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 金戈铁马向京城(2)【此章多文言,不喜勿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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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壂长声叹道:“崇祯十四年七月,洪承畴领军至锦州,先锋宣府总兵杨国柱战死,以山西总兵李辅明代之。洪台吉闻讯亲率大军自盛京来援,八月至于我军阵前,屯于松山、杏山之间,即以济尔哈朗所部攻锦州外城,顺势截断松、杏之间我军之联系,又断我军粮道,以绝我军归路。祖大寿龟缩于锦州城内不敢出战。既而洪台吉派兵夺塔山之粮,我军粮道被断,存粮只余三日,洪承畴欲决一死战,各部总兵官却主张南撤,最后集议突围。洪承畴遂背对松山列阵,以精兵冲击清营,一冲不破乃后撤。因军中乏粮,诸将早怀去志,大同总兵王朴竟不待军令,乘天黑率部先行遁走,……”

姜旭一时愣愣的说不出话来,李光壂接着道:“见大同总兵王朴先逃,山海关总兵马科、宁远总兵吴三桂亦带两镇之兵争相逃奔杏山。清军趁势掩杀,前堵后追。二总兵逃到杏山遭到伏击,部卒伤亡惨重,遂撤奔宁远。王朴、马科、吴三桂逃走后,密云总兵唐通、蓟州总兵白广恩、山西总兵李辅明三总兵亦率军潜逃,我八大总兵之中仅玉田总兵曹变蛟、辽东总兵王廷臣坚守不动,然十三万大军已土崩瓦解,先后被清军追杀的即达三四万人,而自相践踏死者及赴海死者更是无计其数。曹变蛟、王廷臣率所部急驰松山与蓟辽总督洪承畴、辽东巡抚邱民仰会合固守,至此洪承畴所部仅剩残兵万余人,被清军团团围困于松山,饷援皆绝。”姜旭几次张嘴却又闭上,脸上早已再度发寒。

李光壂看了看姜旭,摇了摇头接着道:“洪承畴困守松山城,几次突围皆告失败,至崇祯十五年三月,松山被围半年,城内食尽,松山副将夏承德遣人密约降清,以其子夏舒为质以为内应,清军应邀夜攻,松山城遂破,蓟辽总督洪承畴被俘,……”姜旭惊呼道:“什么,洪督师被清军俘虏了?”李光壂无奈的点了下头道:“辽东巡抚邱民仰、玉田总兵曹变蛟、辽东总兵王廷臣及副总兵江翥、姚勋、朱文德等,加上守城官校及兵卒万余人,被清军全部就地处死。洪承畴被俘后,久被围困于锦州之祖大寿,见松山陷落,且粮尽援绝,于三月率众出降,塔山、杏山相继落入清军之手,至此我大明在关外除宁远一地外,竟全部落入清军手中,我经营十数年之锦宁防线竟不复存在。”

姜旭闷闷的说不出话来,其余四人亦是沉默起来,良久姜旭方摇头叹道:“洪督师被清军俘虏,想必会寻机自尽,哎,我大明名帅猛将多在讨贼御清中殉国,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孙传庭、左良玉等寥寥数人了。”却见四人都是一脸的怪异,不由诧异的问了一声“又怎么了”,忽然想起方才提及洪承畴逗溜关外没有入关讨贼时四人的奇怪反应,心中不由一动,张文耀叹道:“洪承畴乃我大明肱股之臣,文武兼备,谋略过人,实为不可多得之良才。洪台吉一心想要洪承畴归顺,乃以‘满汉之人均属一体’的言极尽笼络,又下旨以礼护送其至盛京(沈阳),同时将一同被俘巡抚邱民仰等人尽数斩守,以此威吓洪承畴。及至盛京,洪台吉即派满汉文武官员轮流劝降,均遭洪承畴拒绝,及住大庙即科头跣足,肆意漫骂清人,有清将发怒,举九刀相威胁,洪承畴‘延颈承刃’始终不屈。”

“洪承畴绝食数日拒不肯降,洪台吉得知洪承畴好色,每日派十多名女子相伴亦无效果。洪台吉又命吏部尚书范文程前去劝降,洪承畴对其大肆咆哮,范文程百般隐忍不提招降之事,仅与其谈古论今,……”李光壂看了张文耀一眼冷笑着道:“据传言其谈话之间,梁上落下一块燕泥于洪承畴衣襟之上,洪承畴屡拂拭之,范文程遂告辞而出,即回奏洪台吉曰:‘洪承畴不死矣,其对敝袍犹爱惜若此,况其身乎?’洪台吉闻之大喜,对洪承畴愈加优厚,”张文耀叱笑道:“据传闻是夜洪台吉之妃小博尔济吉特氏,携人参汤至洪承畴居所,屡劝其饮,甚以壶承其唇,洪承畴推辞不过乃浅酌,不意其内蒙春药,遂与妖女成奸。”

姜旭怒哼一声道:“清狗无耻!”李光壂道:“那小博尔济吉特氏乃成吉思汗宗室后裔,蒙古黄金家族乞颜部族之科尔沁族人,据传满清后宫许多后妃出自其家族,努尔哈赤的妃子中便有一位,而洪台吉崇德五宫皆出于其家族,洪台吉正宫乃其姑母,传闻其于洪台吉并不受宠,次居永福宫。然此终乃野言之传,无凭无据,勿信。即便其为真,我大明精兵丧尽能臣降虏,亦于事何补。”

姜旭闷闷不言,心底却又有着隐隐的担忧,李光壂道:“隔日(五月四日),洪台吉亲临太庙,洪承畴立而不跪。洪台吉嘘寒问暖,视其衣衫单薄,解所御貂裘衣之,洪承畴瞠视良久,乃叹曰‘真命世之主也’,乃叩头请降,随即剃发易服,洪台吉喜曰‘我今获一导者,安得不乐’,即委洪承畴以重任。既而洪承畴得知为其把壶劝饮之丽人乃皇太极之庄妃,不胜惶恐。然洪台吉与庄妃待其如故,洪承畴心念感激,乃誓死为清效劳。”

心中所忧为李光壂证实,姜旭闷头不语,张文耀叹道:“洪承畴本我朝能臣,位高权重,口碑亦不错,既为先帝倚重,亦受同僚及部下推崇爱戴。松山兵败举朝大震,满朝皆以为洪承畴必死,先帝痛悼,为之辍朝三日,即以王侯之礼予祭十六坛,令七日一坛,先帝于五月十日亲临致祭,亦有御制‘悼洪经略文’欲昭天下,岂奈祭至第九坛,洪承畴降清消息传来,御祭始罢。”

张文耀道:“松锦之战虽败,洪承畴、祖大寿等可耻降敌,然我军将士视死如归,鲜有乞降者。传言时蹈海死者以数万计,其步卒拥荷主将立于海中,伸臂冀蔽死而后已,彰显我宁死不屈之民族气节。四月底清兵攻塔山,时兵部郎中马绍愉驻塔山等候朝廷议和之命,曾遣人谕清兵勿攻,清兵不听,遂克塔山,城中兵民自焚,无一人降清。”

姜旭闷闷道:“我松锦大败,再无大军以御清,关内闯贼又祸害中原,我大明实疲,若能与大清议和,当能腾出手来以灭闯贼,不知议和之事如何?”

书房内四人都是愕然忘了姜旭一眼,张文耀讶然道:“姜公子何出此言矣,满清不过一弹丸小国,在我大明不过一疥癣之患,即便先有萨尔浒之败,后又有松锦大败,而于我大明不过一时失利,终不过尔尔,待我大明稍缓便能尽灭之,我大明岂能低头俯首与之议和!”

李光壂亦道:“满清所恃不过其八旗劲旅,其八旗精兵善于奔袭野战,而不以攻坚城见长,故洪台吉于松锦大战中以围城打援之术,虽尽歼我大明十三万援军,又困*我松山、锦州、杏山之明军守将献城投降,使我经营多年之宁锦防线毁于一旦,令天下震惊,然其乃投机所致,实不足为患。”

“洪台吉以一州之力硬撼我天朝,洪承畴统十三万大军出关,初步步为营以守为战,待清军进攻时,车营在前步骑在后,步骑与车营的协同作战慢慢推进,以耗清军之粮,初战清军即被斩首一千二百余级,再战清军兵卒虽亡百余人,然其官将则杀之二十余人,清军数次冲阵,均被我击败,清军大将共三人死两人降,清军军心一度动摇。而其粮草亦近崩溃,洪台吉亲催朝鲜供粮数次,又诏征全国及蒙古诸部十五岁以上男丁以充兵力,传言其十五日起程时鼻子出血,三日后方止。有人建议徐行,洪台吉即言‘朕如有翼可飞,当即飞去,何可徐行也!’以六天急行至松山。其弟多尔衮曾求撤军,另一亲王甚言与其辛劳至此,不如遁去。其倾举国之力应松锦之战,虽获大胜,夺我军资无数,然其国力益竭,方有议和不成后再度大举入关之举,以尽掠我京师山东诸地资财子民而补其损。可见其松锦之战获胜亦不过侥幸所致。”

姜旭闷然,俄而问道:“议和之事竟至未成?清军又入关了?”张文耀道:“松锦之战后洪台吉屡次遣使与明廷议和,兵部尚书陈新甲奏报先帝,松山之战即败,而闯贼在中原愈发肆虐,先帝急欲抽调边兵入关讨贼,又忌廷臣罔议,乃令陈新甲密图之。崇祯十五年(崇德七年,164年)四月兵部郎中马绍愉受命前往,六月马绍愉回京,清致书先帝约以平等相交及岁币、疆界事,将议和条款密件送陈新甲。陈新甲赴朝未收藏密件,家僮误以为塘报,付之抄传。于是科道交攻,道路哗然。先帝乃下陈新甲于狱。陈新甲不认罪反自诩其功,先帝遂斩陈新甲,议和事亦自此作罢。”姜旭再度无语,眼见众人对与清人议和多有非议,遂紧闭双唇不再言语。

张文耀道:“洪台吉文治武功,其用兵如神,所向有功,若非其国力所限,当如蒙元般取我皇明,其无奈之下乃连续七次致书于明之将帅,屈意请和。清兵第五次入塞后迄今一年多,清兵无甚举动,应尚自消化其战果,而我则因松锦之战损失十余万百战精兵,对流贼益发难以遏制,终成崩坏之局,大明皇朝为闯贼一举颠覆。”

李光壂道:“彼松锦大战,使我九边精锐尽丧,松锦杏三城俱失,此一则因兵部尚书陈新甲等人偏信辽东监军张若麒轻敌冒进之言,盲目催战,使洪承畴轻进顿师,进不能突围退不能善后,形见势绌,遂使重臣宿将身死无数,十万之众覆没殆尽。二则因监军张若麒急欲建功,以扶兵之势振臂奋袂,求击灭清虏于一役,而与洪承畴以车营*清毋轻战之策相抵牾,乃收督臣之权纵心指挥,竟使军中只知有张兵部,不知有洪都督,而督臣始无可为矣。三则诸将畏死,我大军与清军对阵时军械甲仗兵员火器均强于清军,本应决一死战以解锦州之围,然诸如大同总兵王朴之流弃战南逃,其违约先遁而不顾全军安危,致使我军松山大败。明廷为救洪承畴,曾命顺天巡抚杨绳武、兵部侍郎范志完率军赴松山解围,然其畏清军强势皆敛兵不敢出。”

姜旭闷然半晌方问了一句:“那逃走的大同总兵王朴、山海关总兵马科、宁远总兵吴三桂等人呢?朝廷可有处置?”

李光壂道:“大同总兵王朴以首逃之罪被逮,有司庭讯时御史郝晋曾言‘六镇罪同皆宜死’,奈何吴三桂收容败兵三万退守宁远以拒清,其以辽左之将不战而逃,本应重治,兵部尚书陈新甲覆议,以吴三桂守宁远有功而不予治罪反加提督,与李辅明、白广恩、唐通俱贬秩充为事官,遂于崇祯十五年五月底独斩大同总兵王朴,兵部郎中张若麒亦处死,兵部职方主事马绍愉因与清人议和,予以削籍。其时山海关外关宁锦防线彻底被毁,我关外辽东竟仅剩宁远一座孤城,山海关外御清兵者仅剩吴三桂一部,而我九边之精锐,中国之粮刍,尽付一掷,竟莫能续御,而庙社以墟矣。”

李光壂慨然长叹一声接着说道:“是年十月,洪太吉挟松锦大胜之威,以阿巴泰为奉命大将军,率军从黄崖口入关,大扰京师、山东诸地,其连克蓟州、河间、景州、临清,一直打到兖州,又分兵连陷登州、莱州、莒州、沂州、海州等城,清军一路上纵横千里,兵锋直止于南直隶海州一带。共破三府十八州六十七县,俘人口三十六万,掠黄金一万两千两、白银二百万两、牲畜五十万头,最后于崇祯十六年五月方由墙子岭出关还师。清军途经北京时,我明军毫不阻挡,放其回盛京。时巡抚高名衡以疾辞归沂州故里,抵家甫二月,清兵大至,遂偕妻张氏衣朝服同日殉节。”

姜旭低低念叨了一句,清兵这是第五次入塞了。心中直叹:曾几何时,大明强军在抗清剿匪中损失殆尽,唯一的一只劲旅左良玉军只怕在几年的征战中早就磨平了昔日的狰狞,只是挂着大明第一军的空名,而左良玉也只空挂着大明第一将的名头,早已不被闯贼看在眼里了。

姜旭摇了摇头又问:“清军第五次入塞后,迄今可有甚异动?”张文耀道:“洪台吉在松锦前线忽听其宸妃病危,竟不顾战事急回盛京(沈阳),及至宸妃已死,洪台吉悲不自胜,据传其身体违和,忽而昏迷忽而减食,去年(崇祯十六年,崇德八年,164年)八月初(九日)于盛京病故,其弟多尔衮立洪台吉第九子福临为君,并与济尔哈朗联合辅政,旋称摄政王,掌军政大权。我大明廷臣闻之弹冠相庆,谓洪台吉故去,其内部争权,我天朝可相安数载耳。”

姜旭使劲的晃了晃脑袋,想要将脑海中的一丝烦闷甩去,李光壂亦是摇了摇头叹道:“关外清军五度入塞,京师、山东一片残破,我大明十三万精兵又悉覆关外,而开封被灌,亦失其中原屏障,闯贼得以在河南肆意驰骋,我大明在流贼与满清东西两面夹攻之下危如累卵,朝不保夕。其时唯一可制闯贼者,仅剩一孙传庭耳。”

姜旭难得的起来一点精神头,带着一丝企盼向李光壂问道:“闯贼灌开封之时,孙公尚滞留陕西练兵,孙督师可曾入豫讨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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