葛衫青年接着道:“至于孔河老弟,其时尚在长山县编练乡勇以图为国效力,而李将军亦任职于青州府军,对于那姜…你父亲降贼之事皆是听闻路传,得知其诸多恶迹,至于其降贼因由却是不知。”

姜旭为之无语,那葛衫青年连着看了姜旭几眼接着道:“你父亲投贼,想来必受闯贼重用,只是凌某不明白的是你父亲既然已经投贼,你这边为何仍直呼其为闯贼而无所顾忌?就不怕贼人听闻,怒而牵连你父亲?”

姜旭叹息一声:“家父于小生幼时亦尝教导小生安身立命之本,又请饱学之士教以诗书礼仪,故小生虽非诗书之家,而实为军旅草莽之后,却也得蒙圣人教化,知为人处世之道,亦因家父谆谆教诲而能辩别善恶知晓荣辱廉耻。而闯贼所行多悖离圣人之道,其倡乱于灾祸之年,纵掠于五省之地,所过残破。其杀豪杰覆名城,水灌开封!其刨人腹为槽以饲马、束尸为燎以慑众、剔剜孕妇取胎油以发藏宝,又配鹿烹福王以宴群贼、遍拘官绅将吏以拷饷,杀革、曹二贼以并众,于襄阳设伪政府、于西安僭号称王以图篡政,凡此种种,诸恶不止于厮矣!其入京师,先帝殉难而文武百官多降,今尚不知其于京师有何恶迹,但以其一贯作为京师必受其荼毒。至于家父,昔日家父随山西总兵曹文昭迁大同时便与代王相识,尝带小生至代王府拜会,数年来代王对家父一直信任有加,家父亦与代王相厚,家父会降贼小生已出诸于意外难以置信,而传言家父射杀永庆王、致使山西巡抚卫景瑗与代王遇害、约降宣府总兵唐通之事,既为传言或有不实,小生亦不敢相信家父会负国至厮,故方有此行。”

三人听了姜旭一番话语不由得愕然互望,那葛衫青年连连点头道:“想不到姜公子竟能有如斯品行,又能洞悉闯贼诸般恶行,想来姜公子是不会与令尊一般投效于闯贼了?!”心中对姜旭再度升起好感,不自觉的又改变了对姜旭父亲姜瓖的称谓,更是对姜旭用上了尊称。

姜旭点了点头应道:“不错,小生既然已经知晓闯贼之恶,又岂会与之为伍。”那武官接口道:“那你父亲若是*迫于你呢?”姜旭挺胸道:“家父对小生有养育之恩,小生自认还做不出大义灭亲之举,但小生誓死不会从贼,至多离家出走今生不予谋面而已。”

三人再度惊愕的互望一眼,葛衫青年那什么凌大人颔首道:“姜公子明事理识忠奸知善恶,实属难得,看来我等方才是误会姜公子了。我等对闯贼深恶痛绝,听闻姜公子乃那姜瓖之子,还以为姜公子亦如令尊一般与盗贼为伍而必定会残害我大明士绅,故此对姜公子而生敌意,刚才可是多有得罪了,还望姜公子不要见怪。”姜旭赫然一笑,对着葛衫青年再度施礼:“方才小生还不是因情势所迫,而出手冒犯了凌大人,亦望凌大人海涵。”

葛衫青年呵呵一笑:“无妨无妨,你我初次见面不知底细,此不过自保之手段,姜公子不必介怀。”

见姜旭与葛衫青年前嫌冰释,那豪绅刘孔河与武官都是放下心来,刘孔河上前两步笑道:“方才我等都是有些误会姜公子了,在下长山刘孔河,闯贼犯阙之际正于属县编练乡军,听闻闯贼派贼将郭升南下收取我山东,遂带乡兵避入这长白山中,誓与贼兵周旋到底,欲一死以卫社稷。因姜公子身为叛将之子,以为姜公子当与令尊一般作恶世间,因此欲将姜公子拿下以正法典,好为士民除害。却不知姜公子乃顶天立地之奇男子,修身立命以无愧于天地,刘某所为不当之处亦望姜公子不要见责。”

那武官亦是上前拱手道:“在下李士元,原为青州城守副将,本来想凭借青州城抗贼,没想到那贼将郭升尚未抵达德州之时城内的穷民便日夜盼望着闯贼能及早到来,竟然当街焚香祷告,李某想要惩戒一二,不想手下军士亦多有二心,李某见事不可为,只好独自离开,尚幸得遇孔河兄并肯收留,李某誓与孔河兄一道共御贼兵。”

姜旭朝着三人环施一礼正容道:“难得三位不畏强贼,犹聚义勇以卫我天地正道,若非小生还要回山西询问家父降贼之因由,当愿与三位一道除魔卫道。”豪绅刘孔河与那武官原青州府副将李士元闻言都是一喜,葛衫青年那什么凌大人更是一脸嘉许,姜旭向那葛衫青年拱手道:“这位……凌大人,”葛衫青年呵呵一声道:“快不要说什么凌大人了,在下凌駉(那乔五又是低低的惊疑了一声),曾为督师李建泰监军,随之讨贼时尚为官身,及闯贼破保定李建泰降贼,凌某便潜逃至山东,待闯贼倾覆大明皇朝,四处搜捕大明官绅,凌某如今还不是如丧家之犬一般,得到处躲避贼兵贼将。若不是听闻孔河老弟在长白山召兵讨贼而前来拜会,现今尚不定藏身在何许地方呢。姜公子一身正气,若能与我等一道,以姜公子的身手面对贼众必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定能威震贼胆,若天下有变说不定还能建功立业亦未可知。”

姜旭点了点头应道:“小生自幼便立志投身军旅铲除贼盗以报效国家,今皇明虽覆,小生犹愿为大明尽节。小生回山西往见家父,若家父一意为闯贼效力而不肯反正以弘彰天下正道,小生愿尽舍家室来山东与三位义士一道铲除贼党共襄义举。”

葛衫青年连连点头,脸上欣喜之色益浓,那张允赵平护着马车早已到了姜旭身旁,车上乔五忍不住插口问道:“凌……凌大人,你可就是那随督师李建泰出征讨贼的山东监军御史凌駉凌大人?”那葛衫青年看了乔五一眼应道:“不错正是凌某。”乔五听了喜道:“啊!原来你真是那督师李建泰的监军凌駉凌大人?想不到居然会在我们山东!”

葛衫青年凌駉讶然看了乔五一眼,呵呵笑道:“怎么阁下知道凌某名号么?姜公子,想不到连你这仆役都知道凌某之名,呵呵。”乔五应道:“凌大人,我们李知县平日提到过几次凌大人的大名,言称在京选授知县的时候与凌大人曾有过一面之缘。”凌駉愕然道:“什么李知县?”

姜旭笑道:“凌大人有所不知,这几人非是小生仆从,而是青州府博山县代理知县李光壂之亲信随从,李知县曾于开封拒贼,后因守城功选授知县而就任博山县。贼将郭升入山东,李知县自知无法组织城内民众以拒贼,因无力抵抗乃弃官南下,欲追寻左帅、刘公等以图效力。小生拜会李知县的时候因与李知县有所误会而伤了这位乔五哥,此行回山西一则探问家父降贼根由,二则便是前往小生师门恒山派求师门前辈出手为乔五哥疗伤。”

凌駉心中正自奇怪这公子哥说什么离开中土三年刚刚从海外归来,其对自己之名好像从未听到过一般,而这几个下人反倒知道自己,甚至知道自己的名讳,更奇怪的是这公子哥有马车不坐反倒骑马,若说车内有其家眷,他的一名下人却坐在了车上,看上去有点莫名其妙。闻言应声道:“原来是熙亮兄啊,凌某与熙亮兄确有一面之缘,熙亮兄官阶不高却肯于任事,又精于谋划,昔日为守开封殚精竭虑,为我大明可谓尽忠尽职,其为人凌某甚为钦佩。想不到熙亮兄被选授到青州府做了博山县的知县,可惜熙亮兄已经南下,凌某若早得知必定前往一会,熙亮兄若肯相助必可助我等一臂之力。”

那原青州府副将李士元笑道:“博山县属于我青州府,那代理知县李光壂之名李某略有耳闻,听闻其刚刚上任便召集民夫修缮城池,又精选民壮训练部伍以备不时之需,但传言其为人好像不知通融,与博山县的练总生隙,那练总多方阻扰终归一事无成。待听闻贼将郭升南下收取山东,那练总更是带着全部乡兵护送博山县的乡绅避往江南,几乎没有给那李光壂留下一兵一卒。”

凌駉摇摇头叹了口气,姜旭亦是心底一声叹息,待要言语,远处快步奔来一人,到了那长山县豪绅刘孔河面前低声禀报:“苏方苏大人到了。”凌駉三人闻言都是一喜,那刘孔河笑道:“苏知县来了,凌大人、李将军你我快去相迎。”

凌駉笑着点了点头向姜旭道:“那苏方乃青州府高苑县原知县,为秦之汉中人,颇负智略,昔日在陕西两战闯贼,曾发箭中其肋,贼将郭升入山东后不待闯贼之伪官到任便即挂印离去,却又暗中在高苑城外招募义勇二百余以图南渡,【】其与你我皆为同道之人,姜公子与我等前往一会可好?”

刘孔河皱其眉头,张了张嘴却是还是没有言语,姜旭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向凌駉拱了拱手道:“小生与三位同仇敌忾,甚以与三位同道为荣,然小生对家父降贼一事心中总是忐忑,急欲回返山东面见家父询问原由以解疑惑,实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大同,不若就此别过,待小生于山西事了再来与三位一道共讨逆贼。”

凌駉微微失望,那武官原青州府副将李士元呵呵一笑道:“此去山西大同怕是足有一千余里吧【】,姜公子即便星夜兼程赶路也得要足足走上半月之期吧。再说现在天色已晚,姜公子又何必急于赶夜路,到时若是舟车劳顿伤病于途岂不误事,何不到文忠兄的营帐中歇息一晚,等到明早启程亦不为迟。”

凌駉闻言精神一振,接口道:“李将军说的不错,所谓欲速则不达,姜公子又何必急于一时。凌某此来青州便是寻访志同道合之人以为援手,如今已联络了不少义士,明日亦要折返临清,与姜公子正好同路,不如明日一早你我一起动身。况你我皆为同道之人,难得相遇于此,理当亲厚,姜公子日后难免不会复来山东与我等共同讨贼,何若今晚一聚,又可与那到来的高苑知县苏方相识,方便之时亦可筹谋一番。”

姜旭看向那刘孔河,刘孔河眉宇已经舒展开来,呵呵笑了两声道:“姜公子但随我等回营寨便是,刘某在这长白山里的营寨甚是隐秘,姜公子不要轻易泄露出去便可。”凌駉讶然看了刘孔河一眼问道:“节之兄不会是担心姜公子看到了你的营寨所在泄露出去吧?你我与姜公子虽只一面之缘相交不深,姜公子的父亲又投靠了闯贼,但以姜公子的品行是不可能投效闯贼,自然不会卖友求荣的。”

姜旭淡淡一笑:“刘……大人多虑了,小生自问尚做不出此等禽兽行径,不会将刘大人的营寨所在透露出去的。”刘孔河终于放心下来,嘿嘿一笑道:“刘某有些小人之心了,姜公子不要见怪才好。”姜旭呵呵一笑没有言语。

待众人启程回返,天色已然黑透,春日沉夜繁星万点,一轮皎月挂在天边【4】,虽然四周远处派有探马斥候,众人仍是没有点燃火把,而是借着月光一路潜行,沿途更是走的小心翼翼,那张允、赵平并骑缓缰伴在马车边,乔五闷声驾车,乔五的妻子李氏仍是躲在车内一直不敢露面。众人在深山里穿行了半个多时辰,沿途至少七八处地方都藏有哨探,姜旭暗暗点了下头,眼看着进了一处幽谷,穿过一片丛林,眼前赫然闪现出一座营寨,高高的木栏围墙在夜色中挺拔巍峨,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在木门两侧,营寨内烛光点点人影攒动,却又不闻喧闹之声,显得静谧异常。木门开启众人鱼贯而入,进到寨内但见正中一座三四丈见方的大帐,幕布厚重却仍有不少光线透逸而出,四周挤靠着十来座营帐,其中多已鼾声如雷,那大帐里面闻声迎出来数人,为首的一个乃是刘孔河留在营寨中的管事,已忙着向凌駉、刘孔河等人介绍身边两人:“凌大人、刘大哥、李将军,这位便是原青州府高苑县知县苏方苏大人,这位是青州府淄川县的孙之獬孙进士。”

那两个中年人一起上来见礼,左首一个三十四五岁的文士先是见过刘孔河,既而向凌駉施礼道:“这位就是凌御史吧?”见凌駉颔首乃道:“在下苏方,尝闻凌御史监军督师李建泰,贼将刘芳亮犯保定,李建泰城破被执而降,凌御史脱身而走,不想凌御史到了我山东,今日一见甚幸,节之兄(刘孔河)倡义兵以讨贼,能有凌御史助阵,我等当大有可为。”

又向凌駉等人介绍其身边一个五旬出头的半百老者:“这位是青州府淄川县的孙之獬孙公,孙公乃天启年进士,举为庶吉士【5】,继为翰林院检讨【6】,曾任顺天府乡试正考官,本朝初年因《三朝会典》而被列入阉党逆案被革职为民,一直闲赋家居,苏某在高苑募兵,闻孙公高才,遂邀而至之,并一同前来拜会凌大人、文忠兄、李将军。”

那老者一身月白长衫略显风尘之色,却是满面红光精气充足,闻言苦笑着向凌駉拱手道:“老朽孙龙拂,尝为先帝销毁《三朝会典》一事争哭于朝,顾秉谦、黄立极、冯铨等编撰《三朝要典》,虽有谄媚客魏之嫌,然其书颇重史册字字珠玑,老朽独以为不可,遂遭东林构陷污以阉党而革职,乃寓居淄川,与苏知县曾有几面之缘,苏知县倡结义兵,力邀老朽参谋赞画。承蒙苏知县不弃,老朽遂与苏知县赴高苑谋略,并来相会诸义士,以图高义。”

凌駉点了下头道:“先帝痛恨阉党,方登基即雷霆扫穴,以致东林欢呼雀跃,此功过是非我等不便评说。苏知县与孙公能募义兵以图贼,我等甚慰。凌某从保定逃入山东,原本隐藏于临清州【7】一带,听闻节之兄(刘孔河)藏兵于长白山中,遂专程前来拜会,并与节之兄与李将军遍邀附近州城县邑豪杰以图同举义旗,驱逐伪官以卫乡宦黎民不受闯贼荼毒。苏知县在高苑乡间亦招募义勇,实为同道,我等所为虽不敢言光复神州,然亦可倡天地正气震慑宵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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